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皇后此前千言万语,只为了狠狠抛出这一句。看着凌靖雪不甘、愤懑、无计可施的表情,她只觉无比顺心快意。
“徐家老夫人一心盼着抱男孙,几次进宫皆长吁短叹,本宫于心不忍,特地求了皇上的恩典。”她火上浇油,苦恼地揉着太阳穴:“原本皇上让你陪着也是为了照顾徐将军,谁知弄成现在这样,总不能把徐将军一个人扔在昆明不管不顾。”
说来说去都是为她的诡计找理由,凌靖雪不想与她计较,找了个借口起身道:“父皇让儿臣去瞧瞧田贵妃,太晚了只怕不合适。母后有心不妨多为父皇选几位美人开枝散叶,不枉您在朝廷上下的贤德名声。”
两人斗了几句口,郑皇后笑吟吟地摆了摆手:“田贵妃高龄有孕着实不易,偏巧又赶上昌宁选婿,本宫两头奔忙难免有失,倒要昭林帮着照应照应。”
凌靖雪不想再与她纠缠下去,应了两声转身去了田贵妃宫中。田贵妃靠在榻上,目中满是怜惜,牵着她的手感叹:“听说你怀了身孕,我不知有多高兴!谁知人算不如天算,苗人诡计多端,让你受苦了!”
田贵妃多年来对皇帝痴心一片,凡事皆怪在郑皇后身上。凌靖雪不愿与她争辩,长长叹了口气:“事已至此,说来说去都是靖雪无福。眼下娘娘有了龙胎,合该好好休养,莫要为一点小事挂怀。咱们的皇后是何样人,娘娘比谁都清楚。”
皇帝既用田贵妃的胎威胁她,必会想方设法保住龙裔,但郑皇后却不好说。宫中位居高位的妃嫔本就不多,无论田贵妃此胎是男是女,晋位皇贵妃是板上钉钉的事。而郑皇后无子女傍身,必然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
“只要昌宁终身有靠,我再也不怕她什么。”田贵妃明白凌靖雪的担忧,紧了紧她的手坚声道:“即使拼却性命不要,我也会好好保护自己的孩子。”
“说起来昌宁的婚事该有个眉目了,父皇可有旨意?”凌靖雪顺着她的话问道。
田贵妃忧心忡忡地摇了摇头:“我试探过两次,皇上只说不急。自从上次中秋宫宴,我一直心中不安,偏偏怀着身子不方便走动。听昌宁身边的宫女说,她整日不是弹琴绣花,便是一个人呆呆出神,却什么都不肯说。”
田贵妃与昌宁母女关系生疏,凌靖雪半点帮不上忙,只得好言劝解:“父皇素来疼爱昌宁,必不会亏待了她。娘娘且好生休息,有事尽管吩咐我。”
说了一会儿话田贵妃身子乏了,客气了几句凌靖雪便告辞而去。快到宫门口,荷澜匆匆赶到,附在她耳边道:“奴婢打听过了,昌宁公主近来确有些不寻常。”
凌靖雪眉头一耸,两人上了车,荷澜方细细解释:“奴婢问过公主身边的宫女,近来昌宁公主一般都拘在房里弹琴读书,另外颇费心思绣了两个荷包,也没见送给谁。偶尔外出散步赏花,回来都心事重重的。”
“另外奴婢问了苏公公手下,中秋宴之后皇上再未提起昌宁公主的婚事,倒是皇后娘娘请过几位公子相看,公主总是淡淡的没个笑模样,也就没了下文。”荷澜知道凌靖雪对昌宁的关心,消息打探得颇详细。
记得上次入宫时,昌宁对自己婚事极上心,怎么突然转了性子?想起徐恬讲的中秋宴席上发生的事,凌靖雪隐隐觉得不安。思忖间,荷澜插话问道:“驸马那边的事,公主打算如何应对?真让驸马纳妾不成?”
凌靖雪急忙把思绪从昌宁身上转回来,毕竟徐寒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她才不相信皇帝真的会赐什么南诏国美女给徐寒,必定是在他身边安插的耳目。一旦此女与徐寒朝夕相对,黑云寨的秘密迟早会被她发觉。
但郑皇后一会儿徐家无后,一会儿照顾伤员说得好听,借皇帝的话说出来只怕不好拒绝。凌靖雪左思右想,实在拿不出个完满的主意。荷澜看她愁眉不展,帮着出谋划策:“公主要不与太夫人商量?”
“只怕他们反而会答允,”凌靖雪摇头:“驸马的打算他们丝毫不知,反会觉得多个照料的女人没什么了不起。况且太夫人一心记挂着子嗣,只怕乱了分寸。”
说话间,马车吱呀停了。凌靖雪心中烦闷想四处走走,不叫车绕着花园一路行来,却见方五娘挎着篮子领着两个丫鬟在园中漫步。
不待她发话,方五娘盈盈拜倒:“昭林公主万福金安。闲来无事,妾身想制作几瓶花露送给府上女眷,无意间冲撞了公主。”
交待得一清二楚,好像做贼心虚一般。但凌靖雪记挂着徐寒的事,懒得与她纠缠,点了点头便要离去。方五娘轻轻唤了一声,递了个眼色遣开丫鬟,低声问道:“公主刚从宫里回来?前日的事妾身已经考虑过了。”
凌靖雪这才想起前日嘱咐她的话,看来她在园中闲逛也是为了这个目的。士别三日即更刮目相待,方五娘确实长进了不少。
“方姨娘有话请讲。”凌靖雪来了兴趣,挑眉笑道。
方五娘咬着唇,眉宇间闪过一丝坚定:“过去妾身多有对不起公主之处。倘若公主大人不记小人过,妾身肝脑涂地愿保徐家上下平安。”
“倘若驸马有危险,你当如何?”凌靖雪凝视着她的眼睛,单刀直入。
方五娘神色一滞,显然没想到她会如此直接。被她盯得心中发慌,来不及细思,脱口而出:“寒哥若有个好歹,我也不活了!”
“那你姐姐呢?”凌靖雪继续追问:“还有方家一门上下?”
“我……我不知道,”方五娘慌乱地摆弄着手中的篮子:“我是嫁出去的女儿,方家自有哥哥和父亲。我……我真的不知道。”
凌靖雪深吸一口气,拉住她的手腕,目光中多了几分深意:“我有话和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