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份,晋愍帝一上台就下发诏令,命全国方镇组织百万雄师讨平刘聪。愍帝不是东海王司马越,雷声再大也没有几个人响应。但是消息传到匈奴汉国,可把刘聪吓得不轻,要知刘聪总人口才二百万出头,一百万的部队过来怎能抵挡,于是他急急忙忙召集众将领前来商议对策。
此时中山王刘曜已成长为刘聪的主心骨,刘聪当年引领的部队现在大部分归其管制。刘曜对刘聪说:“晋帝的权力不过一小小雍州,全国上下没人听他的话。既然他这么不识时务,不如我再去把他也捉来。”
刘聪道:“去年索綝、曲允曾经将你撵出长安,今年你打回长安的信心是什么?”
刘曜说:“去年索綝、曲允率关中胡汉两方豪杰十万余人与我作战,实力悬殊,我军自是不敌。而一年来索綝、曲允治理雍州,事功未就便自相残杀,还不团结戎人。氐人苻洪如今关中大地,戎人已不再相助于晋室。而我们经过这一年的工作,已有更多的人站在了我们这一边。我只需率自部三万余人,便可重新夺回长安,再次活捉晋帝。”
众将领纷纷点头。
晋愍帝高调声讨刘聪之时,迫使刘聪先下手为强,擒贼先擒王,只能同意刘曜的进攻长安计划。
刘曜说完,陈元达说道:“去年我军与刘琨大战两场,杀其父母,刘琨与我,已成决死之敌,如果我军主力再次出击长安,刘琨必然在身后袭扰。”
刘曜阻止陈元达再说下去,对刘聪说道:“我已考虑此事,我出师关中,陛下可命石勒攻取邺城。邺城守将刘演为刘琨亲侄,是刘琨立足于中原的核心力量,又是其嫡系中的嫡系。石勒攻打邺城,刘琨必然相救。”
刘聪认为此计甚好,面对自己的地盘受侵和援助长安,刘琨必然会先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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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我们很少说到刘聪国内的情况,刘聪本是刘渊第四子,从小生活在大晋京师洛阳,不仅熟读经书,还写得一手好字。其称帝之后,在军事上依赖胡人,而在政治上更多的任用汉人,主要的政治官员,三公、中书监、尚书令大多任用汉人,仍然继承其父刘渊的胡汉分制政策。虽然多年的征战掠夺了上百万汉民,但是由于管理得当,汉民还是可以安定生活,在他的境内,二百多万人口中胡人应该不超过四十万。
在永嘉之乱后,他擒获了一位晋朝名士,名曰刘殷。从此刘殷供职内廷,做侍中,从侍中一直晋升为尚书。刘聪的许多国内治理的大事几乎都有其来包办,宠信有加,而且两人关系密切。刘殷经常对下属说:“即使平凡之人被别人批评也会恼怒,何况帝王。”刘殷一般采取非常委婉的方式来改正刘聪的错误。
刘殷被捉到匈奴汉国已经七十岁有余,没几年就病死了。他和汉主刘聪的关系是不一般,他这种进谏方法一般人,包括二般人也是学不来的。因为他把两个女儿和四个孙女全部送给了刘聪,做了刘聪的嫔妃。尤其他的两个女儿,非常受宠。在刘殷死后,很多文件都送到他的小女儿刘娥那里,刘娥画上一个圈,就直接送出宫,刘聪都不去过目。
刘聪想给刘娥单独建一个楼阁,这时候刘殷已死,没有人委婉的阻谏,但是却引来了一个人的犯言直谏,这个人就是廷尉陈元达。
陈元达直闯皇宫,上书说:“上天给人民树立一个君主,是为了让他更好的管理人民,并非是用千万人民的血汗来满足一个人的欲望!晋朝视百姓为草菅,所以上天让我们汉国来引领苍生,我们先帝(刘渊)看到农民疾苦,痛心疾首,只穿土布做的衣服,从没有给自己建立宫殿,先皇的后嫔都没有一件贵重的衣服。现在天下还处在大乱之中,晋朝还在关中建立了小朝廷,长江以南也为晋朝所有,刘琨还在我们身后虎视眈眈,石勒、曹嶷(王弥留守青州的旧部)也不是真心投我。现在天下大乱,宜珍惜民力,陛下您的地盘不过仅两郡之地,实力上充其量就像汉朝时的匈奴和南越国一样。”
“夫天生烝民而树之君,使司牧之,非以兆民之命,穷一人之欲也!”此语铮铮铁骨,绕梁千年,不想却出自一位匈奴贵族的口中。
不就是在皇宫内盖个小楼,陈元达就把皇帝损得体无完肤,公平的讲,中国历史上也受不了他这些话。刘聪听到汉国无非就是当年的匈奴、南越国而已,气得差点没背过气而去。大骂道:“朕为万城之主,就盖个小楼,干你这个‘鼠子’何事?你竟敢如此藐视朕,非杀了你这个鼠子。”左右士兵赶紧去拿下陈元达。刘聪见状又说:“且慢,去把这个鼠子家的妻儿老幼全部捉来,统统杀掉,令他们群鼠共穴,方泄朕恨。”
陈元达在汉国威望很高,士兵们也没有真的去捆他,陈元达不知从哪里找来一根铁链,把自己锁在一颗大树上,然后群臣都跑去找刘聪说情。刘聪消了些气,想听听陈元达是否有悔过之语,结果陈元达来了句:“臣像比干被杀,亦可无恨。”气得刘聪拔出佩剑要去院中亲自砍了陈元达。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从后宫踉跄跑来一位小太监,呈上刘娥的亲笔信,上面写到:“四海未一,狼烟四起,宜爱惜民力,陈元达之言为社稷之计也!妾观自古亡国败家者都是由女人引起,每次观阅国家灭亡之事,我便对那些败国的妖女愤恨不已,没想到今天我也成为这样妖女,我还有什么面目伺候皇帝。妾只有一死谢罪,以塞陛下之过。”
这个刘后明显继承了其父亲的委婉劝谏的方法,与陈元达的犯言直谏正好相反,把皇帝的过错全拦在自己身上(本来刘聪就是要给她盖个小楼),还要以死谢罪,吓得刘聪在众臣面前也顾不得体面,赶紧对送信的小太监说:“快去报与皇后,我只是和陈元达开个玩笑,请皇后不要当真。”
刘聪派走小太监便老老实实坐在龙椅上,让众大臣都坐下,道歉道:“朕近来遇事狂躁,不能自制。朕早知道陈元达是忠臣,如果不是你们的规劝,诚信效忠,我差点做了无可挽回的事,朕有愧于诸位爱卿。”
然后命左右将陈元达的锁打开,把陈元达喊入殿中,大臣们赶紧让陈元达谢过皇帝不杀之恩。陈元达嘴上谢过,但却没有下跪。大太监只好说:最近他的关节有点问题,没法下跪。刘聪也没有再多怪罪,赐给他座,第二天还派人送去金银珠宝,奖赏了陈元达。
不管是陈元达的“以兆民之命,穷一人之欲也!”,还是刘娥的“四海未一,宜珍惜民力”,都从侧面反映了匈奴汉国以稳定农业生产为己任,尽量减少对民众的‘瞎折腾’。所谓胜出必有所长。
刘聪因怀疑庾珉与刘琨私通,而杀掉庾珉。可是刘聪并没有采取八王之乱时对犯罪士族的做法。并没有把庾珉的宗族发配去做奴隶,也没有剥夺他家的田地。后来庾珉这一支也成为北方庾姓的重要一支。
匈奴汉国国内较安定,这一点事关其生死败亡。因为他的老对头刘琨马上要来。刘琨决心血溅敌廷,倾其全力,直捣黄龙!
笔者语:刘殷并州寒士出身,少年时以至孝闻名,后被并州大富豪看重,将女儿嫁给了他,逐渐显达。武帝和惠帝时期张华执政时都曾召其去京中做官,但他数次都未应召。八王之乱时齐王冏执政,召其来京城做官,不想六十岁的刘殷一召便至。齐王冏非常纳闷,派人去问,结果不知怎地,这位一向小心谨慎的刘殷却不小心说出了自己的心声。他说的意思是说:武帝时,张华执政时,好比尧、舜在世,不来也没关系。现在这些王爷们手狠心黑,不敢不来呀。这一下子让齐王冏泄了气,没多久就把他打发回并州当了一个太守,永嘉之乱时被刘聪捉到匈奴汉国。受到刘聪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