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上寒和霍无让同时冲过去。
少年在大约七楼的时候翻了一周，与此同时他腰带上的左右两侧发出摩擦的声音，眨眼间就喷出一个绿色降落伞。少年调整了下姿势平衡住重心。
“怎么回事？有人带着降落伞跳楼？”分散的巡逻保安和门卫集中到操场。少年在一片诧异中缓缓落下，平稳地站在篮球架旁。
楼顶上的两人已经看呆了。腰带式降落伞？从未听闻！
忽然一只手拍了拍江上寒，她立刻回头，是与少年随行的一个米色头发的女孩。女孩给人一种很阳光的感觉，满脸都是笑：“不用害怕，小关很厉害的。我是诺子，多多关照呦。”她正是少年刚才命令的人。女孩的身上有淡淡的蔷薇香水味，不浓不淡，给她平添了一分吸引力。
“两个小帅哥，小关应该和你们解释过我们的处境了，也许不久之后我们就是战友了哦。他现在一定是要跟你们的校领导商量这件事，你们也回去好好想想吧，以后你们的生命就不属于你们个人的了，慎重点吧。不过你们诺子姐的建议是加入我们，这样你们的人生才真正有意义。嗯？回家吧，我们还要处理一下这巨鸟……”诺子意味深长地说完，转头与队友商量处理方案去了。
江上寒看着诺子的背影，张开口想说明性别的事情，霍无让扯了扯她，淡淡地说道：“走吧，我们的脑袋要整理一下。你现在住在哪？我想好了过去找你。”
“美食街的檀格面店。”
“一会儿见。”霍无让说完就离开了。
“喂……无让这家伙该不会……动真格了吧？”
回到檀格面店的房间，江上寒一直没有说话。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么传奇性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虽然每天睡觉之前她总会幻想自己获得了超科学的能力然后毅然背负起了拯救世界的重任，但是她不敢说这都是真的。可是就在半小时之前一个黑白发怪少年却用事实证明了这些幻想的一部分。
江上寒打开窗，黎明就在眼前。11区经过一个黑夜的整顿再次活跃了，江上寒看着一切，难免有些伤感。现在，她似乎只有一个选择，当然，她完全可以拒绝少年的邀请，然后在这个城市继续活下去。她明白自己不用担心住所问题，因为店长绝对会盛情挽留。这条路相比加入少年要安全得多，可是她总感觉，这样的生活不是她想要的。她喜欢平静的生活，所以她对待一切都很平和，城市应该是最适合她的。不过，这种欺骗内心的说法总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被击碎，因为在那个时候她常会感受到心脏中有东西在燃烧，会突然亢奋起来。
“可恶啊……到底我需要的是什么？！”
江上寒陷入抓狂，霍无让也在踌躇。霍无让并没有回到自己的出租屋，而是在学校附近的一个公园。他坐在长椅上低着头，很久很久后慢慢抬起头，默然望着摇晃的秋千，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淡淡一笑。公园里的人很少，基本上都是晨练的人，其中一对爷孙引起了他的注意。
也许是孙子做错了什么，那个爷爷撅着嘴，弯下腰用手轻轻点了点他的头，孙子一副委屈的模样，沉着头默不作声，不久爷孙俩就手牵手离开了公园。
这个场景激起了霍无让的一段段回忆。他的记忆成分的百分之八十都是过世的爷爷，对霍无让而言，爷爷是至亲的人，也是唯一一个令他真正成长的人。霍无让想要成为一个战士的梦想也是爷爷鼓励的。他的爷爷只是一个厨师，却备受旁人的尊敬。他的童年几乎就是爷爷给予的，学会的一些刀法也是爷爷背着父母偷偷教的。霍无让至今还记着爷爷说过的一句话：“对于你，想要成为一个战士，首先要具备的不是独当一面的能力，而是保护好身边的人的责任感。”那时爷爷还给他布置了一个任务，就是保护好当时他们的邻居，江上寒。也就是说，如果江上寒做出一个决定，他就必须跟随她，这是他对爷爷最后的尊敬。
霍无让早在学校时就决心加入少年所说的兵团，他所担忧的就是江上寒的选择。
梦想的生死与他人的选择形成因果关系，真的很悲哀。
霍无让默默祈祷着，慢慢走回出租屋。
江上寒在窗口站了一个下午。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能不吃不喝坚持到了下午。眼看夕阳就要落下，余晖笼罩整个房间时，门开了。
是店长。
“店长你……你上来了，下面生意怎么办？”
“提前打烊了。你刚回来就关在房间里，我想可能是发生什么事了，就上来看看。”
“我……唉，那何必打烊，这回因为我得亏大了。”
店长只是微微一笑：“这不重要。你下来吧，有什么事和我说说，我怕以后就没有人陪我说话了。”江上寒点了点头。
下楼后，江上寒见店长端来清汤面，肚子立刻有了反应，但还是克制住了。现在离晚上越来越近，她还没有决定好，饿着肚子好想事情。不明所以，她突然特想向店长证实少年的一番言论。
“店长，我今天在学校和朋友碰见了一个人，一个比我大点的帅哥。他和一些人在制服一只黑色的巨鸟，然后他就告诉我们……我们根本不生活在和平年代，我们其实是在一个不明年代的未来……他说什么，一场战争导致生物变异，人类失去统治者地位，为了保持住城市系统不奔溃，东西南北各有一个团体在维持平衡，因为我和朋友撞见了这些东西，所以我们……我们得选择加入他们……”
江上寒观察到店长的神情有了微妙的变化。
清汤面散着热气，店长的眼睛久久盯着她，让她有些不自在。
许久后，店长很坚定地说：“不可以。”
“为什么？”
“我承认你说的，的确、的确那都是真的！这一切都是骗局！团体也是存在的，真的有一群人在与什么变异种对抗。可、可是，那都是大人的事，连大人去都未必能活着回来的事，你个小孩子怎么可以？不行，你不要答应他，你会早死的！知道吗？我的亲人们都是加入了北部的那个团，这么多年都没回来看我……可能他们没有死，可是我实在不能忍受这种等待的感觉了！上寒，听我的话，为了多看这个世界哪怕一眼，你就听我的，好吗？你现在就像我的亲人一样，千万不要……不要离开我。我不想再感受那种没有亲人在身边的感觉了……告诉我，你不会去的对不对？对不对？”
店长激动起来，话中透露出满满的乞求，只怕下一秒就会哭出来。
这么一说，更让江上寒无从选择。
突然，店长紧紧抓住了她的右手，那长着老茧的手摩擦着手背手心的感觉，只能用心酸来形容。
绝对的两难境地。
“不要被外界左右。”
江上寒回头就看见了霍无让。霍无让听到了她们全部的对话，也有过同情，但同情是情感，是温暖的虚，而现实的选择是冰冷的实。
江上寒心脏处的小火苗忽然间旺盛起来。
店长急了：“臭小子，你就是上寒的朋友吧？你想送死，为什么要拉上她？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自私啊？”
三方沉默了三四秒。
“无让，我跟你走。”江上寒从来没有这么坚定过。她起身看了看店长，满脸都是愧疚。
店长瞪了她良久，终于泄下气来，挥一挥手，轻声说：“好吧，你去收拾收拾……我不能锁住你的自由一辈子啊。去吧，我拦不住你。”说着，店长捂住了嘴，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江上寒收拾得很慢，明明只要一个背包就能装完的行李却整理到了天黑。当她下楼后，与店长对视一眼，轻轻说道：“后会有期。”没有丝毫的犹豫，江上寒走出店门，扯扯霍无让：“走吧。”
“上寒，你能答应我……活着回来吗？”店长突然抬头问道。
江上寒不假思索：“我不知道。”
店长不再说什么，摆摆手，独自一人上了楼。江上寒觉得此刻说什么都没有用，看了一眼门前挂着的打烊的招牌，深深点了个头。
……
11区第五中学的门口停着一辆深绿色的硬派越野车，驾驶座上的女孩看着车窗外戴着黑色帽子正左顾右盼的少年，问道：“他们来了？”
少年刚要摇头，却看到两个人影在十字路口转角处出现，淡淡地说：“来了。”少年将帽子压低，朝两个人影挥了挥手。
正是江上寒和霍无让。两人跑了上去。
“我们都想好了，加入你们。”霍无让说。
少年很满意：“我和你们领导也商量好了。据说他们最近就是为了如何处置无意发现真相的学生和怎样加固骗局防止外泄进行了数次会议。现在你们也将是团里的一员，今后会接触一些危险性高的任务。不过放心，我们有信心把你们培养成具有独立战斗能力的士兵。以后，我们就是战友了，我会多加关照你们。”
这时，驾驶座上的女孩突然怪叫了一声，随后车门被打开，一个红色的身影以极快的速度跑过来搂住了江上寒两人。熟悉的蔷薇香水，诺子。
诺子和少年都换上了便装，但还是能够辨认出来。诺子似乎有点过度兴奋：“我就知道你们会来的！哇咔咔，今后又有两个帅哥养眼了！知道吗，在等你们的时候有三个女孩组队过来搭讪小关，所以他才戴上帽子。真是过分呐，为什么没有人找我呢？诺子姐最近很寂寞啊……”
江上寒干笑两声，霍无让眼神中也是无可奈何。少年隔着帽子挠了挠头，说：“上车吧，现在我们要回团。你们的情况有些特殊，我得和团长解释，尽早过去你们也能快点办理新兵登记。诺子，走吧。”
“可是……为什么坐越野？夸张了吧？“江上寒嘴角微微一抽。
在这个时代，越野车只被用来进行山野飞跃，进行高速公路运行也有时限。
诺子回到驾驶座，竖起食指摇了摇：“一点也不夸张，后备箱还有三箱油。”
少年为两人开了车后排的门，随后坐到副驾驶的位置上，待两人坐稳，解释道：“我们团在人类领土的最东端，距离这里不远，但就是隔了几座山麻烦了些，不然我们也不会找辆越野这么霸气。诺子，开车。”
“好嘞！帅哥们坐好喽！”
发动引擎的瞬间，少年迅速拉上安全带，并对不明情况的两人喊道：“快！抓住车顶的手把！”
“啊？”
江上寒还在奇怪，突然就被一股强劲的推力推向后座，好在后座的靠垫质地够软，否则果断出人命。霍无让的反应总是比江上寒快一步，看到江上寒缓缓抬起头慌忙摆手说没事时，他意味深长地扶额，摇头，叹气。
诺子渐渐平静下来，旁边的三人默契地松了口气。
少年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好意思，我貌似还没自我介绍。我叫关士塔，士兵的士，塔防的塔。”
“小关可是我们团里的男神哟，实力也是超强的。唉，我也想要小关那样的白发呢，纯天然，一看就超有魅力！老天不公啊……”诺子插嘴道。
江上寒奇怪道：“难道不是染发吗？”
“不是的，团长说可能是混血过多导致的异变，对身体无害。团里有很多人都是混血儿，这是因为当初战争遗留的化学制剂导致各种制度灰飞烟灭，许多世界各地的难民都在这里集中，经过时间的推移，彻底融合了，统一了语言，统一了文明，混血儿就非常多。我看你们黑发黑瞳，是纯正的东亚血统吗？”关士塔摘掉帽子问道。
“很难说。”江上寒说。她同意关士塔的说法，因为她确实发现学校中容貌各不相同的学生比重很大。霍无让也是和她一个回答。
关士塔不再问什么，江上寒在经过不长的颠簸后渐渐有了睡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