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公公真不愧是宫里的老公公了。没过几天，诏书就下来了。
我以待选秀女的身份入了宫。因为我的父亲是二品的光禄大夫，比起一般待选的秀女来，我的身份和待遇自然要比她们高了许多。
马公公和父亲把他们该做的都已经做了，接下来的路要怎么走，就要全靠我自己了。
此次选秀是萧晋轩登基以来规模最大的一次。上至皇侯将相的千金，下至豪门仕绅的闺女。凡是符合条件的都被罗列在了其中。
因为怀仁太妃担心皇嗣单薄，所以经由马公公提议开始了本朝以来最大一次的选秀活动。我们这一群秀女从四面八方汇集于此，置身其中，真是看不尽的明眸潋滟，道不完的软语温香。秀女们环肥燕瘦，各有千秋，只是真正能被皇帝宠幸的又有几人呢。
初入宫，秀女们都被安排在了东西六阁，那是待选秀女们的住所。直到有了封号，才会搬离此处，去自己的行宫。
所谓东西六阁，那是一个很大的行宫，分为东六阁和西六阁。虽说同为秀女，在未得到正式册封之前，我们的身份地位都是一样的，但因为各个秀女的出身不同，所以受到的待遇也不尽相同。
能住进东六阁的大都是一些皇侯将相的千金小姐，一人或二人一间房。其间的饮食起居，宫女们都会悉心照顾。而西六阁的条件就差了很多，很多秀女都挤住在一起，身边也没有个可以照料的人。
经过几日观察，我大致对住在东六阁的秀女们有了一些了解。
住在东六阁天字号房的是庆国公之女柳安然，此女是庆国公的掌上明珠，出身豪门。只是因为庆国公渐已年迈，恐在朝中失势，所以安排其女进宫，说到底也是希望能得到皇帝宠幸，让其一族能在朝中继续显贵。
接下来还有一位住在地字号房的司马若欣，她的父亲是骠骑大将军司马风。三年前，司马风还是镇北大将军的左前将，没想到，短短三年，他就成了骠骑大将军。升迁的速度比我父亲还要快，这其中大概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吧。
住在人字号房的自然就是我了。马公公派给我的两个宫女，一个叫揽月，一个叫映霞，此二人长得甚是乖巧。我和她们也很投缘，揽月曾经在御饰房当差，因当初弄坏了荣嫔册封之日所戴朝冠，便被贬到了东西六阁。映霞倒是一直在东六阁当差，因为人比较实在，不懂得拍上司的马屁，所以一直都得不到升迁。
在东西六阁当差的太监宫女们唯一的出路就是可以跟对主子，等自己的小主们得到正式册封时，他们或许也有机会可以跟着主子一道离开东西六阁。
还有住在和字号房的是陈太尉的堂侄女。因为她的堂叔是我父亲的顶头上司，对于我住的人字号房，她恐怕一直都在那里耿耿于怀吧。看来凡是陈太尉家的七亲八眷都是不好惹的主。
此三人后台如此之硬，恐怕也是帝妃的不二人选，至少太妃和皇帝总要卖他们一个面子。至于能不能得到皇帝的宠幸，那就要看各人的造化了。
后宫之中本就有文帝宠幸的妃子，新晋秀女又是如此的来势汹汹。看来，进宫这条路并不好走，斗心斗计，我恐怕要与此缠绕不休了！
多少年以后，我还依稀记得那天。
金碧辉煌的崇安殿，威严帅气的大梁皇帝，雍容华贵的怀仁太妃。那情景似曾相似，而我正一步一步走向那个地方。从那一天开始，我就知道，也许我选择了一条不归路，因为一旦踏上这条路，我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待选的秀女们使出浑身解数，讨着皇帝，太妃的欢心，都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能够飞上枝头变凤凰。因为这是一条荣华富贵路，孰不知，也许这也是一条通往地狱之路。
“光禄大夫闻青之女瑾容，年方二八，才貌双全，特为皇上，太妃献舞一曲。”
终于听到我的名字了。
每个待选的秀女都会展示她们的才艺，当然，想要成为帝妃，没有一点功夫那是不行的。
而我为了等这一天，足足苦练了三年。这曲凤舞九天，真正是此舞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见。
狂舞的长袖中我看见文帝迷离了双眼，曾几何时，你是不是也同你心中的良人一起在漫天飞雪中吹箫弹琴，在楼阁廊榭下对花自吟。只是今时今日，你坐拥六宫粉黛，也许早已忘了你曾经的良人。
此时的崇安殿鸦雀无声，只有铮铮琴音伴着我绕梁的水袖。一曲舞毕，我香汗淋漓。这一次我是拼了全力，三年苦练，只为了今天的这一刻。
“好啊，妙啊，真是翩若惊鸿！”崇安殿上响起了怀仁太妃清丽的嗓音。想当年，她也是以水袖舞博得贤帝的欢心而荣宠一时。虽未能替贤帝生下一儿半女，但因怀仁太妃的与世无争，也保得了今时今日的荣华富贵。如今怀安太后已离世，她便成了齐文帝唯一可以依托信任之人。
“你就是光禄大夫闻青的女儿闻瑾容吧。抬起头来让哀家看看。”
我依言抬头。今天的我轻扫蛾眉，素雅淡洁，白色裹身的水袖服更让我显得娇俏玲珑。
“果然是才貌双全，我见犹怜呢。皇上，这个闻瑾容倒是个不错的人。”
“闻瑾容。”终于，萧晋轩开口了。
“奴婢在。”
“你跳的舞名为凤舞九天。你倒说说此舞有何意义？”
“是，皇上，正所谓凤舞九天，一身风尘色，曾几时浴火而归。何人笑月影清辉梧桐木，烈焰焚尽长天夜难寐，赤羽雕翎翙翙，凤凰于飞。夜风起，翩扬衣袂，舞苍空，九天明晦，星流火，血染红梅，孤独人间尽一醉。说寂寞，谁寂寞，叹零落，惜零落，千年岁月空蹉跎。从今后携手共看天涯两相伴，来往烟波。”
“说寂寞，谁寂寞，叹零落，惜零落，千年岁月空蹉跎。哎！”我竟然听到萧晋轩轻轻的一声叹息。
“留牌。”他示意身边的小太监把我的名字牌留下了。
我终于顺利地过了最重要的一关。
几日之后，宣旨的太监们浩浩荡荡地开进了东西六阁。
秀女们在大殿上齐刷刷地跪了一地，等待着宣判自己命运的时候。
“奉天诚运，皇帝诏曰，特册封柳氏之女安然为从三品嫔，赐号“瑞”，入住衡秀殿。册封陈氏之女怡莲为正四品昭缓，赐号“丽”，入住沁兰宫。册封闻氏之女瑾容为从四品淑仪，赐号“芳”，入住云储宫。册封司马氏之女若欣为从四品淑容，赐号“宁”，入住芜翠宫。册封马氏之女纤纤为正六品贵人，赐号“瑜”，入住怡馨阁。册封李氏之女琴儿为正七品才人，赐号“静”……
一般而言，新晋秀女受封的等级都不会太高。但是我始终记着一句话，只要自己想要的，没有得不到的。相信在不久的将来，我也决不会只是一个小小的淑仪。至少现在我成功了，可以入宫了，心中的那个地方正引领着我慢慢靠近它。
映霞和揽月欢天喜地帮我整理贴身物品去了，这次她们也能一起跟着我离开东西六阁，对于一直得不到重用的两人来说，无异于是一个机会，只要我得宠，她们的好日子也就不远了，熬了这么久，就等这一天。
此时的东西六阁真是冰火两重天，笑的笑，哭的哭。一旁的柳安然正大方地拿出私房钱打赏宣旨的小太监们，真不愧出身豪门，出手如此大方。此时她的身边已经围了一群溜须拍马之人，众人的恭喜祝贺之声不断。此次选秀，她的位份最高，齐文帝大概也是看在她柳家世代为大齐效忠的份上，才给了她这份荣耀吧。
想来此时，甚至会是更长得一段时间，她应该是最风光的。
凡是受封的秀女都拿出了自己从家里带来的银两，这些太监们个个都笑逐颜开，腰包鼓了不少。这是宫里的潜规则，历年历代选秀都是如此，如果不这样做的话，宫里人多嘴杂，刚刚进宫，就会在台面上过不去。在宫中待久了，这些个太监宫女个个都不是吃素的，有时候甚至比主子都难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