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你们是不是都很怕我？”顾允钦凉凉的话语，让刚刚还很高兴的林灵兮，一下子沉寂下来了。
顾允钦是忧伤的，顾允钦明明清楚的发觉，自己一进来，刚刚还欢声笑语的气氛，立马就没了。个中缘由，顾允钦不是不明白。
怕吗？不知道。
这个男人，幼年时是两小无猜的最要好的玩伴。少年时，当自己慢慢有了少女情怀，内心里更加倾向于那个在自己家学习的跟自己同龄的楚寒的时候，才慢慢与这个允钦哥哥走远了。
再后来，少女时期的疏离隔阂，还有后来喜欢楚寒以后，在自己的央求下顾允钦默不作声的出谋划策。
直到，自己被楚寒抛弃在观音庙。这个男人，生是顾府的人，带着林府的家丁，出面去观音庙把他抓回来，丢给了自己的父亲。而自己的父亲，很快就在苦苦劝告下，送她上了去他家的喜轿。
怕吗？怕他吗？
年幼的时候，这个允钦哥哥，对自己是那么的好。一切，只是在成为少女以后，才有了变化的。
嫁给顾允钦以后，虽是夫妻分房而睡的疏离，但是生活上却是没有吃过亏的。当家主母该有的尊荣，她都有。少数的几次闹别扭，很没有坚持过很长时间。原则性的问题，几乎都没有过。
可是，他对她这样的好？对他是什么感觉呢？怕他吗？
怕他吗？或许不怕，坚决不承认。可是不怕吗？也不是。既然不害怕，为什么那么害怕靠近。林灵兮突然发现，自己很讨厌这样的选择题。
因为不知道如何选择，因为知道不管做出了怎样选择，要么是违背了自己的心意，要么是伤了他的心。
林灵兮的犹豫，让顾允钦又一次寒心了。
顾允钦仍旧记得，在很久以前，有一次，自己死皮赖脸的拉着她，追着她问：“灵兮，是允钦哥哥做了什么，让你不开心了吗？”
“没有啊。”那时的林灵兮，什么都不会说，什么都不会做，只是倒退了一步，向后退了一步。
“那你为什么不理我？为什么不愿意再跟我讲话了？说了带你去放风筝，为什么不去了？”少年的顾允钦，十四五岁的样子。他的眼里，是看得见的满满的忧伤。可是，那个时候才十岁出头的女孩子，哪里知道，忧伤是何物。
“因为，楚寒哥哥他不喜欢我那样啊。”林灵兮振振有词。“楚寒哥哥不会喜欢我老是跟允钦哥哥玩耍，楚寒哥哥也不喜欢女孩子家家跑跑闹闹的。楚寒哥哥说了，女孩子要多看书才是好的。”
她倒退一步，两手交叉在胸前。她那粉色的衣裳，明明美丽可爱，说出来的，却是足以让顾允钦心伤了。
幼小的林灵兮，还不懂自己那番话是多么的伤人，但是，当时已经快十五岁的顾允钦，却是懂了的。
果然，是后来居上啊。相伴十多年的感情，比不上初来乍到的温文尔雅的傻书生小少年。
他顾允钦，对灵兮妹妹那么好的顾允钦，败给了一个来了不到半年的毛头小子楚寒。
如今，他顾允钦，对自己的妻子顾夫人这么好，还是换不来坚定的一句“不害怕，因为你是我的夫君”。
哪怕是在搬家的时候在马上上听过她说的梦话，哪怕知道她在心里是承认了他的位置，可是她口里下意识的不敢直面这个问题，还是叫顾允钦寒心了。
顾允钦突然发现，自己距离真情原来是很遥远的一件事。
“允钦哥哥说笑了，我为什么要怕你啊。”林灵兮的一句嬉笑，打破了沉默。
虽然说的是否认的话，但是，顾允钦在她眼里，看到了一丝躲闪的成分。
“你为什么不说话啊？怎么了？心情不好？”林灵兮放下正在逗弄的小鸟，走到桌子旁，给顾允钦倒了一杯茶。
“就是有点事，要跟你说说。”顾允钦释然一笑，收起那些不该表现在脸上影响心情的情绪。
“明日，司徒夫人的五十寿辰，邀了我出席，你与我一同去吧。”
“你知道司徒夫人吗？凉州最有名的司徒府，一品大员夫人，瑜贵妃的娘家。”顾允钦缓和了神情，微微一笑。“正因为司徒府家大势大，我们初来乍到保持尊敬是必要的。我已经备下了厚礼，明日你陪我出席就好了。”
想了想，顾允钦还是加了一句。“重要场合，可以穿的喜庆一点隆重一点。比如，那天那样就很好看啊。”
说着，顾允钦不好意思的扭过了头。
“哪天？”林灵兮明显的愣了一下。
“还有哪天，就是我回来那天。”顾允钦甚至都懒得多说，别扭的不愿去看林灵兮。
林灵兮终于想起，顾允钦归家那天，自己为了刻意的迎合他，在小西的强烈要求下化了妆，穿上了自己从来不穿的颜色。那一日，顾允钦眼里闪过的惊艳神色。
想到那天，再看到顾允钦的别扭样子，林灵兮反而有点不自在起来。好吧，自己明明决定了不理他，可是良好教育的自己，怎么会作出刻意迎合的事儿呢，林灵兮想不通。
“那天，我那样好看吗？”不知道怎么的，鬼使神差的，林灵兮居然问出了这么一句。
“嗯？”顾允钦也愣了。果然是很惊讶，是被那个大大咧咧的丫鬟给同化了么？以她以前的性子，是决计不会说出这些话来的。那么现在？不过，这种滋味还是蛮好的呢。
“很好看。”顾允钦嘴角挂着意味深长的笑。“平日里不必那么浓重，你现在这个干干净净的样子也很好。但是重要场合，就要拿出艳惊四方的气势来，让人知道，我顾允钦从不亏待自己的女人。”
说到“我的女人”的时候，顾允钦笑的更欢了。看起来，他明显就是故意的。事实上，他也就是故意的啊。
“哼，艳惊四方，不是衣服的问题，是脸的问题。”林灵兮嘟嘟嘴，懊恼的放下茶杯坐在一旁。“允钦哥哥就别取笑我了，明天不给你丢脸就是了。”
这样的一个不经意的撒娇，让顾允钦刚刚还抑郁的心情，顿时大好。
“傻瓜，不早了，快睡吧，我也回去睡觉了。”顾允钦笑了。本想就此离去，可是想了想，还是抬起手，轻轻的，点了点林灵兮的额头。
蜻蜓点水般的触碰，可是林灵兮分明感觉到，那手指，那么热，那么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