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会沿着散金粉一路追查下去,直到找到黑衣人的老巢为止。
而我重又回到永和殿,挑了一件绛紫罗锦华服,玉纹步摇,以及点翠嵌珊瑚配花。随后又拿出剪刀,在华服的袖口上狠狠地划了一刀,又剪下一块黑色衣料的碎片向祥仪殿而去了。在容贤妃的面前,我还有一场戏要演。
祥仪殿依旧还是热闹非凡,只是过了今日,还会有谁记得这个可怜的孩子。
屏住呼吸,我开始在大殿外大声地嚷嚷起来,“抓刺客,抓刺客。”
听得声响,众人都惊慌失措,随行的那些御林军便纷纷朝外而来。
而众人看见我时,我正面色煞白地立在大殿门外,身上的华服被割了一道很深的口子,手里正紧紧地攥着一样东西。
“淑妃姐姐?”容贤妃看见我时,脸上闪过一道异样,随即浮现的不是今日她儿子的悬弧之喜,而是不停向外张望之后的担忧。
“来人,严密防守各宫各殿,特别是祥仪殿,不要让刺客搅乱了大世子的宴席。”
“是。”大批御林军朝各处分散而去。
我见容贤妃的担忧更甚。
“好了,都回去吧。今日难得这么热闹,抓刺客的事情就留给御林军吧。淑妃,你不是今日身体不适,怎么会在祥仪殿的外面遇见刺客的?”
“皇上。”我双膝及地,说道:“先前,臣妾觉得身体好些了,又想着,今日是大世子的悬弧宴,各宫姐妹都来了,怎么能少得了臣妾一人呢,这世子的悬弧宴一般都会到昱日的丑时,所以估摸着时间还早,就过来了。可是没想到,还没到祥仪殿的门口,就发现一个黑衣人在张望什么。臣妾一害怕,以为是刺客,所以才大叫了起来,黑衣人发现了臣妾,就向臣妾追来,幸亏臣妾命大,只是衣袍被黑衣人割了一刀。”
萧晋轩扶起了我,道:“容儿,没事就好。”
“皇上,听你唤臣妾一声容儿,臣妾也觉得很奇怪,刚才我近得刺客身边,隐约也听到他在小声地喊‘容儿’,臣妾还以为是听错了。”
“咣当”一声,我听见杯盏落地的声音,转头望去,只见容贤妃正不停地拿绢帕擦自己的手,边擦边说:“元儿,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啊,把水都洒到母妃身上了。”
萧子元拉了拉他娘的衣角,奶声奶气,道:“儿臣下次会小心的。”
那稚嫩的童声让我有些不忍。
“容儿。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回皇上,是刺客的衣袍,不小心让臣妾扯下的。”
“拿来让朕瞧瞧。”
“是。”
萧晋轩拿着这块衣袍仔细地看了一番,道:“此乃锦棉,非一般人所能用的,看来这个刺客大有来头。小安子。”
“奴才在。”
“传朕口喻,封锁宫门,势必要抓住这个刺客。”
“遵旨。”
“好了,抓刺客的事就交给他们,今天是子元的悬弧宴,难得高兴,不要让不相关的人搅了兴致。”
萧晋轩说完,重又坐在了位置上。可是现在,谁的心里不是七上八下的,特别是容贤妃。我偷偷地瞧向她,她虽然面无表情,可手却一直紧紧地攥着她的儿子,她的心里还死守着最后一道线,只要他没事,她和儿子都会没事的。
快到丑时了。
祥仪殿的门外终于又响起了纷乱的脚步声。
御林军首领崔福顺出现在了门口。
“皇上。黑衣人已经抓住了,微臣紧锁了城门,一路追踪黑衣人来到了椒房殿。那个黑衣人一直往后花园而去,幸亏微臣早就防备,在后花园埋伏了大量的御林军,一举擒住了黑衣人,现在已打入天牢,只等皇上发落。”
“做得好。今天大家都累了,都早些回宫休息吧。”
众位嫔妃见皇上已经发话了,也就没有必要再留下去了,纷纷起身告退。
等殿中的人走得差不多的时候,萧晋轩对着容贤妃,手指着萧子元说道:“来人,把这个野种也一并押入天牢,隔日问宰。”
“皇上!”显然容贤妃还没有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等她明白的时候,几个宫人就上来扣住了萧子元的手。
“父皇,母妃,救我。他们弄疼我了。”稚气的童音回响在这个空阔的大殿上。在孩子的心目当中,能保护自己的唯有父母。
我扭过了头,不想看见孩子那张惊恐的脸。
可怜天下父母心,当初,容贤妃与黑衣人有了骨肉,为了保住这个孩子,她只能做了违心的事情,成为皇上的女人,也许只有这样,才能给这个孩子最好的生存环境。
可现在她竭尽所能护着的儿子居然也要失去了。
“不要,皇上,孩子是无辜的。”容贤妃声泪俱下,见萧晋轩无动于衷。她突然发了疯似地冲到萧子元的面前,拼命地想要拉开扣着她儿子的双手。
情况急转而下,萧晋轩大喝一声:“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把她拉开。”
“是,皇上。”几个宫人上来拉住了容贤妃。
“不要啊,皇上,求求你,元儿是无辜的。”
萧晋轩不再理会容贤妃,拉起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祥仪殿,既然戏演完了,那就没有留下去的必要了。
我转身去看容贤妃,身后的她早已惨白了脸,瘫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只有那泪肆无忌惮地流着。
我真得是不忍心,偷偷地望了萧晋轩一眼,他面无表情,身为帝王,他的冷血竟是如此地绝然。可我又能怎么办,萧子元不是他的骨肉,他是绝对不会容下他的。可我能找个机会救下这个孩子吗?如果让萧晋轩知道我有这样的想法,他一定会尽早除去这个孩子的。不,我决对不能让他知道。
?
“皇上,贤妃娘娘求见。”
“她还是来了,这么多年以来,她这还是第一次主动求见朕,让她进来吧。”
“是。”
小安子领着容贤妃进来了。今日,她穿着一件宝蓝银丝绣花窄袖,挽了一个随意的双结髻,髻上只斜斜地插了一枚团花簪,神情落莫,双眼无光,感觉整个人像失了魂一样。
“臣妾参见皇上。”
“容儿。”萧晋轩应着那个黑衣人的口吻,竟然也唤了她一声“容儿。”
“皇上!”容贤妃颤抖的声音里透着无限的害怕。
“朕一直没有想到,当年,你为何跟朕讨要这个封号,原来都是因为你的情郎。”
“不,皇上,其实,容儿是臣妾的小名。臣妾出身卑微,有幸能跟随贞皇后,陪伴两位公主。那时,因为长公主家的柔皇后也一直养在深宫,贞娘娘怕臣妾的名字冲了柔皇儿,就帮臣妾改了一个名字。两年后,贞皇后不幸薨逝,先皇一直未再立后,而椒房殿的宫人们奉旨守殿十载,直到新皇登基,迎立新后。”
“那你告诉朕,那日朕在椒房殿外遇见了你,是不是你预谋的?”
“是,臣妾只是想保住这个孩子。”
“哈哈,容贤妃啊容贤妃,这些年朕待你也不薄,可你竟然背着朕做出这等事来,那个男人和他的野种朕是决对不会轻饶的。”
“皇上,所有的事情都是臣妾一厢情愿的,请皇上开恩,放了他和元儿吧。”
“放了他?你说得轻巧,败坏皇室血统,做出这等苟且之事,怎能轻饶?”
“皇上,臣妾并没有做出败坏皇室血统之事,元儿也是太宗皇帝的亲孙子。”
“亲孙子?哈哈,太宗皇帝的亲孙子现在只有竣儿和睿儿。”
“皇上,难道您忘记了和你出生仅差两个时辰的三王爷了吗?”
“朕的三弟早就死了。”七年前的那场大火烧了整整三天三夜,把一座恢宏的泽亲王府烧得片瓦不留。
府中的人多数葬身火海,三弟的尸首早已烧得面目全非,只有他焦黑的大拇指上那只翡翠绿板指还在一片废墟中泛着莹绿的光。
“不,皇上,他没有死,还活得好好地,元儿的父亲正是您的三弟啊。” 容贤妃的这句话如同一个响雷,让萧晋轩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记忆如潮般涌来,就像是夜幕中被硬生生地撕开了一道口子,冲天的大火,惨绝人寰的哭泣,令他很长一段时间,看见火光都会觉得害怕。
可今日,这个女人竟然说他还活着,都七年了。如果还活着,这七年,为何从不现身。莫非又是这个女人想要救她儿子的一个借口。
“你说的话让朕如何相信?”
“皇上,臣妾说得都是真的,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容贤妃渐渐陷入了回忆。
那年,她八岁,被贞皇后带进了宫,陪伴两位公主。
同年纪的二世子、三世子还有六岁的玉柔甚是喜欢来椒房殿和大公主一起玩。后来时间一长,二世子就只喜欢和玉柔粘在一起,不知怎地,她便和三世子在一起了。
小孩子过家家,一来一往,在渐渐长大的时候,竟然有了情愫。
后来,贞娘娘走了。可她依然还要在椒房殿内与青灯相伴,为贞娘娘祈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