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找舒鼎盛,是因为她不敢与牧无忧对眼神。
牧无忧眼中盈满了不屑,冷哼一声,“好大的威风!你是什么人,无凭无据就敢当街纵奴行凶?”
“呔!大胆!”一名随从抢着喝道:“我们家老爷是连城的巡抚蒋大人,这位是我们老爷的独女,你给我说话小心点!”
随从特意将巡抚大人和千金几个字说得慢而重。
牧无忧冷笑了一声,嘴唇拉出一个漂亮的弧线:“哦,原来是蒋巡抚的千金。”
区区巡抚千金牧无忧自是不放在眼里,只是父亲不让他再惹事,少不得要“以德服人”一次。
牧无忧略微顿了下,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那蒋小姐知不知道何为巡抚?巡抚不应该是巡行天下,抚军按民;我皇英明,以仁德治天下,蒋巡抚却这样纵女行凶,不知当初任职之时,是否聆听圣训,若是聆听了,又如何会如此行事?”
牧无忧压低的嗓音带着威压,深邃的星眸中更是寒光点点。
蒋柔不傻,听出这是在说他们家没有遵守皇上的旨意办事……那不就是欺君罔上?!这个罪名怎么能担当的起呀?
蒋柔俏脸一白,色厉内荏地道:“你少乱扣帽子,含血喷人!再多说一句,我就告你藐视朝廷命官,少不得要抓了你去牢房。”
牧无忧暗嗤了一声,极度鄙视、极度不屑地道:“你爹蒋巡抚纵容你仗势欺人。”
这般挑衅,应该要动手了吧?
牧无忧其实心下十分不满:这个臭女人 嗦嗦的,直接喊人上前来抓我啊,我才好活动活动筋骨。不是我主动惹事,父亲总不能责怪我了。
蒋柔之所以这般色厉内荏,就是看出了牧无忧气度尊贵不凡,她虽刁蛮,却有见识,知道不该惹的人绝对不能惹。
因此听了牧无忧这句话,虽气得头脑发晕,却只是尖声怒喝,没指挥奴仆上前。
若是知道牧无忧心里早就盼着她先动手,好有借口将他们这群仗势欺人的家伙痛揍一顿的话,估计在连城威风惯了的蒋小姐会气得吐血。
平日里只要搬出父亲大人的名头,对方就算是当官的也自动低头赔礼道歉了。
可今天遇到的这几个人都是不怕事的,不但不道歉,还一副要找回场子的模样,害蒋柔想发作、却发作不得,想就此作罢,又觉得丢了脸面。
事情便这么僵持在这里。
还是舒心最不耐烦,她脸上被春景打了一巴掌之后,火辣辣的痛,这么一会儿了,都没有消退的迹象,便不满地道:“请问蒋小姐,我们可以走了吗?”
见蒋柔又要发作,舒心水眸一寒,冷声讥讽道:“莫非蒋小姐明察秋毫,突然记起是你的丫鬟将我推倒在地上,打算让春景向我道歉?”
“你做梦!”
“正当如此!”
蒋柔和牧无忧的声音同时响起。
让我的丫鬟道歉,那不是打我的脸吗?
蒋柔看着牧无忧有恃无恐的样子,漂亮的脸蛋阴沉得能拧出水来,用力吸了口气,她决定再忍一次,“我们走。”
说罢,提起裙摆转身,同时伸出纤纤玉手。
可是平时极有眼色的春景,此时却没有机灵地跑上前来扶住小姐的纤纤玉手,而是以一种将要转身,又没完全转过来的古怪姿势,站在原地。
蒋柔心下一惊,张眼望去,自己带来的十多名随从包括马车夫,都傻愣愣的站在原地,有几个人的姿势还十分怪异。
蒋柔顿时就明白,自己遇上了高人。
此时,牧无忧冰冷如泉水的声音再次响起:“道歉!否则后果自负。”
蒋柔又惊又惧,只是她刁蛮惯了,哪会愿意向一个出身卑贱的“情敌”道歉,就算是她的丫鬟也不行。
想到这儿,蒋柔将怨毒的目光转向舒心,那神情似乎在说,你识趣的话就赶快说句话,否则你当知道,我一根手指就能将你按死。
原本舒心也是秉持着民不与官斗的原则,想退一步海阔天空的,可是这会儿看到蒋柔那几乎可以杀人的目光,她就知道她跟蒋柔的梁子已经结下了,再退让只会让蒋柔觉得自己好欺负。
既然以后无法善了,那么现在总得先收点利息!
舒心在蒋柔的目光下缩了缩单薄的小肩膀,无辜地看了看牧无忧。
牧无忧本就没什么耐心,见状足尖轻轻一弹,两颗小石子 击向之前抓住舒心的那两名随从。
这两人牧无忧原本是想最后教训的,现在就提前儆猴吧。
两名随从应声倒地,口中“啊啊啊”地惨叫,四肢抽抽着,全身缩成了一只虾子,在地上翻来滚去,那模样要多惨有多惨,要多痛苦有多痛苦。
再不甘愿,蒋柔也知道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只能咬着牙道:“春景,道歉。”
蒋柔的话音一落,春景就发觉自己可以动了,她看起来凶神恶煞,其实怕死的要命。
知道舒心来了个极厉害的帮手,哪里还敢迟疑片刻,当下朝舒心福了福,行了一个级标准的奴婢礼,“刚才是我鲁莽了,还请舒姑娘恕罪。”
舒心见瞧见了蒋柔随从们的古怪之处,想着必是牧无忧使了什么暗招,她可不是包子性格,刚才若不是牧无忧出来,说不定现在她已经被春景打得鼻青脸肿了。
现下春景虽然道歉了,可自己脸上还火辣辣的疼呢,是不是应该礼尚往来一下?
还没等舒心想好要提什么要求,牧无忧又道:“慢着!还有一巴掌,你自己动手吧。”
舒心展颜一笑,“就这么办。”
蒋柔顿时怒了,“你们别太过分!”
她立时下令随从们一拥而上,可是,左右看了看,随从们还保持着同样的姿势,傻愣愣的站着。
而春景已经轮开了双手,左右开工,扇了给自己几个耳光。
……她也不想啊,可是刚才手肘一麻,然后两只手就不听自己使唤了。
蒋柔只觉得一股浊气冲上头顶,恨得眼睛都红了。
若是今天的事传了出去,以后我还有什么脸面?
蒋柔恶狠狠的盯着舒心,为什么这些翩翩佳公子都护着这个乡下小丫头?他用哪点比的上我?
好好好!你们要护着她、宠着她,我就偏偏要踩死她!
蒋柔在心里已经将舒心划为了自己的最大敌人,却不想想,从头至尾都是她在无理取闹,都是她主动招惹的舒心。
蒋柔的目光太不善了,舒鼎盛忙挡在舒心前面。
而牧无忧则是冷哼一声:“蒋小姐还不走,打算亲自向心儿道歉?”
“你……”
不等蒋柔将话说完,牧无忧已极不耐烦地转头对着还抓住舒心不放的两人厉喝一声:“还不松手。”
这一声大喝让,两名随从只觉得胸口气血翻涌,“噗”的吐出一口血来。
这是什么功夫?好恐怖!
蒋柔和春景吓得俏脸煞白,慌忙上了马车飞驰而去。
等马车走远后,舒心才回过神来,一瘸一拐地走到牧无忧前面施礼:“多谢牧公子相助。”
转头又谢过了舒鼎盛。
牧无忧摆了摆手没说话,而舒鼎盛则是挠了挠头发,很有自知之明的暗想,若不是有表哥,今天恐怕他也会被蒋小姐的随从们打伤的。
这时李伯才靠过来,面带羞愧地道:“心丫头你没事吧?我……我……对不住…”
舒心忙安慰道:“李伯我没事。”
李伯这种老实人出头也只有挨打的份,舒心自然不会怪他。
可是嘴里说没事,其实膝盖还疼的很,上马车的时候腿都抬不起来。
李伯伸出手想去拉她,牧无忧却一个箭步上前,抱起舒心,转身上了舒鼎盛赶来的马车。
正在不远处,站着一名十五、六岁气度不凡的少年郎,将刚才的经过无一遗漏地收入在了眼里。
他站在原地思量了一番,而后挑了挑眉转身离去。
舒鼎盛家的马车不大,牧无忧带着舒心坐进了车厢,舒鼎盛就只能坐在车辕上当车夫。
他都背顶在车门上,支楞着耳朵,偷听车厢里的动静,可是一路上什么也没听到。
倒不是车厢的隔音效果好,而是车厢里的两个人,都没有开口说话。
舒心是因为牧无忧给她来了个公主抱,还没谈过恋爱的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与男人接触,小脸顿时就红了。
可是想想今年自己才十岁,牧无忧应该没有那种意思,但舒心仍然觉得很不好意思,因此便一直沉默着。
而牧无忧则是很恼火自己的心态,自己原是到这里来避事的,答应了父亲不管闲事不惹麻烦,没想到却出手帮了心儿两回了。
自己不是最讨厌跟女人接触的吗?怎么看到心儿行动不便的样子,就抱了她呢?
脑子里完全没反应过来,手脚就自己行动了,他其实没有别的意思,心儿不会误会吧?
牧无忧想到这儿心里是各种别扭,但一看到舒心抬起的那通红又青肿的小脸时,眼神又莫名地柔和了。
舒鼎盛将马车赶得飞快,不到两个时辰就到了舒心家门口。
舒心下了马车向舒鼎盛和牧无忧道别。
牧无忧扫了眼半边脸微肿的舒心,眼中闪过一丝担忧,但很快又消失不见了:“擦点这个药膏吧,能排毒祛印。”
他说着从衣服里取出的一个精致的小瓷瓶递给了舒心。
“多谢牧公子关心,我这点伤没什么,不必劳烦……”
舒心不以为然的一再摇手,婉拒牧无忧递来的药瓶。
不就是挨了一耳光,现在只是有点红肿和破皮吗?犯不着这么大惊小怪,连伤药都用上。
以我现在肌肤的再生能力,加上我独有的香脂护理,很快就能恢复。
再者说,我干嘛要无缘无故地接受你的赠予呀。
牧无忧看到舒心一再拒绝自己送给她的药膏,顿时眼中闪过一丝不耐烦。
这个小丫头还真是……,要换了京城里的哪些千金小姐,能得到自己送的东西,怕是早就如获珍宝般感动的痛哭流涕了。
何况她现在已经是这副模样,还在这装清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