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的生意,恐怕是要完了。”小东的话,简短,却有力,却透露着现状的危机。
小东从小就跟在允钦身边,这些年跟随允钦在外做生意,是允钦身边得力的助手。林灵兮知道,顾允钦的生意,他大多数是知情的。他的话,可信,可靠。
这句话虽然简短,力度却不轻,从小东口中说出,更显得有千斤重,灵犀不免多思量了一番。
江淮地区是顾老爷子的家乡,也是他最初起家的地方。虽然后来他的生意拓展至西北越做越大,但随着年龄逐渐老去,落叶归根的思想占据了主导,生意上的重心也就一直停留在江淮,因为那一带的经济一直很是繁荣昌盛。
后来允钦当家了,也没有要把生意重心迁往别处的意思。如今江淮的生意要完了,也就是意味着……
天哪,想到此,林灵兮震惊了,目光中露出惊恐,身子也随之震颤了一下。但很快便努力地镇静下来。
林灵兮紧紧拽着手中的罗帕,望向小东,“所为何?”
小东紧紧抿了下唇,道:“本来江淮的生意各个行业一直是顾家垄断,其他商家虽有怨气却无实力,也一直无所作为。去年夏天突然来了个陈老板,虽然处处显阔实则在业内实力平平,爷也就没太把他当回事。可是我们长久未居住在江淮,那边的生意一直放手让手下的商行去做,一直处于稳定,爷今年几乎就没过问过江淮的生意,不知道那个陈老板是哪里来的本事竟然一年之内把生意做得风生水起,今年秋天十几家较大的商家联手实施亏本降价 薄利多销政策,力图把顾家在各个行业的实力排挤出去。顾家各个铺子的价格一降再降,从薄利多销到亏本清仓,但还是拼不过他们,顾家很多铺子一夕倒闭,新顾客不来,老顾客也留不住了。”
“最后,就是这个样子。”小东轻轻吐了口气,眼神中既有愤恨又有无奈。
“陈老板,何许人也?难道允钦没有调查过此人底细,竟会疏忽了他?”林灵兮只觉得满心的疑惑,一个区区陈老板,怎会有如此大的本事让顾家几十年的基业一年之内土崩瓦解。这,简直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怪就怪在这里,这个陈老板的底细,完全查不到。之前爷完全不把他放在心上,今年秋天江淮事发,爷才觉得此人来得古怪,可是奈何竟连对手底细都摸不透。”
“是怪得很。”灵兮端起桌上的茶,细细小嘬了一口,点了点头。之后头也没抬地问了句,“之前爷的伤也是拜他所赐?”
灵兮抬头,见小东重重点了点头,心烦意乱,随即抬手一挥,小东便退身出去了,在外面替她带上了房门。
灵兮只觉得身心都疲惫的很,便进了里屋去乏力地躺在床上,她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努力地想要想出个所以然来,却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很快便睡去了。
一连几天,顾允钦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谁都不见,送进去的饭怎么送进去的还怎么送出来。送饭的人只说爷在里屋什么声音也没发出,到了送下一顿饭的时候才发现他一口饭菜未动。小东忧虑得很,一直守在允钦的门外,既不打扰他也一步不离地守着他。
灵兮去了几次,只看见允钦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有时候闭着眼似乎睡得正熟,有时候睁着眼睛空洞地不知是望着何处,面无表情,仿佛对什么都麻木了一般。
叫他他也不应,一丝反应也没有。
林灵兮看着允钦,心里越来越沉重的,既有痛,又有愧疚。
想起幼年过往的种种,想起他们一起照顾受伤的小鸟又一起把痊愈的小鸟放生,想起他们背着大人偷溜出门被发现了总是允钦为了袒护她一个人受罚,想起她难过的时候允钦总是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一块桂花糕逗她开心,也想起他们一起去逛庙会她在那里遇见了令她倾心的那个人,想起他为了她和那个人大打出手,想起她为了那个人和他争锋相对,想起他们错综复杂的婚姻有名无实的婚姻,想起婚后他对她的包容和忍耐。原来这些年来,他们都活得那样辛苦那样累。
其实他们本该是世界上最亲密的人,可是,是因为那个人的存在吧?灵兮几乎是本能地把允钦挡在了心门之外。其实他根本没错,他一直守在自己身边,努力地想让自己生活无忧,生活得快乐……
想着想着,林灵兮的泪已经止不住淌成了河,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那个宠她疼她的允钦哥哥,她怎么会恨他呢?她怎么会处处和他争锋相对呢?如今,他失去了那么多,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了自己,既然是他的妻子,便应该尽到做一个妻子的责任。
灵兮握着允钦的手,越握越紧,久久不愿松手,仿佛这样,就能给他力量,让他知道,做妻子的在支持着他。
“允钦,钱没了可以再赚,家没了可以再建,只要我们在一起,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林灵兮轻轻抽泣着,缓了缓继续说。“不管发生什么,我都和你在一起。你要坚强。”
“只要……我们在一起?我们在一起……”允钦重复着灵兮的话,眼睛里渐渐焕发了光彩。
因为很多天没有说话了,允钦的声音有些干涩,灵兮想去给他倒水,刚起身却被允钦一把拽住了,猛地跌入了他的怀抱。
允钦把头靠在灵兮的肩上,灵兮感觉到了他的呼吸,温暖的,湿润的,渐渐地肩上****了一片,她想转身,却被他抱得更紧,只能保持原状。
就让他哭吧,哭过之后他还会振作起来,去拿回属于他的一切,包括灵兮的心。
灵兮从没有觉得心里如此得踏实过,此时此刻,他们之间没有任何的怨怼和恨,只是一对平凡的夫妻,用最平凡的姿态相依。
顾允钦第一次觉得,这样真实的关于妻子的触感。幸福原来这般轻易。
覆了天下又如何,比不过她眉间的一点朱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