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瑞嫔被人打晕,一时半会儿也醒不了,我们把她装进了那个我先前躲藏过的大箱子,景贵嫔说只要把瑞嫔弄出清四所,她就有办法把她送出宫去。
清四所的东厢房内住着的都是先帝的嫔妃,趁人不备,我们把这只箱子偷偷地放进了东厢房。
说也奇怪,我们这两个弱女子,抬起这只装有瑞嫔的大箱子,居然也毫不费力。特别是景贵嫔,我怎么觉得她的气力很大,不像是一个久居深宫之人,倒像是个练武的。
可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容不得我细想,现在对于我来说,帮瑞嫔离开这里,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清四所平日就没什么人,住在这里的嫔妃们不是病就是疯,侍候她们的太监宫女们没有重要的事情,根本就见不着人影,都不知道在哪里偷懒呢。
这也让我们有机会可以顺利地做完这些事情。
走水了,清四所走水了。
当浓烟从清四所上空渐渐升腾的时候,整个宫闱都乱了起来,喧哗声,救火声此起彼伏。
还好,我们俩都穿着宫女的衣服,没有人会认出我们。
“本宫的宝物呢?你们快把它们给本宫拿出来。这些可都是先皇赏给本宫的,要是烧掉了,本宫饶不了你们。”一个太妃边说边从东厢房里冲了出来,指着屋里的那些东西跺脚道。
“哈哈哈,烧了好,统统都烧干净了,心也净了。”
“干脆都把你们一起烧干净了吧,先皇啊,把臣妾也烧了吧,让臣妾来陪您。”
太妃们笑得笑,哭得哭,吵得人心烦。
“你们两个还愣着干什么,赶快把太妃们的东西都搬出来。”领头的一个公公指着我俩气急败坏道。
就等你这句话,我和景贵嫔相视一笑,赶紧冲进东厢房,把太妃们大大小小能搬得动的厢子统统都搬了出来。
幸好火势并不大,一会儿工夫就被扑灭了,其他的房间倒还好,只是瑞嫔住的这间房却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
因为清四所走水,人心慌慌,为了安抚太妃们,内务局只得另辟宫室安置她们,随着这些嫔妃们迁出清四所,她们的一些贴身物品自然也搬离了此地。
所有的人都以为瑞嫔已经葬身火海,一个弃妃而已,根本就没有人会在乎她的生死。不管瑞嫔是死是疯,有些人也许能消停一段时间了吧。或许能给我们多些时间来继续追查这件事情。
我也不知道景贵嫔是如何把瑞嫔送出宫去的,这些年她在宫里,大概也养了不少的亲信吧。
我的一举一动,她全都明了,可她要做什么,我却不得而知,她的能耐根本就不是我想得那么简单。
虽说我现在跟她是在同一条船上,可景贵嫔身上好像有很多秘密是我所不知道的。她本是柔皇后的贴身丫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这些年又养尊处优了这么久,可现在看她的行事作风,倒像是另外一个人。
这宫里的秘密太多,多的让人害怕,现在我只能不断地提醒自己,一切都要小心再小心。
这些天,我一直都在想瑞嫔说得那些话,“荣嫔,那巴豆是你给我的,你不是在眶我吧。骗子。”
荣嫔给瑞嫔巴豆,瑞嫔就拿去给李琴儿吃,难怪揽月临死之前会说瑞嫔确实给李琴儿下过药,这巴豆虽不是毒药,可却是强性的泻药,吃多了,也会出人命的。
可荣嫔为什么要给瑞嫔巴豆呢?如果说荣嫔也知道李琴儿有了身孕,那应该是拿堕胎药才对啊。
或者说荣嫔明明拿的是堕胎药,却故意骗瑞嫔说是巴豆,可李琴儿最终没有落胎,却是被砒霜毒死的。
这件事盘根错节,怎么越来越复杂了,我到底还应该不应该再继续追查下去呢。
现在就算我想收手,恐怕也已经来不及了。不为刀殂,便为鱼肉。在这宫里要想继续活命的,只能把敌人一个一个消灭掉,而不是等敌人来灭掉你。
荣嫔,一直都是一个颇有心计之人,当初如果不是她耍手段,怎么会怀上皇上的骨肉,又怎么会从一个连封号都没有的纪贵人一跃而成为从三品的荣嫔呢。
可揽月当初是弄坏了她册封当日的朝冠而被贬的,这样看来,她也不是揽月口中的主子。那么下砒霜之人就不是荣嫔了。
自从清四所回来以后,我一直都在想着这些问题,想得头都疼了,竟然好些天都没有出过云储宫的大门,连日子都过糊涂了。
“娘娘。您看今晚要穿什么衣服,好让奴婢早先去准备准备。”
我冷不防听映霞这么一说,才惊觉自己太过于失神了,竟然忘记萧晋轩今晚翻了我的牌子,可我却还什么都没有准备。
今天,这是他从莲花庄回来以后第一次翻我的牌子。
皇帝每翻一次嫔妃的绿头牌,敬事房都会认认真真地记录一次,皇上子嗣单薄,新晋宫妃中至今还无一人怀有身孕,这于情于理,实也说不过去啊。
今晚……
心里的某一处似乎被猛烈的撞击了一下,我被自己突然跳出来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我在明,敌人在暗,有些事情真得是让人防不胜防,可是,我愿意去赌一把。如果赢了,我能知道我想知道的许多真相。如果输了,大不了陪上一条命,这些年,我的命本来就已经是多赚了,也不在乎这一次了。
“映霞,今晚帮本宫好好打扮打扮。”说完这句话,对着那面铜镜,我突然没来由地一阵哆嗦,往前走,就永远没有回头路了。
“是,奴婢这就帮娘娘去准备。”
夜幕很快就要降临了。
抹胭脂、画黛眉、梳高髻、插珠钗、穿罗衣……
映霞和锦儿指挥着一帮小宫女们在我面前忙悠着,今晚不是我第一次侍寝,可我的心却是如此忐忑不安。
闻着他身上淡淡地龙涎香味,我的睡意渐浓。
“容儿。”听得身边的他轻唤道,我翻了个身。
“皇上。”望着他乌黑深邃的眼眸,那里竟有着一道化不开的柔情,是对我。
心早已迷失在那一片沼泽当中,这个至情至性的男人让我有一刹那忘却了所有,只想在他身边,做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女人。
可这一切于我也只是一个奢望而已,大仇未报,何来安心!
“映霞,替本宫诏马太医请脉。”
“是。”
经过上次那件事情以后,马太医成了太医院的院正,自然也成了我的心腹。在宫里,如果没有几个自己的亲信,根本就做不了任何事情。
前朝与后宫一直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也是为什么历朝历代后戚强权的原因。柔皇后的枉死,也是由于后戚过于强盛,而遭了小人的暗算。
我这招引蛇出洞的想法,如果没有马太医的帮忙,根本是无法成功的。
“微臣参加娘娘。”
“马太医,不必多礼。映霞,去泡一壶好茶给马太医。”
“是。”待映霞走后,我便把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
马太医怔了一下,忙道:“娘娘,这个计策虽然不错,可这是欺君之罪,万一让皇上知道,微臣的脑袋不保啊。”
“马太医,有本宫在你怕什么,如果出了事情,本宫一例会承担所有责任。”
“娘娘,您是否再考虑一下,或者可以想其他的法子,这个实在有点冒险。”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虽有点冒险,可现在这是个最好的办法,如果再不把这条毒蛇引出来,恐怕下一个被咬的人就是我。马太医,静贵人的安胎药是你开的,可她却不明不白地吃砒霜死了,连瑞嫔都成了替罪羔羊,真要追究起来,这事牵扯的恐怕不是一般的人吧。”
马太医不由自主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说道:“娘娘,微臣知道该怎么做了。”
过了一个多月,正值是九九重阳佳节。天气甚好,怀仁太妃便在御花园里设了家宴,命各宫的嫔妃们盛装出席。
因是重节,宫里自是十分热闹,插茱萸、赏菊花、唱大戏。
好久都不曾这样齐聚了,想起第一次奉诏在寿康宫饮宴的情景,那已经是大半年前的事情了,那个时候我们都刚进宫不久。可现在,曾经笑颜如花,一起进宫的姐妹们,一个死了,一个疯了。
真是造物弄人啊!
今日我穿了一件嫣红缕金妆花锻的袖衣,戴了金累丝衔珠蝶形簪,整个人看上去很喜气。怀仁太妃的左侧还是坐着容妃,她虽然也是盛装打扮,可不知道为何看上去却有些憔悴。容妃的旁边坐着景贵嫔,她神情怡然,看了我一眼,对我点头笑了笑,我自然也回应了她一番,不管各自的目的为何,好歹现在我俩算是坐在同一条船上的人了。
景贵嫔的旁边却坐着一个面容生份之人,此人我从来都没有见过。宫中饮宴一向都是按品阶身份而坐,她坐在景贵嫔的下首,却坐在了荣嫔的上首,又穿着绛红彩绣牡丹织金锦对襟宫装,一看就应是正三品之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