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既白。
刘沛然走到塔城日本兵营斜对过的巷口。
他从桃花峪出来后,李草儿的哭声不绝如缕萦回耳旁。他走到王家堡子下道时,似乎听到宝宝在喊他:“爸爸!”李花儿在问他:“沛然,你不是保证不让草儿受一丁点儿委屈吗?”母亲在劝他:“好儿子,和草儿好好过日子吧,给咱老刘家多生几个孩子。”父亲对他说:“孩子,苏先生不是说自己是朔日杀手了么?再说君子报仇三年不晚十年也不晚那。”他犹豫再三站住后转身往回走,他要立即回到李草儿身边,吻****的眼泪,吻住她的哭声,紧紧搂着她温软的身子和她欢爱后相拥进入梦乡。至于为苏先生报仇,等以后有机会再说。可当他走过姐弟俩家的后山山腰时,看着皎洁月光下静悄悄的桃花峪,不禁打了一个冷战。决不能让鬼子破坏这里的安宁平和。虽说《礼记大学》上“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说得很好,可霍去病却说得更好:“匈奴未灭,何以家为也?”因此他又转身往回走,在天亮时走到了塔城。
玉兔西坠,金乌东升。
金乌为刘沛然照明了视线,热烈地期望他大展身手。
刘沛然从容地点上一支烟,边抽边看日本兵营。
四个端着刺刀枪站岗的日本兵被晃得睁不开眼睛。
随着“欻欻”的脚步声,九个端着刺刀枪巡逻的日本兵排成方队走向兵营。
刘沛然抽一口烟,小声骂道:“******,正好十三个!”
巡逻的日本兵们在走到穿堂儿入口前,挎着枪排成一队鱼贯而行,站岗的日本兵们也挎上枪,对巡逻的日本兵们行鞠躬礼。
刘沛然叼着烟,大步走向日本兵们,在距离还有三十步远的地方,他猛然从怀中拽出双枪,打开保险,扳动扳机,“啪啪”地向日本兵们射击。
日本兵们立刻乱了队形,丢下被打趴下的,蜂拥挤进穿堂儿,躲在两个里墙角举枪还击。
刘沛然不顾子弹呼啸,跑进穿堂儿,对两个里墙角的日本兵射击。
日本兵们丢下被打倒的,又蜂拥挤进西厢房的食堂。
一屋子几十个日本兵呆若木鸡。
小野被一块驴肉噎得脸像猪肝,正被翻译捶着后背,他的眼镜一条腿耷拉着,另一条腿在耳朵上摇摇欲坠。
刘沛然对准趴在穿堂儿外和倒在穿堂儿里的日本兵脑袋逐个补枪,说:“******,才六个。”他说完“呸”地一声吐掉烟头,把双枪装满子弹,又点上一支烟,对院子大喊,“**你们妈的!老子是化日杀手!专在光天化日之下杀你们,为朔日杀手报仇!快让小野张黑狗子出来送死!”
瓮声瓮气的喊声在穿堂儿里引起了嗡嗡的回声。
食堂里的小野终于吐出了驴肉,他带上眼镜站了起来,在脑袋两边举着双拳声嘶力竭地“叽里咕噜”。
几个拿枪的日本兵刚冲出食堂门,就被“啪啪”的子弹打了回来。
小野转着圈儿,在脑袋上边举着双拳歇斯底里地“叽里咕噜”。
几个拿枪的日本兵用枪托打坏后窗跳出食堂,又兵分两路打坏各寝室后窗。
空手的日本兵纷纷跳出食堂跳进各寝室取枪后又跳出,兵分两路向南北墙角跑去。
穿堂儿外响起“啪啪”的枪声。
刘沛然走到穿堂儿外墙角探头看去,看到南北都有几十个穿灰衣服的靖安军、十几个穿黑衣服的警察、几个便衣,正贴着墙根儿像蛆一样爬来。
穿堂儿里响起“嗒嗒嗒”的枪声。
刘沛然走到穿堂儿里墙角探头看去,看到南北都有一个拿机枪的和十几个拿刺刀枪的日本兵,也正贴着墙根儿像蛆一样爬来。
穿堂儿的四个墙角被子弹打得砖砟飞溅,尘土弥漫。
刘沛然看穿堂儿上是没有天棚的人字梁,他一手握紧双枪,跃身一跃,一手抓牢一根儿椽子,屈体向上,双脚勾住二梁,用嘴咬住双枪抢把儿,倒手倒脚后一手抓牢大梁旁一根儿椽子,两脚踩稳二梁。
穿堂儿里两个墙角的日本兵死尸被拽走,随即两个墙角架上机枪向穿堂儿里扫射。扫射一阵后,连个日本兵探出头来手搭凉棚观看。
刘沛然居高临下,一手持枪对准两个日本兵射击。
两个日本兵应声倒地,立时被拽走,两挺机枪又开始扫射。
穿堂儿外忽然响起两声巨响,险些把刘沛然震下来。
刘沛然扭头看去,两个手持盒子炮的白衣黑裤人边打枪边分别向穿堂儿外南北跑去。
穿堂儿里墙角的两挺机枪停止了扫射。
刘沛然趁机跳下,跑到里墙角,双手持枪分别对两个日本机枪手射击。
两个日本兵又应声倒地。
刘沛然双手持枪分别对南北拿刺刀枪的日本兵射击。
两个白衣黑裤人跑进穿堂儿,迅速分别拿起机枪和弹匣,换弹匣后一人对院里一人对院外南北扫射。
刘沛然目不暇接地看着二人的动作。
二人回头说:“老弟,你快跑!”“咱俩断后!”
刘沛然瞪大红眼大声说:“不,我才杀六个鬼子,我今天一定要杀十三个鬼子!”
二人说:“咱俩连炸带打地也杀五七六个了。”“差不多够十三个了。”
刘沛然仍瞪大红眼大声说:“你俩杀的不算,再说我还要亲手宰了小野和张黑狗子!”他说完对院里大声喊:“我**你们死妈的!老子是化日杀手,为朔日杀手报仇来了,快叫小野张黑狗子出来送死!”
嗡嗡回声刚落,二人一齐大喊:“化日杀手全伙在此,快叫小野张黑狗子出来送死!”
食堂里,翻译对前窗里后窗外的日本兵大声“叽里咕噜”后,日本兵们纷纷跳进食堂,和前窗里的日本兵们把枪架在窗台上对外。
翻译又对后窗的靖安军、警察、便衣大声说:“你们也在这严阵以待,保护小野太君!”于是靖安军们、警察们、便衣们纷纷趴在后窗南北、枪口一致对外。
翻译对小叶说:“小野太君,中国有两句老话,叫过河拆桥,卸磨杀驴,张野狗子就会抽大烟,电话都不会打,打得这么厉害,他也不知道打电话求援。化日杀手们都是胡子,枪法极好,百发百中,再说他们还抢了我们皇军的两挺机枪。我看把张黑狗子交给化日杀手他们算了,免得我们皇军受到更大的损失,对小野太君您的前途也是大为不利呀。”
小野问翻译:“你去把张黑狗子交给化日杀手们?”
翻译点头说:“可以。”
小野无奈地挥挥手。
翻译迅速脱下白衬衫,一手摇着,一手开门,大声喊:“好汉先生们,请不要开枪!我这就把张黑狗子交出去。”他说完迅速跑出食堂,从队长室里拽出张黑狗子走进穿堂儿,说,“好汉先生们,这就是你们要的……”
刘沛然盯着张黑狗子的尖嘴猴腮,喝住翻译:“你让他自己报号!”
张黑狗子点头哈腰地说:“小的姓张,叫张黑……”
刘沛然厉声问:“**你妈的,谁让你姓张?”他问完抬手一枪,打在张黑狗子的大腿上。
张黑狗子惨叫一声,捂着大腿坐在地上。
刘沛然又厉声问:“**你妈的,你爹当初咋不把你甩在墙上喂苍蝇,让你妈下出你这么个**崽子?”他问完又抬手一枪,打在张黑狗子的肚子上。
张黑狗子又惨叫一声,捂着肚子躺在地上。
刘沛然还厉声问:“**你妈的,朔日杀手警告你的下场是什么了吧?”他问完一枪对准张黑狗子的左胸,一枪对准张黑狗子的眉心,说,“就是这样的下场!”他说完双枪齐射。
张黑狗子刚叫一声“饶”,就不叫也不动了。
刘沛然又把双枪对准翻译,厉声说:“去,叫小野出来送死!”
翻译哆哆嗦嗦地用手绢擦汗,说:“别开枪,好汉先别开枪。我昨天听朔日杀手苏德生苏老先生的一席话,对小日本的嬉笑怒骂,真乃痛快淋漓!可谓醍醐灌顶,令我幡然醒悟。我今后何去何从,请好汉先生们拭目以待。我劝好汉先生们不要进去,否则……”
刘沛然大叫:“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翻译两手捏着手绢,说:“好汉先生们,千万不能玉石俱焚。小野日后行踪,我一定告知诸位。”
一人说:“老弟,还是听他的吧。”
刘沛然思索片刻点点头,说:“你回去告诉小野,我化日杀手早晚亲手宰了他,勿谓言之不预也。”
另一人对翻译说:“那你回去吧,后会有期。”
翻译跑向院子里。
一人把一棵手榴弹插在下梁上边。
另一人拉刘沛然跑出穿堂儿。
插弹人也跑出穿堂儿。
“轰”的一声巨响,浓烟过后,穿堂儿变成了一堆瓦砾。
三人向北又向西跑去,跑到日本兵营西北墙角时,一人向食堂后扔出一颗手榴弹,二人同时用机枪扫射,刘沛然挥枪射击。
靖安军、警察和便衣们被打得抬不起头来。
三人跑向铁道。
一列火车由南向北疾驶而来。
三人在离火车头还有二十步远的地方越过铁道。
火车放慢了速度。
一人随火车跑了几步,一手抓住货车车厢梯子,攀上去,把机枪扔进车厢后,弯腰接过另一人的机枪。
另一人一手拉着刘沛然,也随火车跑了几步,也一手抓住货车车厢梯子。
刘沛然被拉上火车。
三人先后攀车厢。
火车加速向北行驶。
在即将经过有日本兵站岗的太河铁桥时,货车的白汽与黑烟齐放,笛声与轮声争鸣,铿锵有力地合唱凯旋进行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