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降临。
草原上的夜别具风味,一往无垠的苍茫大地上,明月格外皎洁,泼洒下来的柔和月光,将整个碧绿草原都染上一层淡淡的银色,一切都寂静无声,这种超越了一切的宁静显得那样幽深,深沉得似乎可以装下整个苍穹。
圆月如同伟大的神灵般站在世人面眼,在这个时候,所有的一切屈服在洁白之下,似乎连心灵都能得到深邃的陶冶。
如果鼻孔中闻不到地精散发出来的阵阵恶臭,面对如此美景,杜伊斯的心情应该会好上一些,不过现在,他的心绪却在不断的变得焦躁。
一瘸一拐走在他前头的那只肮脏生物,原本怪异的体味就足以让少年人抓狂,但更让他难堪的还在后面,在见识到满洞穴的兽人尸体后,这个被杜伊斯一脚蹿起的家伙,竟然吓了个屁滚尿流,大小便严重失禁,一身臭气熏陶的似乎连皎洁月光都变了颜色。
想到雅里格离去时呈现的严肃表情,杜伊斯心情越发沉重了。
他有意识放慢自己的脚步,使自己能距离前面的恶臭之源远上一些。
雅里格的担忧并非无的放矢,如果莱因狮族的目标真是草原内部散居的人类族群,那这次的打击绝对具有毁灭意味。莱因族在草原呈现的实力太过强大,没有人类联军庇护,就算将草原上二十几个人类部族全部联合起来,也万万没有抗衡狮族的实力。更何况的是,人类的不团结在整个亚丁大陆都是出了名的,这是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任何人都对其他的部族充满了不信任感,包括杜伊斯自己在内。
幸好提前得知了兽人的计划,建议班瑞长老全族撤离或许是最好的抉择,杜伊斯喘了口粗气。
地精一瘸一拐的步伐在不知不觉中变快了许多,也许觉得身后这个人类少年有些心不在焉,这可是脱离危险的大好机会,辛巴达克斯不想被当作俘虏同着他一道回去。他偷偷回头瞄了一眼少年人,发觉两者间距离扩大到了足足有二十多码,而那少年的心绪显然不在自己身上,月光下,地精可以见到他紧簇的眉头。
“如果距离再拉开五码而他没有跟上来的话,逃脱的机会就非常大了。”辛巴达克斯按着自己“蓬蓬”发跳的心脏,一点一点盘算着逃跑路线。
一步,
两步,
三步……
猛然的,在杜伊斯的不注意中,地精忽然一个俯冲,钻进了旁边一人多高的茂密野草丛中。
“该死。”从失神状态中清醒过来,杜伊斯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为自己的疏忽自责。他的动作立时加快了,身形变成了一道虚影,几个箭步之后,他也蹿进了那片草丛。
地精矮小伛偻的身躯在前方卖力奔跑,这时候的他无疑是勇敢而坚强的,丝毫不顾惜带刺的叶片在脸上扯出一条条血口,“呃,那个小傻瓜肯定还站在原地发呆吧。”憋着一口气猛力前窜的辛巴达克斯得意的想,当他穿过草丛,正在庆幸自己逃出生天之时,却突然呆住了,惊愕莫明的丑脸上挂着不可思议的表情。
“呼哧……呼哧……”他不住的喘气。
被自己称为小傻瓜的人类少年,此刻正好整以暇坐在草地上瞧着银盘般的月亮,手中有一片一闪一闪的东西反射出银亮月光,正是那把让地精心惊胆战的短小猎刀。
“呃,呃……”
不知是一路奔跑气急,还是怎么的,辛巴达克斯瞬间觉得全身无力。“我,我突然内急……”他懦懦的开着口,提心吊胆祈祷着临时找来的借口能蒙混过去。
“是吗?懒人屎尿多。”站起身的杜伊斯微微一笑,“那么,继续走吧。”他用猎刀指了指前方,很明显不想追究下去。
如蒙大赦的地精吁出一口长气,扯袖子擦去额头滚落的几滴冷汗,还有血丝,这一次,他乖乖的走在前边,就算杜伊斯远离他五十码以上,地精也不打算选择再冒一次险。“这个小傻……人类,也许,呃……并不像看上去那么简单啊。”辛巴达克斯在心里悄声嘀咕。
默默的,一人一地精静悄悄的向前走,只有宁静的月光依然伴洒着他们。
辛巴达克斯试图和杜伊斯闲扯几句以拉近两者之间的关系,但他只是自找没趣,少年人满肚皮的忧虑让他根本不愿应酬地精的搭讪。
“小……小朋友,也许你应该放了我,呃……对于你们想知道的事情,其实我一无所知,我能给你们带去的只是在食物上的消耗,呃……也许,也许你们过冬的物资也不是很充裕。”地精扭过头,露出可怜巴巴的表情。
“他们总有办法让你开口说实话。”
杜伊斯回答道,月光照在他脸上,可以看到他高而挺直的鼻梁上面那对紧簇的眉头。
“好,好吧。你让我走,我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一切。”辛巴达克斯无奈的咬了咬牙,抖些无关紧要的消息,摆脱眼前的阶下囚身份再说,莱因族卡尔大酋长或许会不高兴,可管他呢,地精爱惜自己的生命胜过一切。
“我不想知道任何事,我只是遵照吩咐把你押回部落。”杜伊斯的回答依旧不冷不热。
这差点让地精破口大骂,哪里来这么一个古怪人类小子,辛巴达克斯觉得自己晦到家了,顺带着似乎脸面上划破chu都格外疼痛,他突然一屁股坐下,哼哼唧唧不肯站起来。
“又想干什么?”
杜伊斯上前几步,盯着在草地上打滚的地精问道。
“不走了不走了,我全身的骨头都在痛,还有这里,这里,这里……”地精在自己脸上的血痕处戳来戳去,“我必须得休息,必须地!”他几乎是用吼在表示自己的不满。
“起来,继续走。”杜伊斯眯着眼,一跳一跳玩弄手心的猎刀。
地精瞥了一眼,尽管全身都在哆嗦,但他还是继续撒着泼,想看看这个人类小子拿自己有没有办法。
“我可能有法子止住你身上的痛。”杜伊斯自言自语的说。
“你说什么?”辛巴达克斯迟疑了一阵子,他脸上呆滞的表情让杜伊斯忍不住想笑,笑声出口却变成了冷哼。“我可以在你肚皮上割一刀,让你不断的流出血,当然,我很有分寸,不会使你立刻死去,只要我们能在六个钟点之前返回到部落,大医史力加叔叔会用药草让你不再流血,我保证,在回到部落的整个过程中,你绝对会卖力的赶路。”
“呃?”地精非常的吃惊,用一双愕然的目光瞪着杜伊斯。
“自己决定吧,继续走还是坐着休息?”后者轻飘飘的说。
“走,当然走,这鬼天气,糟糕透了…它让我的鼻子不舒服……”辛巴达克斯一咕噜从草地上跳起来,宁愿相信眼前这人类小子是在开玩笑,但是,万一不是开玩笑呢?也许这小子说不准真会那么做。
“我,我遇到的是怎样的一个古怪家伙啊……”
辛巴达克斯仰天暗叹,不可否认,这场较量当中,它完完全全的落在了下风处。
圆月一点点在他们身后落下,夜晚已经进入到了尾声阶段,杜伊斯跟在骚臭而又疲惫不堪的地精后边,用猎刀反射的亮光提醒地精打足精神赶路,确实,他也觉得困倦,可和整个部落的安危比起来,这一切似乎都是微不足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