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爽快人。”尹芬的笑这才轻松了些。
何可人望着眼前的母亲,胸口都是愤懑的怒火。这就是自己的母亲。打着关爱的名号,为的也不过是将自个的女儿卖个好价钱。
“我有条件。”何可人说道,她看了一眼身边的迟宇新,“我要进入尹氏的管理层。”
迟宇新看她,微笑,“这是自然。你说呢,尹总?”
他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
尹芬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答应了这要求。
待人走后,何可人那故作的妩媚之意都从脸上褪了去。他起身,双手按在沙发上,将她困在自己的双臂之间,他盯着她看。她的眼里都是倦意,甚至,还有惧意。然后,移开了目光。
他没给她躲避的机会,捏住她的下颌,逼迫她迎上自己的视线。
“我是个商人,讲求回报率。你在我身边一日,我护你一日。这对你来说,并不是亏本的生意。不是吗?”
何可人垂着眸,没言语。
迟宇新也不急,维持着那姿势,没移开目光。此刻的她,在想着的,怕是也是顾锦言。她说恨他,恨不得一刀刀刺进他的胸口,可是,在醉得人事不知的时候,她去哭着说,我想你。
许久,何可人才轻轻开了口,“三哥。你为什么要这样?”
那么,他呢?又算是什么呢?她似乎从来没想过,他为何在她身上付出这么多的精力和时间。一次,都没有。
迟宇新忽然不愿意将对话进行下去,他站起身,“你,还真是简单。”
他没再看何可人,也不愿意看到此刻她的表情。再看一次,他怕会为自己方才脱口而出的话感到内疚。
迟宇新转身离开,身后,却忽然传来何可人低低地声音,“那么,我只能算作你的情.妇了罢……”
迟宇新停住了脚步,方才何可人那一句话在耳边一直萦绕着。
情妇吗?如此刺耳的称呼。这是,她,对于自己留在他身边的定义。
彼时,她什么都不明白。不明白迟宇新为她付出了多少,也从未细想过为什么在她需要帮助的时候出现的总是迟宇新。她固执的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不肯细想,不肯追究。她不爱他,也不认为他会爱她。所以在听到迟宇新的这些话时,她觉得错愕、受伤。
可是,迟宇新心口被她这一句话所划下的伤口,此后的夜深人静时,总会痛不可忍。
彼时,他眯起眼睛,望着前方,没有回头。说不失望不受伤,也只是自欺欺人罢。停了片刻,他只说,“随你怎么想。”
连辩解,都不再愿意。
然后,径自走开。
只余下何可人无力地瘫坐在沙发上,陷入相思之中。她想念那个温润的男子,想念他温暖的掌心,想念他那么温柔地望着自己轻声唤她“可可”。
寂寂深夜里。跨过七年的时光,迟宇新立在床边,看着她的睡颜。何可人睡得香甜,呼吸平稳,胸脯随着呼吸轻轻的起伏着。那张脸掩映在微弱的灯光与影子之中,长睫,嫣红的唇。倒让他想起了多年前住在何家宅子里那个爱哭爱笑的小孩来。她早已经褪去了稚气,长成了美好的女人。
方才那一句呢喃着的“锦言”言犹在耳。
他在床沿坐下来,手指在何可人的脸上游走着,以指尖描摹出她的五官。
也不知过了多久,迟宇新直起身,走了出去。在他关上灯的那一刻,整个套间都陷入黑暗之中。窗帘紧拉着,大约是还不适应黑暗,视野之中一片茫茫黑暗。
他望向卧室大床的方向,什么都看不见,就好像什么都不曾存在过。
然后,他轻轻关上门。
“啪嗒”一声,房门关上,隔绝了他和她的身影。
隔天清晨。迟宇新自然是不在家。何可人独自吃过早饭,正准备上楼的时候,梅姨轻声说,“三少爷说是出差,交代我跟你说一声。”
她愣了愣,也没多问,只是点头,“我知道了。”
回到卧室里,她换了衣裳,将窗帘拉开,站在窗户边上。外头,是前庭,修剪齐整的灌木,秋高气爽,天空分外高远。
她倚着墙壁站着,从手机里翻出迟宇新的号码来。想着给他一通电话,可怎么,都没办法说服自己按下拨号键。
很多事情,积压在胸口。她根本,没有气力,没有信心能够整理好。那些与顾锦言相关的记忆,都涌出来,压得她喘不过气。
如果能够继续爱下去,会怎样。这个想法,无数次地冒出来。
她靠在窗户边上,大约是阳光太强烈的缘故,刺得自己睁不开眼,眼睛生生的疼。她伸出手,捂住自己的眼睛。眼眶发热,胸口很疼。
犹豫了很久,她最终还是拨通了迟宇新的电话。也不知为什么,手一直在颤抖。电话过了有一会才接通。
“可人?”
她低眉,望着脚下的庭院里郁郁葱葱四季常青的灌木,“我听梅姨说,你出差了。”
“嗯。得有一段时间。”从话筒里所传出来的迟宇新的声音很静,“你应该,也需要一段独处的时间吧?”
很多事情,迟宇新从不主动提及,却总会沉默地替她解决难题,亦或是像现在这样,给她独处的时间空间,好让她整理自己的情绪。
何可人只觉得喘不过气,一时,竟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回答。
电话那边,迟宇新怕是也知道了她此刻有多难堪有多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么些年,饶是她在外人面前强装无所谓强装看透了这人世,但到底,还是有弱点的。
他说,“没事。什么都不要想,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
就像之前的很多次一样。
他说,尽管去做吧,我会为你保驾护航的。
何可人握着手机,那一句“对不起”到了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来。
好半天,她才挤出了两个字,“谢谢。”
“我还有事。就先这样了。”
王昊透过后照镜看着坐在车后座的迟宇新,他的脸色异常难看,脸色惨白,薄唇紧抿着。可是说出的话,平静之下却是难掩的温柔。
王昊想起何可人的模样来,平静的,微笑的,故作妩媚的。他见过很多很多次,确实是美好的女子。可是,被迟宇新这么守护着,才是她最幸之事,最叫人羡慕之事吧。
车子已经到了机场。
王昊下了车,嘱咐司机开车回去。迟宇新的心情似乎不是太好,本就寡言的人,这会沉默着,立在那里,像是一颗古树似的。
何可人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嘟嘟”地断讯声,才觉得所有的力气都耗尽了。她抓着窗棂,支撑着自己站稳着。
她清楚明白,这一刻的自己,有多么残忍。
可是,若是没有办法理清楚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到如今自己爱的究竟是谁,是对自己的人生不负责任,也是对迟宇新不负责任吧?
理所当然地活下去,理所当然地死去,理所当然地留在某人的身边,是多么悲哀啊。她已经,不想要再继续这样走下去了。
何可人到医院的时候,沈君已经来了,出院手续也已经都办好了。何可人与沈君是在走廊里碰到的。沈君见着她,先是笑了笑,然后一脸犹豫的表情。
“有什么话,就说吧。”何可人轻声开口。
沈君停了片刻,才开口,“我那天想要告诉你这一切,其实只是看不得他自己卡在这道坎过不去。就是觉得,不管有什么心结,总要解开才好。毕竟,解铃还须系铃人。”
“我知道。”何可人看着她犹犹豫豫择词择句的模样,打断了她的话,没让她继续说下去,“这之后的事情,是我自己的选择,与你无关。我也有,想要解开的结。”
事实上,沈君这几天没少被周季尧看不起。那天早上她回家后,就看见周季尧脸色难看得跟乌云密布的天空似的。周季尧漫不经心喝着咖啡,难得的看着时下的综艺节目,“你还真是有闲心。现在何可人跑去安慰你那了不得的朋友了,你终于心满意足了?”
“你什么意思?”沈君也吼起来,虽是这样,可到底,还是有些底气不足。昨晚上何可人待到大半夜才回去,今天她回来的时候,在停车场刚好看见何可人已经来了。
周季尧冷笑着站起身来,“沈君,你是专业棒打鸳鸯的?”
这一句,戳中了沈君的痛处,她忍住夺眶而出的眼泪,半晌,才强忍着开了口,“我从来就不是故意的。你非要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我吗?”
周季尧没回答,只淡淡看着她,那眼底里什么情绪都没,空无一物。跟姐姐过世时他看着她的目光一模一样。
今天,沈君见着了何可人,多少也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她并不愿意拆散情侣,可是,要眼睁睁看着顾锦言在他自个设下的监牢里痛不欲生,她同样做不到。
何可人牵扯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你回去吧。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我就好。”
“嗯。”沈君也不好再说什么,点头,“那,我先走。再见。”
“再见。”
何可人看着沈君离开后,才进了病房。顾锦言正在传外套,见着她,慢慢地露出微笑来。在上午的日光中,那么温柔。
“一会,去个地方吧。”何可人轻声说。
“好。”顾锦言答得干脆。
“不问是哪里?”
“是哪里没所谓。只要是你带着我去的。哪里都好。”
她却笑不出来。大约是方才与迟宇新那通电话的缘故。她的心情差到了极点,怎么都提不起任何兴致来。
两个人出院后,何可人开着车,一路上了高速。顾锦言坐在副驾驶座上,什么都没说,安安静静的。
何可人觉得有些闷,打开了音乐。都是些老歌。一首接着一首。何可人将车窗摇下了一些,主动开口提及,“我们去临滨。大学辍学之后,我就再没去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