凝滞的血腥,所有人都不敢轻举妄动,端木赐与樊须身后的血巢,巨大如灯火的血瞳,腥臭的风掀动所有人的衣摆。
扬起的手掌缓缓落下,刀剑生脸色苍白,身边的几位帝尊眼神交换默不作声,生怕惊醒血巢中的存在。
“奢比尸怎么会在姬鹿城,不该是七十二贤者镇压在君子国残塔之下吗?擅自挪动奢比尸封印,你们儒家好大的胆子!”
刀剑生不愧是一代枭雄,瞬间便找到了突破口,若是将此间消息散播出去,那儒家便会背上冒天下之大不韪的罪名。
奢比尸封印一旦破损苍生涂炭,可是一直标榜是仁王之士的儒家却敢在任何人都不知情的情况下挪动封印。“儒家!好一个儒家!”
端木赐冷冷一笑,身上炭化的衣衫裂成无数灰烬,漆黑之中是血管暴起的皮肤,他的口中喷出脓血,面前的石桌发出呲的一声,刺鼻的气味充斥整个地宫。
“老朽历经春秋战国,幸得不死,领会我儒家教义,得长生之道,又在秦皇焚书坑儒的大火之中苟活,早已看淡人情冷暖,兵帝之所以如此热衷于扣屎盆子,无非是让取碧落神国而代之。”
“我东荒金族何必与东荒十族争雄,东荒这么大,哪有什么谁想取代谁?”刀剑生打个哈哈。
“神皇希望有人能统领整个东荒,让整个东荒为神宫所用,目前的东荒除了金族,也就只有碧落神国热衷于此了。”
未知的深处,让所有人窒息的阴谋正在缓缓靠近,每个人都以为自己是秘密的持有者,每个人都不知道自己正在变成阴谋的棋子。
“神宫在凡世苦心经营数万万年,如今三大凶星降世在即,人间即将大乱,你敢说你不动心?”
“什么神宫,本帝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刀剑生沉寂在阴影中的眼闪过一丝杀机:“端木先生似乎一直在回避奢比尸为何在姬鹿城的问题,顾左右而言他,当真是儒家君子!”
“你这么想知道,告诉你也无妨!”
端木赐看着渐渐干涸的脓血,毫不在意地用袖口擦去,飞灰四起,待移开袖口之时,那桌面之上赫然出现蝴蝶,蝴蝶以黑炭勾勒而出,乍看草草数笔。
哪里知道若是盯得久了脑海之中便仿佛晕眩般,物我难辨。
“庄周梦蝶,蝶与庄周两厢难辨。不知周之梦为蝴蝶与?蝴蝶之梦为周与?周与蝴蝶则必有分矣。此之谓物化。”
端木赐的话如同入梦前的安魂曲,恍恍惚惚,一朝入梦两难辜负。
“道家庄周,与你儒家何干!”荒帝凌赦勃然大怒,恍惚之间自己差点被带入幻术之中,“装神弄鬼,你以为这点幻术能困住本座吗?”
“你如何不知道现在的你已经陷入幻术之中?”
端木赐淡淡一笑,身后空间之中乍起波澜,无尽破碎的法则之力在凌赦的眼中重新组合绘制出一个新的微小世界,只有巴掌大。
明明在凌赦的眼中,但是下一秒凌赦却发现自己困在了这仿佛六棱盒般的世界之中,周围是无尽的折射,透明的镜面折射出尽是他的倒影。
“本帝是婆娑境大圆满修士,还会被你这小小禁制困住?”凌赦长啸一声,身后爆出土流,周围的镜面被瞬间击溃,法则之力崩灭。
尘埃落定,残镜背后又是镜面,散落地面的残镜,还有铺天盖地的光影,所有的物事中折射出凌赦的身影,与之前一般无二。
“这是怎么回事……”
“明知道自己身处环境,却无力挣脱幻境,这便是道家的物化之象,众生皆醉于梦境之中,众生皆不得解脱,本我非我,本相非相。物化之象无路遁逃……”
面前的镜像尽数碎成粉末,耀眼的光芒片刻之后便黯淡下去,凌赦汗如雨下,半响说不出话来。
“我儒家兼修道法佛三家学说,百川归海,终始成为如今的儒家。”
端木赐毫不避讳儒家吸收百家学说的旧事,如今的道家早已无人知晓庄周梦蝶之法是何境界,但是月族后裔和儒家却都流传着梦蝶之法的修行法门,当真是让整个道门汗颜。
“世人皆说我儒家欺名盗世,他们哪里知道我儒家的学说高深,内圣外王的境界若不是建立在百家学说之上,如何能达到?不知晓世间千般大道,如何能掌握人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剽窃都说得如此冠冕堂皇,当真当天下人都是傻子吗?”
青帝柳涉的讽刺在端木赐耳中形同空气,千年修行但修得一颗波澜不惊的道心,若是连这点流言都要大动肝火的话那早就气死了,儒家千百年来受到的挫折还少吗?
“庄周梦蝶是道家物化之法的鼻祖,扭转时间与空间,与神器流光有着异曲同工之效,只是神器易得物化难悟,庄周之道流传万世道家无一人学会,我儒家却有人了悟物化之象……”
“莫非是儒尊成祖?”朱长罗对此间轶事闻所未闻,他更不知道自己镇守多年的姬鹿城中居然封印着奢比尸。
想到这里心中便是无尽的冰寒,若是这奢比尸从封印中破关而出,那姬鹿城消失只是眨眼的功夫……
“如今的儒尊也算是个人物,可惜,修为不够物化之象还不能领会,那人……”
旁边的樊须淡淡打断端木赐所言,继续说道:“物化之象扭转时空,纵然是千万里也不过是一瞬间,若是数十万里之外的物事以梦蝶之法临空摄来,那该如何?”
“不可能!奢比尸是什么存在岂是能随意让你儒家修士随意摆动的吗?更何况这普天之下又有什么人有如此灵力,竟能让奢比尸陷入物化之象之中不得自拔!梦蝶之法!嘿嘿,在我看来纯属放屁!儒家要推卸责任,也该找个靠谱的说辞!”
柳涉勃然大怒,在他看来凌赦不过是不擅长幻术才会瞬间中招不得自拔,木元素之力最专长的地方就是感知,若是自己小心提防,再加上原本修为就高过面前这两个修士,要杀他们不是难事!
“青帝陛下,老朽在这里奉劝你,不要在长宁白塔之中动手,更不要在姬鹿城中乱杀一人,否则……”
樊须摘下头上的斗篷,面目狰狞,脸上尽是烧伤,两只眼珠暴露在外,毫无遮掩,额头上刺着古老篆文,那是死囚象征:“否则木族数十万众可都要尽披素槁了……”
“就像青帝陛下不会说出自己是如何登上帝位一样,儒家也不可能将那位名宿的名字说出去,说得太多对大家都没有好处!”
端木赐此言一出,柳涉顿时禁言,如何登上帝位?这句话是柳涉的死穴。
“儒家知道这么多,难道不怕被灭教吗?”
刀剑生越听越像是进入迷雾之中,他本以为自己可以顺顺利利地控制整个东荒十族继而与碧落神国争雄,却没想到自己的一举一动正在被一双眼死死盯着。
而更让他吃惊的是,儒家远远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弱小,至少,不比东荒十族差。
“儒家知道这么多,也已享香火传承数万年,在这样的凡世活着,谁没有点杀手锏,兵帝陛下靠神皇度过天人劫数,我儒家自然也有这样的人物,保住万年香火。”
樊须针针见血,其他人都听得云里雾里,只有云中君和夜巫修,夜倾流等人多多少少心中有些轮廓。
可是神皇一词背后牵扯太多,根本不是他们所能接触的,至少不到万不得已……
地宫墙壁上出现无数细微的裂缝,异种杀气在封闭的环境中不断厮杀,明明是天人修士,可是刀剑生却始终占不到任何便宜,灵力汇聚掌间便自行散去,连带着体内的流动的灵力也渐渐凝结……
“这地宫中有古怪……”
刀剑生心中波涛汹涌,儒家像是一尊顶天立地的神,自己只能仰头却看不到尽头,所能看到的,是无尽破碎的云层和黑影。
“端木赐,樊须,你们正在触及我的底线,我完全可以让你们二人彻底陨落!”
“兵帝陛下没有这么傻,为了和寒烨争雄,怎么可能再惹上儒家,儒家虽然不是什么大门派,但好歹也享受人族七成香火传承,金族要灭儒家,只怕有些困难。”
说到这里,端木赐哈哈大笑:“更何况,兵帝陛下也杀不死我们……”
像是一汪水镜,面前所有人的身影都晃动起来,刀剑生回过神来时,自己站在瀑布之下,周围尽是翻涌的水浪。
“上善若水,兵帝陛下的剑气还是宣泄在这一泓清流中吧。”
“连这地宫都是物化之象……”刀剑生脸色苍白,什么时候开始的,自己早已陷入幻术之中不得自拔……
“不止这地宫,是整个姬鹿城……兵帝陛下后知后觉,儒家略占上风……”
端木赐的声音从水深处传来,刀剑生五指一张,一股剑气瞬间破水而入,激起千重水浪,重归平静。
“什么是物化之力,你永远都不懂……”地宫中传来礼乐之声,偌大的地宫中哪里有什么修士?
刀剑生,柳涉和凌赦三人仿佛疯狂般对着周围空气不断施展灵力,像是有什么无形的对手正在与他们对决。长宁白塔仿佛灰烬般在空中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