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来娇怯怯的李姨娘却大大方方施了个礼,声音中透着紧张:“妾身不知老太太的喜好,一点微末伎俩,让您见笑了,”间接承认了太夫人的问话。
“既然是你做的,为什么不说清楚?”太夫人眉宇一扬,现出几分犀利。
“妾身出身寒微,上不得台面。”李姨娘不慌不忙解释道:“再者身子不便,捣汁和粉多赖赵妈妈帮忙,不敢专美人前。”
倘若不知道她出身风尘,几乎要以为是大家庭出来的女子,举手投足仪态万千,让人挑不出一点错。凌靖雪算是明白了,为何徐寒提起李若娇总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这样的妩媚温柔女子,只怕世间没有男人不喜欢吧。
听她回答得体,太夫人哦了一声:“是你自己琢磨出来的?还是别人教的?”
面上闪过一丝红晕,李姨娘羞涩地说:“妾身长日无聊,看着院子里花草美不胜收,又想着三少爷喜欢吃点心,这才动了心思。”
问答几句下来,她渐渐放松,神情更见真挚,顿一顿续道:“妾身试验了好几日,总算略有所成。想着今日音姐儿满月宾客甚多,特地做了一点给夫人们塞塞牙缝,又求了赵妈妈帮忙,绝不敢奢望其他。”
这话不假,若非韩夫人一时兴起,杯盘交错之间谁也不会注意到一盘小小的糕点。非说李姨娘有心讨好太夫人,这心思未免用的太笨。太夫人默默颔首,上下仔细打量着她,许久不发一言。
见她娇不胜怯的模样,徐梧渐渐着急,别有用心地插话:“你的身子不宜费心太过,以后不要再弄这些不上台面玩意儿了。”表面斥责给三奶奶留了面子,其实是提醒太夫人她有孕在身,凌靖雪不禁感叹徐梧的精细。
李姨娘诚惶诚恐地应了一声,亦不申辩,只乖顺地立在一旁。三奶奶看着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宛如寻常人家的夫妻,神色不善。
太夫人又问了几句,李姨娘一一作答,态度恭顺。或是站的久了,她一张巴掌大的小脸渐渐发白,似乎有些支持不住。管妈妈正想出言提醒太夫人,却见徐梧一个箭步将她揽在怀里,眉宇间的紧张焦虑一望便知。
李姨娘大惊失色,本能地想推开他。奈何身子无力,手臂越使劲反而脚下越软,终于瘫倒在徐梧身上。徐梧脸上写满了痛惜,眼睛一眨不眨凝视着她,仿佛一错眼她就要从面前消失。凌靖雪暗中衡量,徐寒对方五娘虽然疼爱有加,比之徐梧的专注痴情却差得远了,心底竟觉得有些高兴。
而三奶奶的脸色难看得让人不忍观瞻,二夫人张口结舌,徐恬亦震惊不已。太夫人无奈地摇摇头,想劝说两句终究没有开口。只听徐梧语气复杂地陈述:“她被人逼着用过好些补药,身子大不如常人。能怀上孩子已是用了全力,还请老太太体谅!”
当此情景,太夫人唯有点头嘱咐:“以后就不要做这些事了,好生休养。”
李氏勉强挤出一个微笑,腰扭了扭似乎想福身,四肢却酸软无力。徐梧忙道:“莫要多礼,老太太知道你的心!”
挥挥手,太夫人干脆让他们先行一步。望着徐梧扶着李姨娘慢慢离去,她长长叹息:“徐家男人表面刚强,其实一个个都是痴情种子!真是冤孽啊!”
连徐庭仪到徐寒骂了个全!凌靖雪忍住笑,偷偷与徐恬交换了个眼神。三奶奶刚目送自己的夫君抱着别的女人离去,转头又看到如此温馨的一幕风景,犹如在伤口上狠狠撒了一把盐,气得站立不稳。
气氛一阵尴尬,太夫人咳了一声,示意各人回房,只留下二夫人说话。凌靖雪与徐恬说了几句闲话,忽然看到墨竹探头探脑在门外张望。
“霜苹家又出事了,正在院子门外哭呢。”一见凌靖雪单独出来,墨竹连忙跟在后天,低声献上最新情报:“她本想去求三奶奶,被湘桃骂了一顿,说没眼色讨人嫌。她只好去找方姨娘,结果又被雨桐拦了下来,挨了顿排揎。”
“先说到底什么事?”凌靖雪不耐烦听她幸灾乐祸。
“还是她那个不长进的爹,学人家赌钱,结果输了个底朝天。债主堵在家门口要抢房子,她娘急火火派了个弟弟来和她要钱,张口就是十五两银子,霜苹当场就哭了。”墨竹耸耸肩:“画芍正好坐在门口绣花,听得真真的!”
正好?想必是特意偷听吧!不过没有别的办法,凌靖雪无奈地抿唇一笑,想了想吩咐道:“先给她五两,就说你们几个凑的,跟去她家里看看。”
墨竹点头答应,细细描述方才的情形:“雨桐说方姨娘天天为三奶奶操心,好几次求到二少爷面前都被顶了回来,正在房里生气呢。而且方姨娘本就没多少钱,霜苹的事简直是个无底洞,雨桐一听气得不得了,骂霜苹给方家丢脸。”
统共身边没几个人,哪里经得起她浪费!凌靖雪顿时感觉把握又大了几分,刚回院子便忙不迭地叫了荷澜进去:“明日你进宫一趟,把我的书信交给苏公公。一定让他转到父皇手里,只说我有重要的事。”
荷澜有些奇怪:“公主替皇上做事,驸马怎么办?您不是选了徐家么?”
招手示意她靠近,凌靖雪低低附耳几句,再度强调:“一定要让父皇知道这件事。”
“自从李姨娘进门,三奶奶日夜不得安寝,也顾不上管妹妹的事了。倒是方姨娘,为了姐姐多次和驸马争执,据说两人闹得十分不快。”荷澜迷惑不解地望着她:“公主大可坐收渔人之利,为什么要帮三奶奶?”
“就算我帮她,也是在帮我自己。”凌靖雪想起徐梧对李姨娘的关心,微微出神:“现在的她便如当时的我,白白映衬着人家的如花美眷。当我还她一个情,也方便自己行事,一箭双雕,只看她怎么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