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夫人所说的故人,正是前些日子才被皇上拒婚的苏将军。
苏将军,武将出身,为人耿直,在朝中,一直是以中立之派自居。这么多年,哪怕君王换代,却一直屹立于武将之首,永垂不朽。
苏将军,与从前的一代名臣林天祥林大人,私交并不深。
但是林夫人深信,他会答应出面的。
林夫人带着女儿,带着备下的重礼,踏上了北上上京求见的历程。而顾允钦,作为一个男客,就留在这里,看住林府的家业,照顾卧病的林老爷。
直到妻子与女儿都走以后,某一日,一直精神不佳的林老爷,却突然精神好了起来。
“允钦,今日太阳很好,我想出去晒晒。”林老爷苍老的脸上,露出孩童般纯真的笑容。“成天这样窝在家里,差点给闷坏了,你娘她在的时候,从来不让我出去,唯恐我吹了风。”
“这......”顾允钦左右为难,岳母都不敢做的事儿,自己敢擅自下决定么?
“没事的,你先去问问王大夫,王大夫说可以的。”像是一早就知道了,顾允钦也不会那么爽快同意,林老爷早早就搬出了王大夫来。
王大夫是林府家养的大夫,自从林氏夫妇上了年纪以后,就把王大夫养在家里,以防万一。王大夫医术倒是很高明。顾允钦仍旧记得,自己小时候又一次在林府吃坏了肚子,就是王大夫用偏方治好的。
林老爷的说法,不想却得到了王大夫的许可。只是王大夫说了,小晒即可,不便在外面呆太久。
丫鬟婆子合力帮忙把林老爷搬出来,安置在院子里的摇椅上。那摇椅,铺了厚厚的褥子,躺下来,应该不会太过不适。
“允钦,来陪我聊聊。”这样折腾了一会儿,林老爷的体力,就有点儿透支过度了。躺在摇椅上,休息了好半天才缓过来。一缓过来,就是与顾允钦聊天。
“嗯,您说呢,我听着。”顾允钦赶忙坐近一点,面带笑意,看着林老爷。
“我年轻的时候,还有你爹年轻的时候,都是如你这般,英俊的男子。”林老爷在阳光下,惬意的眯着眼睛。“那个时候啊,其实,英俊的男子,并不是好事儿。哪像现在,你与灵兮,终于能安稳的呆在一起。”
“是的,我与灵兮安稳幸福,这样很好,很满足。”顾允钦的眼睛充满笑意,看着林老爷。“爹,您放心,从小到大,灵兮就是我掌心里的人,我会好好待你,不会委屈她。”
“这样就好了,够了。”林老爷咯咯一笑。“允钦,如今,我也年纪大了,你爹当年,也走得急,有些事,不知道你知不知道,不知道你爹有没有来得及跟你说。”
林老爷说了这会儿话,却开始有点犯困。无奈,没交待清楚,总是没法安心。
林老爷要说的这些事儿,涉及了顾家的家丑。其实并不想自己的妻女知道,所以,特意在她们走了以后,单独与顾允钦讲。
“允钦,你知道吗?你还有个哥哥,同母异父的哥哥。”林老爷喘了好大一口气,终于才缓过来,收起那些笑意,严肃的说。“你的娘亲,在嫁给你爹爹以前,曾经是一个大户人家不受宠的小妾,还生过一个儿子。认识你爹爹以后,一见钟情,义无反顾的跟他一起,经历千辛万苦,才逃到乾城来了。”
“什么?”这个消息,太过石破天惊,顾允钦愣了。
一见钟情,说的好听点,是一见钟情,说的不好听的,就是偷情。顾允钦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的父母,那样的夫妻恩爱,竟然是偷情得来的。顾允钦也从来,那样琴瑟和鸣的父母,在一起,居然还有这么多渊源。顾允钦更是无法消化,原来,在这个世间,还有个与自己一半骨血相连的人。他,不是一个人!他,还有个素未谋面的哥哥!
顾允钦记忆里的母亲,美到极致笑容温婉,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可是顾允钦从来不知道,这样美好一个母亲,原来是小妾出身。
顾允钦记忆里的父亲,温文尔雅玉树临风,对他的妻子那样万般宠爱。可是顾允钦也不知道,这样一个谦谦君子的父亲,曾经也是个偷人的情夫。
他顾允钦,被教之以一心一人的爱情观。却没想到,他的父母,竟然是这样的开始。
这样的父母,这样的组合,给了顾允钦那样的生活,那样的记忆。
时至今日,他二十三岁,居然冒出了一个哥哥,你说可笑不可笑?
顾允钦的嘴角,冒出了一丝自嘲的笑意。
“允钦,你别多想。爱情,从来都是不管不顾的自私的。”放佛是看透了他嘴角的嘲弄,林老爷慌忙解释。“你的母亲,是一个很美很好的女人,她,好像是因为家里贫穷的问题,被迫卖给那个大户人家做妾的。听说,她在前夫的那个家庭,并不幸福。正室夫人,会陷害她,打她,嘲弄她,克扣她的月钱,虐待她,纵使生了儿子,还不能过上哪怕偏居一隅的生活。所以,在遇见你父亲之后,你母亲才享受到了真正的爱情。你的父亲拼命挣钱,也是为了弥补你母亲遇见他之前的那些不足。所以,你别对他们有什么不好的想法,他们是你的父母亲。”
林老爷的这一番话,因为自身体力的原因,说的断断续续,却强撑着说了下去。林老爷也害怕,他现在不说,以后就没机会了。
“你母亲的过往,只有我知道,连兮儿她娘也不知道。你知道的,我与你父亲,是儿时的玩伴,近五十年的感情。如今,他不在了,我只是想告诉你这些事实,我也怕我没机会了,我更怕万一哪天有机会遇到你的哥哥,你会措手不及。”
“我娘的来历,你知道吗?她的身份你知道吗?”顾允钦的心绪,随着林老爷的话语,一阵一阵的波动。可是,就算是心里万马奔腾,他还是强撑着,他想要,知道真相。
“我不知道。”林老爷叹了一口气。“她的来历我不知道,我的老哥们没有告诉我。我只知道,你的母亲,家人好像都不在了,好像只剩一个妹妹,还活着。至于她的妹妹在哪里,我也不知道了。”
在林老爷歉意的笑容里,顾允钦知道,这就是所有的真相与线索了。
本来,以为他已经没有亲人的时候,却冒出来一个哥哥,一个小姨。这,是多么痛的领悟啊!
顾允钦只记得,自己的爹爹临终前,曾经交待有陈叔有一封信给他。可是,那些信里,却只交待了顾府所有的顾允钦所不知道的一些产业,关于其他的,顾允钦一概不知。
这一切,这么繁乱。
那个哥哥,到底在哪里?到底是谁?
所谓的小姨,又在哪里?
他顾允钦,真的能再寻找到一个亲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