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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青春是一段幸福的忧伤(2)

别人都不知道为什么,但刘小乐知道,因为张小扬给刘小乐讲过自己的故事,当然也只有刘小乐能体会张小扬内心的感受。每当这时候,刘小乐就会找各种理由带他去散心。张小扬也明白刘小乐的良苦用心,于是,无论理由充不充分,他都会跟刘小乐一起出去。也许是缘于刘小乐还没有真正尝过恋爱的滋味,想通过开导张小扬达到望梅止渴的效果,他总能入情入理地用哲理加逻辑的思维去说服张小扬消减忧郁。其实张小扬也知道,刘小乐心里甚至比他还痛苦。刘小乐的痛苦,是至今没有办法让一个女生对自己说声喜欢,也没有真正体会过自己对一个女生能有撕心裂肺的思念。为了不致使刘小乐更痛苦,张小扬就会强迫地控制自己的情感,以此来安慰刘小乐的辛勤付出。

以前,刘小乐和张小扬总会在周六或周日这天走出校园,沿着围墙外的马路,他们谈小时候的故事,谈理想,再来到清静的盘山小路上,哑着嗓子哼几曲青春的歌。每一次经过学校后山那个陡坡的时候,远远地回望一下植物园,里面那些树林的末梢总会染着一层绛黄的颜色。不知为什么,看见这些的时候,张小扬心里还是会泛起薄薄的愁云。

所以整个夏日,几乎所有附近的山头都被他们用这样周而复始的方式踏遍了,张小扬甚至都能够清楚地记得这些山头的每一处沟洼和草滩。他习惯了在山林的深处待很久很久,一直到太阳落山。躺在那些酥软的落叶上,感觉着睡在慈母怀中般的温馨,微微吹来的轻风,如同醒酒的琼浆一般,带着丝丝清香,一阵阵拂面而来,他就能梦见桃花源的样子。看着四周的草木,正在对着自己微笑,仰望苍穹,幽然、沉静……

“风轻云飘,鸟鸣山更静,这就是大自然!这里就是我的栖息地!”张小扬一动不动地看着天。

“是呀!世间像我这样的庸人也许都在嫉妒着你呢!”刘小乐自嘲地回应一句。

是的,也许只有这大自然的清新,这亘古常新的苍穹,这夏日的微风,是他永远的朋友,他不必去到尘世里和那些不得不面对的现实共处,就在这大自然的怀里,这淳朴的草木身边,静静地躺着,张小扬讲述自己的初恋故事,刘小乐同样也追忆自己的懵懂爱情……

整个大一的所有时光,就这样消磨着。张小扬的脑子里充满的唯有迷惘,他弄不懂过去的那一切究竟算不算爱情——哪怕是所谓的单相思也好。

他一度回首,却怎么也望不清来时的路。他知道:两条平行的直线永远不会有交点,纵使那一天的不小心相交,也只能意味着之后会相离更远。然而,他还在等待,等待着一份没有任何昭示、没有任何未来的“恋情”。

高中的3年时间里,张小扬默默地喜欢了谢雨欣两年,毕业那年她离开后甚至连一点关于她的音信都没有。

直到大一的最后一学期,突然间终于有了她的消息!

但,却是她的死讯!

这个消息传到张小扬耳朵里的那天,他盯着网站上发布的新闻消息,疑惑地核对着谢雨欣一家三口的名字,一遍遍核对着上面的照片!后来就跌跌撞撞地跑到青山公墓陵园。

原来,一年前谢雨欣突然悄无声息地离开,没想到竟成了永别!

在得知这个消息的那一刻,张小扬的脑子轰的一声,他感觉眼前的所有事物都蒙上一层水雾。张小扬如同身体被抽离了般跪倒在地,有点帅帅的脸庞瞬间皱在一起,那有型酷帅的下巴抵着胸,乌黑的发丝被冷风揉乱了,冷峻的双眸被泪水浸润,闪着令人心碎的泪光!

事实是,在谢雨欣离开后不到半年的时间,意外就发生了!

只是,只是张小扬一直到大学上了一年后才知道这个消息而已。那天他蹲在谢雨欣的墓碑前,发出了狼嚎般的一声痛吼!接着一切又陷入一片沉寂!

但那一声过后,他知道,他的灵魂已经随那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钻进了谢雨欣躺着的那座冰冷的坟墓!

这是上天对自己的惩罚吗?

张小扬是农村孩子,家庭条件虽并不优越,但学习成绩优秀,懂事的他无论走到哪都是引人注目的焦点,从小的独立养成了他自立自强、从被困难和挫折所压倒的性格,但是,谢雨欣的离开却彻底地压垮了他坚挺了近20年的脊梁!

张小扬和谢雨欣虽是一个年级的同学,但从小就不喜欢争夺的他只能欣赏着自己喜欢的东西却不愿意去争取得到。于是在谢雨欣脉脉含情地注视着他的时候,他却依然热情高涨地远观而没有亵玩那个本该属于自己的美丽天使!

就这样,张小扬一直只是远远地注视着她,静静地深爱着她,并默默地为她付出一切,他从来没有注意到谢雨欣眼中的忧愁与浓浓爱意,只是一味地远观而不敢靠近,以至于慢慢地透支了她对他青春期的所有幻想。

最后,她终于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而且更糟糕的是,谢雨欣离开后发生了一场让他们从此阴阳相隔的惨祸。现在,当真正失去谢雨欣之后,张小扬才发现自己对她的牵肠挂肚无处隐藏,对她的强烈思念已经超出了自己的控制!当然,不知何时,已经存在且一直被他忽视的懵懂的爱也终于苏醒了!

这一年来,他一直深深地懊悔!性格也变了,变得冷酷异常。

他总能想起那个下雨的早上,他傻傻地盯着墓碑上那张熟悉的笑脸,打死也无法相信,那个活泼美丽的女孩已经安静地躺在了冰冷的混凝土墓碑下!

有一天给同学过完生日,喝醉酒的张小扬便发疯般跑到学校附近的公墓徒手去扒一座陌生的墓,伴着他的痛哭声,冰冷的水泥墓碑上留下一道道血痕。

守墓园的人看到一个男孩子双手扒墓便慌忙出来,他过去一看,只见眼前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血痕和流血不止的十指,连忙试图阻止他。但他一高大小伙子身强力壮的,那一老人奈何不了,只得打了110电话硬把他拖走了。

后来医院给学校打了电话,学校又通知他的家人。他老妈坐了几天几夜的火车匆忙赶到学校又辗转来到医院,见儿子失魂落魄的模样惊慌心痛,问了好半天他一句话也不说。

张小扬的妈妈心痛地看着病床上静默无声的儿子,被绷带紧紧缠绕的十指,听着同学和大夫的描述,她几欲痛哭失声。

儿子竟然徒手去扒别人的墓?过去这么久的事情了他居然一点儿都没有淡忘?

张小扬妈妈突然想起邻居大嫂的话:你儿子是个乖孩子,但是个烈性子,这样的孩子要是爆发起来是很麻烦的!

看着躺在床上的儿子,张小扬老妈一遍又一遍地回味邻居大嫂的话。张小扬已经从沉睡中醒来,似乎又回到谢雨欣刚离开时的模样,悲痛似乎又从心底最深处一点点燃起,让他无法自抑!

张小扬老妈突然想起一年前的一幕。那次也是类似的情景,她去洗手间的一会工夫,回来后就发现张小扬不见了。

后来一路找,找到公墓里。发现他来到了公墓前,十指缠着厚厚绷带,绷带上仍渗出几块殷红。不过相比之前似乎平静了许多,眼睛茫然无神。他潦倒地斜靠着墓碑,眼前是谢雨欣可爱的笑脸。

突然,一阵电闪雷鸣,天空似乎被抹了层层浓墨,立即暗下来。冷风肆虐地刮过,草木不安地摇晃着身体,紧接着铜钱大的雨点密实地砸下来!

“你这个大傻瓜!竟然一句话不说就走了?谢雨欣你怎么还是这么笨?你走了可好啦?你知道我多辛苦吗?每天都忍不住想你,梦里梦到的都是你……你怎么这么残忍……”张小扬心痛不已,衣服很快被淋透了。

上天似乎感应到他的痛苦,一个个响雷犹如颗颗炸弹似的要把天地炸碎了,道道闪电快而猛,仿佛一把把利剑要把天空划碎……

这件事情刘小乐也知道,所以刘小乐深知,这一年两人一起的日子里张小扬不断地旷课泡在山野里背后真正的原因,也理解他的遭遇和痛苦。

一次张小扬昏倒在公墓,就是刘小乐送他到医院的。白天在上课时刘小乐看见了张小扬,所以他在回宿舍的路上还在想,张小扬晚上肯定应该在宿舍。然而当他推开宿舍门进去时,却不见张小扬的人,他心想可能又在网吧,吃饭时在食堂看见天气预报说有暴雪,他心想还是把他喊到宿舍舒服一些,于是跑到网吧去找他,可老板娘说早上出去就没见他的影子。张小扬此前连续旷了三天课,四个晚上没回宿舍,现在连网吧里也不见人影的时候,刘小乐急了。

于是,刘小乐沿着他和张小扬经常走的山路去找。当他找到张小扬时,张小扬已经因饥寒过度昏倒在墓前。映着白雪反射的亮光,刘小乐赫然看到墓碑上的名字,整个人被雷击般僵住了!但是他知道,那是别人的墓碑,那个名字是张小扬自己贴上去的。

最后,刘小乐终于把迷迷糊糊的张小扬拉到出租车上送进了医院。接下来几天张小扬高烧不退,嘴里直喊着谢雨欣的名字。刘小乐无比焦急,恨不得替他兄弟遭这份罪,他就差点儿拜了菩萨拜上帝。

三天后,张小扬醒了,烧也退了!刘小乐像个老妈妈一样衣不解带守在床边照顾了他整整三天四夜,也提心吊胆了三天四夜。但张小扬什么也看不到,一醒来就喊谢雨欣的名字,吵嚷着要见到谢雨欣。

闹得没力气了张小扬终于平静下来。而看他这么平静了,刘小乐也更担心了,张小扬对谢雨欣深厚的感情他比谁都清楚。

现在,张小扬半躺在床上,安静得像个孩子,无声无息。以前寻找谢雨欣是他生活的唯一目标,现在他的生活早已失去了重心,望着窗外广阔的蓝天和和煦的阳光,他倒是看起来轻松了不少,但眼睛里有一种可怕的光。看着刘小乐,沉默了好久后,张小扬终于对刘小乐说:“刘小乐,谢雨欣死了!我的心也跟着走了!你知道吗?”

其实,就连刘小乐都不知道,张小扬晕倒在公墓里的那个夜晚,就是多年前谢雨欣和他相识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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