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臻恭恭敬敬地垂手听训,口中连连称是。
舒心一心两用,一边看外祖父训子,一边关注着失落的二舅舅李岩。
然后趁人不注意,悄悄走过去李岩舅的衣角,仰起粉粉的小脸,无比真诚地道:
“二舅舅别灰心,有空向大舅舅讨教些经验,下次秋闱,心儿相信二舅舅一定能高中。”
李岩看着外甥女天真无邪的漂亮小脸,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好,借心儿的吉言,我会努力的。”
虽然舒心的声音很小,但还是被人四周的人听到了。
大家都不由得羞愧了,所有人都只顾着恭喜高中的李臻,都忘记了还有个失落的李岩,只有小舒心记得。
于是一家人又纷纷安慰李岩,下次再继续努力。
在外祖父家吃过晚饭,舒心才跟娘亲李氏、哥哥舒俊回到舒家村自己的家中。
由于舒俊中了秀才,还是禀生,每月有皇粮可拿,而且他的大舅舅还是个举人老爷,
因此舒俊的身价立即高涨了几十倍。
第二天一早,就有媒人上门来,为舒俊提亲。
李氏刚将媒婆让进堂屋,倒上茶水,门外又有媒婆来敲门。
就这样,一上午就在不断有媒婆热情地上门,来给舒俊说亲事中度过了。
介绍的对象涵盖了附近,十里八村所有的村花。
李氏当然也想给俊哥儿找到一户好人家的闺女,
可是这挑来挑去的,却没有一户人家让李氏满意的。
而且俊哥儿知道后,也表示现在并不想这么早就娶亲,而是想在学业上多努力些。
对于俊哥的上进,李氏也是颇感欣慰的,之后就想方设法的,推掉了那些热情的人们。
可是被拒绝的村花们不干呀!
舒俊是乡村里难得一见的、人品好、相貌俊俏又有才华有前途的,婚配对象,
错过这个村,可就没那个店了。
于是热情的村花们,提着大篮小篮,里面装着他们自己亲手做的烙饼、荷包等,涌到舒心家来,看望舒俊。
村花们的热情,把舒俊吓得,连夜收拾包裹跑回了省城的学院。
好不容易放榜之后有几天假,舒俊原本想在家中,好好陪陪娘亲和妹妹,结果就这样白白的浪费了。
虽然舒俊回省城了,可是提亲的热潮却并没有平息下来,反而又有人上门来给舒心说媒了。
说媒的对象,是村长家的舒鼎盛。
媒婆把舒鼎盛夸得是,天上少有地上绝无。
对舒鼎盛这个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李氏心里还是非常满意的。
不过毕竟事关终身,李氏问了问舒心的意思。
舒心心里当然是一万个不愿意,但又不能很直接的向李氏表达,只能说:“娘,我还小呢,我还想多陪您几年。”
李氏听明白了,只得歉意地朝媒婆笑道:“对不住了,我家心儿还小,她的亲事,这几年还不想谈。”
媒婆撇了撇嘴,转身就走了。
李氏不由得暗想,这样不会得罪了村长一家吧?
才刚想完,前后,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舒鼎盛的娘亲,就亲自来了。
进门就不满地道:
“妹子,你对我家虎子,有什么不满意的?我家虎子哪里配不上你家心丫头了?”
李氏赶紧赔笑道:“虎子是个好孩子,我怎么会有什不满意的?
只是心儿太小了,她的亲事,我想再过几年再说。”
于氏可不满意这个解释,她花了好几个月,才说服了丈夫和公爹,
又得了京城那位大人物的保证,如果能结成这门亲事,以后虎子的前途就不用愁了。
所以虎子跟舒心的亲事,她是结定了。
“妹子,咱们姐妹俩谁跟谁?我是个直肠子,这里又没有外人,有什么话我就直说了。
什么心儿年纪太小,想过几年再说。这些借口你不必跟我说。
我知道你是想等京城里那个高枝儿,可是也得人家看得上你家心丫头……”
“于姐姐!再胡说就只能请你出去,咱们断绝往来了!”
李氏忽地打断于氏的话,白净的脸皮气得红通通的。
这是素来温柔知礼的她,做出的最没礼貌的事儿。
可是如果任由于氏说下去,心儿还有名声么?
农家的女孩儿抛头露面不算什么事,可是年纪不大就开始想男人,而且还是个亲王世子。
在外人的眼里,心儿不就成了一个攀龙附凤、爱慕虚荣的女孩儿了吗?
大概是没见过温柔的李氏发火,于氏就不敢再说了,提亲的话,自然也被李氏给拒绝了。
一个认为自己女儿品行不端的婆婆,日后怎么可能对女儿好?
于氏灰溜溜地走了,想想心里又有些不舒服。
景王妃为什么派人来许出重利,一定要她家虎子娶了心丫头,当她不知道原因么?
还不就是心儿攀高枝儿,惹得人家王妃烦了呗?
她家虎子不嫌弃心儿朝三暮四,她李氏还敢发脾气?
虽然心里面有诸多不满,不过于氏在向公公和相公汇报的时候,倒是没说别的,只说李氏想过几年再说。
于氏只是有点爱财,人倒并不坏。
不过到底是拒绝了她家的求亲,往后在见面时,村长一家子都不大爱理睬李氏和舒心。
李氏心里有些过意不去,舒心但是无所谓,仍旧忙自己的。
现在香脂的制作,已经完全交给李氏、二伯和王婶了,
舒心的工作重心就是,解决萃取问题。
提炼的工具是她参考了酿酒的酒瓮,再改良出来的。
但是萃取以后的杂质仍然比较多,舒心思索了许久,怀疑是工具的密封性,和过滤网不行。
她特意去省城,请了制作酒瓮的老艺人曾师傅,来帮她解决。
这一捣鼓,就捣鼓到了深夜。
舒心见曾师傅面露疲惫之色,忙道:“还请曾师傅先休息休息,明日再研究吧。”
她安排曾师傅在南厢房,搭了个临时小铺,
这才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回房。
进了房间,关上门窗,刚转过身,冷不丁发现窗前站了一个人。
此人身披通身墨绿暗金滚边大氅,随着手的动作,露出内里的明金色对襟长袄,脚踩一双浅棕色羁皮马靴。
容颜如画,俊美得根本就不似真人。
这种容貌,这种风仪,只怕是姑娘家看了也会妒嫉几分。
而此时,那张俊美无俦的容颜上,一双星眸正热情似火地,紧紧锁着舒心的小脸。
这般绝世无双的俊颜,不是牧无忧还是谁?
舒心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距离魏管事上门已有四天了,这四天牧无忧也没有写信过来。
舒心以为牧无忧已经被他娘管住了,她和他的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哪知牧无忧会以这种梁上君子的方式,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
刚开始被景王妃威胁的时候,舒心连带着对牧无忧都满心怨言,
现在过了几天,气自然是消了。
可是就算气消了,舒心也不想跟牧无忧有任何牵扯。
她将身子一转,语气很冲地道:“半夜三更的,牧公子这是唱的哪出啊?
民女要休息了,麻烦您出去!”
她恶劣的语气让牧无忧不由得皱了皱眉,随即又释然了,“心儿,我替我母妃向你道歉。”
舒心这个人最是吃软不吃硬的,牧无忧一来就道歉,倒让她接下去的狠话,不知该怎么说了。
但她是真的不想跟牧无忧,这样不清不白的牵扯下去,
于是,她语气依旧恶劣的道:“你又不是你的母妃,你怎么知道她愿意道歉呢?”
牧无忧拧起墨染似的浓眉,很认真地道:“那是我母妃的意思,不是我的意思。你不必在意。”
话说到这个份上,舒心便也不再含糊其辞了:“你母妃的意思也好,你的意思也好,都跟我没有关系。
牧无忧,你是个爽快人,我很愿意跟你做朋友,但也仅此而已。所以……”
舒心酝酿好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牧无忧怒气冲冲地打断了:“你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仅此而已?
谁要跟你做朋友了,我是要你做我的女人!
别拿年纪小敷衍我,我会等你长大。
但是你若敢跟别人定亲,我就杀光他全家。”
这么凶残的话,还敢这样理直气壮地说出来,果然是皇族出身!
舒心直愣愣地看着眼前,这张绝世无双的俊颜上的嚣张神情,实在是想不出什么应对的话来。
指责他草菅人命吗?人家本来就是特权阶级;
说他不尊重她、强迫她吗?要是她指责一句,他就会自动放弃,那才有鬼了。
所以,舒心老半天才挤出一句:“这种事应该要两厢情愿。”
牧无忧从容不迫地道:“我情愿啊,至于你嘛,
我以后还是会每天给你写信,你了解我以后,也会情愿的。”
舒心真是被他的自恋给打败了,于是决定用“拖”字诀:
“我情愿不情愿,那都是几年以后的事情了,你不觉得我现在的年纪太小吗?”
过个几年,等新鲜劲过了,估计牧无忧就不会如此“执着”了。
哪知牧无忧竟然真的在思索她的话,然后很笃定的道:
“十一岁不算小了,还有很多指腹为婚,或是订娃娃亲的呢。
其实我觉得我们现在先定亲就挺好。”
舒心只觉得自己哭笑不得,“你觉得你母妃会同意吗?”
牧无忧眼睛一亮,赶紧追着问:
“如果我母妃同意了,你是不是就愿意跟我定亲?”
舒心吓了一大跳,这家伙不会是打算回去绝食抗议吧?
要真是那样,就算景王妃被迫同意了,心里也会对她有很深的隔阂,婆媳关系怎么可能会好?
啊呸呸呸,我怎么想到婆媳关系去了?
舒心在心里鄙视了自己一番,然后正色道:
“你母妃同不同意是一个问题,而更重要的问题是,我现在对你,只有朋友之谊,没有爱慕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