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沉陪着我背家规,一如当初。他不耐其烦地帮我把家规归类,一边让馨儿去找找看以前抄的还在不在了,都隔了一年了,哪里还好啊,我从来都没有想到我还要再把这些该死的东西再背一遍。
我说:“杨沉,你抄好之后,放好,以后还用得着,看婆婆这个架势,是打算让我一年背一次了。”
“我都不明白,娘为什么要这么做,她都不顾及一下你的肚子里还有她的宝贝孙子呢,她可是等着抱孙子等了很久了,女人心还真是海底针,唉……”
杨沉摇摇头叹了口气,杨沉啊,你别怪你的娘,她也是憋在了心里,不敢说出来,连公公都没有说,怕说出来以后,杨家会家不成家。南宫痕这个儿子,大抵是不会回来的了。
白白养了一个儿子,现在又要给别人养孙子。
我乖乖地背着家规,不敢懈怠。“杨家家训第一条:勤字功夫,第一贵早起,第二贵有恒;凡将相无种,圣贤豪杰无种,只要人肯立志,万事皆可成功……”
无论怎么都觉得绕口。我使劲敲了敲自己的脑袋瓜子,用心去记。哎呀,婆婆啊,我宁愿你让我去做饭洗衣服的呢,让我动脑子,比登天还难。
我从小就不喜欢这种东西了,识字都是勉勉强强的,我记得小的时候,每次娘亲要我写字的时候,我就装肚子疼,或者发烧,来躲过去。
悔不当初啊。
馨儿做了好多好吃的给我,杨黎和雪儿趴在我的书桌旁边的窗台上一声一声地问我:“陵儿,你要出去玩吗?”“陵儿,你真的不出去玩吗?”“陵儿,你确定不出去玩?外面的天气多好啊,咱们让人在湖心亭上放好吃的,然后我们坐在那里吹吹风,看看风景,聊聊天,或者,我们去草地上放风筝,可好玩了,陵儿,你真的不出去玩吗?”
我拿起狼毫使劲地敲她们的脑袋瓜子,说:“杨黎,杨雪,你们够了啊!别再来诱惑我出去了,我要是背不出家规,就该扫地出门了!”
我一点都没有开玩笑,婆婆现在对我有偏见,万一我惹恼了她老人家,我肯定马上就得滚出杨家去,杨沉,或者公公拦着,都没用。
你们也不看看清楚这个杨家到底是男权还是女权,到底是谁在当家做主!
我气呼呼地坐下了,杨黎和雪儿相视了一下,瘪了瘪嘴,灰溜溜地走了,我对馨儿道:“馨儿,把这些吃的都撤下去,放在这里我根本就没有办法好好地背家规,待会儿我饿了的时候,我再叫你。你出去的时候,把门给我带上,守在外面,不许任何人进来。”
我这是发了狠了,水陵儿,你要是再让婆婆不高兴的话,你就去死吧。我低头立即念念有词地背了起来,心无杂念。
过了一会儿,我看快要到饭点了,立即去厨房准备做饭。没有办法,我可是杨家的长媳妇,做饭给公公婆婆尽尽孝道是应该的,我洗手,系上围裙,把大厨们全部都赶到了外面去。
“大少夫人要做饭了,我们快看着点儿,取取经。”
“是啊是啊,看看大少夫人有什么不传之秘。”
我哪有什么不传之秘,我做菜和你们做菜是一个样式一个步骤的,只不过我每回的火候和作料等等,都把握得特别的精确,而且偶尔会有小小的创意而已。
我黑着脸任由外面的人张头探脑的,“噔噔噔”地切菜,下锅,炒菜,一气呵成。
我做的,都是婆婆喜欢吃的菜,到时候我非得让她不知道先吃哪个才好,嘿嘿,婆婆,若是抓住你的胃,可不是什么大问题,我非让你每天哭着喊着求我给你做饭吃。
我可是从皇宫里的司膳房里头走出来的,怎么会没有两把刷子。
待我做好了十二道菜,我就让人把菜都端出去,自己回到昏暗的房间里,点上油灯,继续背家规。我特意不让人告诉婆婆这顿饭是我做的,但是婆婆一定会尝出来的。
然后,婆婆见我默默无闻地付出,不求回报,一定会对我刮目的,然后想起我的好,派人来我的屋子里请我出去,派来的人发现我在油灯下认真背婆婆交代的家规,我谨记婆婆说过的话,不出去吃饭,然后婆婆一定会感动地泪流满面,亲自来请我。
可是。
可是为什么都这个点儿了婆婆还是没有派人来啊!
太过分了!
我差点就摔书了,馨儿端来了饭菜,说是婆婆吩咐的,端到我的房间给我吃的,杨沉今儿个在外面谈生意,没有回来吃饭,然后就没有人管我了。
“我猜到了开始,却没有猜到这样的结局,呜呜。”我欲哭无泪地拿起了筷子,对馨儿道:“把屋子里的灯笼全部都点起来吧,反正没有人来了。”装给谁看,呜呜,都白费了。还是安安分分地背家规来得靠谱。
姜,还是老的辣,婆婆果然不是我,不会和我一样,会被一点点的美食所诱惑,不会因为我做了一顿饭就泪流满面的。
呜呜,看来今天晚上得通宵熬夜地背了,因为明天婆婆就要抽背了啊!
天呐,让我去死了吧。
匆匆忙忙地扒了几口饭,我立即滚回到了书桌前,馨儿劝道:“大少夫人,孕妇人不能用眼过多,您还是休息一下再背吧。”“你以为我想啊,婆婆都已经放出话来了,不背好我就惨了。”要是知道回到杨家之后会是这样的“幸福”生活,我一定打死也不回来!我就是这么懦弱而小性的死丫头。
这一夜,大少爷大少夫人的房间里的灯光,一直都亮着,没有熄过,杨沉倒是让我睡觉来着,被我死命地撑住了。因为这一次——抓住了我的小辫子的人,不再是什么阮香,而是我的婆婆。
呜呜。
我一定是上辈子造孽太多了,所以这辈子想要安安稳稳地过日子都不行了,要是婆婆容不下我,我该滚回京城去吗?
“好累啊……”我瘫倒在了贵妃椅上,差点就睡了过去。馨儿说:“大少夫人,您听,外面那只公鸡打鸣了,您熬了整整一夜呢。”是啊,整整一夜,我拍拍自己的脸,问道:“馨儿,快给我看看,我的脸是不是一点儿的血色都没有啊?是不是像鬼一样很吓人?”
馨儿为难地点了点头。
杨沉从书桌前抬起头来,我翘起了嘴巴嘀咕道:“你倒是睡了一觉……”他趴着趴着就睡着了,说好的同甘共苦呢,说好的一起快乐地熬夜呢。
杨沉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道:“咱们马上去娘的房里,她老人家现在估计也还困着,你随便背背,也就蒙混过去了。”
好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