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外生枝一个接着一个,大有争先恐后的意思。
《德道纵横》被停刊。
孙正向程拾翰深表歉意,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其实,孙正是从王天乐那里照方抓药。那天,程拾翰把赵小鱼送到医院时,孙正找王天乐商量,能不能将集团的培训费用削减50%。王天乐极为配合,说是大家都要勒紧腰带过紧日子嘛,如果《德道纵横》暂时停刊,每个月至少还能节省下来两万五。孙正感到有点难度,觉得程拾翰对《德道纵横》呵护备至,这杂志如今在全国都有了影响,工作不好做。王天乐面授机宜,只要把降低费用的项目弄个明细表,一起发给董事长就万事大吉。董事长要是同意了,谁反对也不管用。
王天乐又大公无私地说:“降低费用是每个部门都要拿出措施的……这是董事长三令五申的。再说了,贪多嚼不烂,企业文化部应该老老实实地做好《德道人》,别什么都想搂着抱着。前些天的总裁办公会你也参加了,他们多被动啊?停刊了,也是为他们好。我想呀,拾翰是要感激你的。”
程拾翰自然不知道这背后的细节,向孙正哼出了一口闷气,冷笑道:“知道《德道纵横》能给我带来什么吗?是每个月的绞尽脑汁搞策划,然后审稿子,看插图,再校对,一期杂志我要至少拿出五个下半夜的时间……也许没有它我会轻松很多。但你要明白,它现在是集团唯一可以跟政府有关部门、新闻媒体等交流的东西了。没了这个窗口许多人就会认为我们集团完蛋了,连个刊物都办不下去了,尤其在董事长没有回来之前。”
“程助理,我是请示了董事长的。”
“是啊,‘狮子王’也有打盹的时候。但我告诉你,《德道纵横》不可能停刊……你别害怕,留着那两万五千元生银子吧。”他摔门出去。
“程助理,这是你的办公室。”
程拾翰又回来了,冷眼盯着他:“把这间办公室也出租出去,企业文化部不但节流,还开源了。我的工资下个月,也不用你操心了,我在书店领好了。”
程拾翰回到书店把柳立立请到办公室,质问她为什么把“淘宝书市”的事情透露给了赵小鱼。
“我敢保证,她不会说出去的。”
“她不说是她的事情,但你已经泄露了秘密。”
“对不起,程总!”
他一拍桌子,咆哮起来:“现在就是开除你,小鱼她能醒过来吗?”
柳立立感到诧异,又觉得委屈:书市与小鱼的昏迷有必然联系吗?
程拾翰把一张银行卡放到桌上:“这里面是20万,小鱼的,她说这是她买车的钱。那天她说不买车了,要支援我们办书市。”
“你拒绝了,小鱼才……”
“书店不是叫花子,需要施舍。”
“程总,你冤枉了小鱼。这话在以前我不会说,可她都昏迷过去了,我就如实相告吧,她不是在施舍,而是在表达一种爱……她爱你!”
程拾翰背冲着她,把手举起来,又无力地放下。
沉默了一会儿,柳立立讲了一个新情况,说那位主治医师是她家的邻居,她上午打电话询问小鱼的情况,他说小鱼的病情很奇怪,有的时候似乎苏醒过来了,却又叫不醒;有的时候好像又在沉睡……
“这能说明什么?”他问。
“他感到蹊跷,所以请我下午过去跟他好好聊聊小鱼的情况。知道吗,我们集团的一位领导去医院找他了,问他小鱼到底能不能醒过来。他说从患者母亲的介绍来看,造成患者昏迷的原因很有可能是近期身心疲惫造成的。那位领导问小鱼的昏迷会持续很长时间吗,他没有给出明确的答复。那位领导急了,追问小鱼会不会一直昏迷下去。他告诉那位领导,有的患者会一直昏迷下去,但每个医生都会竭尽全力让患者苏醒过来……知道那位领导是谁吗?”
“不想知道。”
“王天乐。奇怪的是,那位主治医生跟我说,当时他就要检查病房,请王天乐跟他一起去看看患者,可这位王总就在小鱼的病房门口站了几秒钟,就匆匆离开了。”
“这又能说明什么?”程拾翰问。
“说明很多……”
“是,说明你还有闲心。走吧,我什么也不想听。”
他在书店一直忙到晚上9点多钟,下楼打车直奔医院。
赵小鱼被换到了一个高级病房,房间里有电视、沙发、茶几、报夹、冰箱、微波炉,还有一张陪护床。她枕着雪白的枕头静静地躺着,像睡熟了一样。赵丹涵看到他走了进来,聊了几句,说是打个电话,走了出去。
他坐在她的床边,轻柔地摩挲着她的手:“小鱼儿,你累了吧,那就再睡一会儿,但你不能太贪睡,你要醒过来。你知道吗,我需要你,我们大家都需要你。你是那么活泼,可爱,顽皮,总给我惹事,但我没有生你的气……小鱼,你快点醒过来吧,不能再贪睡了。你不是担心胖吗,要是再睡下去,醒过来就成了小肥猪了。”
赵小鱼一点感觉也没有。
他想到那个在印刷厂的夜晚,她睡在沙发上,那么香甜,香甜得让他都感到了温暖。但此刻,那情景恍如隔世。他感到一阵冷。
他真怕,怕这个女孩就这样躺下去。再也不会笑,不会冲他调皮,不会跟他拌嘴,不会向他撒娇,不会给他出各种各样意外的难题。
他在想,如果她一直躺下去,他就是一个不可饶恕的罪人。那样的话,他这个罪人就要承担起照顾她的责任,让她以前没有获得的,今后都能得到。
这样想着,他的一直揪紧的心松弛了一些,轻轻地将她额前的头发往后捋了捋。
“小鱼,你不是一直想听我朗诵的诗吗,现在,我就给你念一首席慕容的诗,这首诗叫《一棵开花的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