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我坚决不能同意!夙尧,你趁早死了这条心,想都别想!”独孤氏一口回绝,瞧了窦夫人李氏一眼,眼珠子一转,也握住李老太太的手说,“娘,四妹带着兰娘过来探望您,一则是实在想念您。这二嘛,可也是有件大喜事要跟您老人家说的。”说着招了招手,将窦华兰也拉到老太太跟前,“眼瞅着这表姐弟俩都到了适婚年龄,我跟四妹打算喜上加喜,趁着夙尧还未出征之前,赶紧将亲事给定下来。”
老太太着实不知道,她姑嫂两个还背着自己打着这番主意呢,有些不高兴了:“这么大的事情,你们怎么自己做主,都不跟我说?”说着耍起了小孩子脾气,气鼓鼓地往后一退,只将嫡亲的孙儿搂住,“还是夙尧好,知道凡事跟祖母商量,不像她们一个两个的,我这还没死呢,都已经将我当作死人了。”
李夙尧立即说:“祖母,您说什么呢。您老人家一定长命百岁,以后还得喝我儿的满月酒跟娶媳妇酒呢。只要祖母您说服了我娘,先跟云家定了这门亲,等孙儿打完仗回来就娶她,以后就在家给您生曾孙子,哪儿都不去。”
老太太两眼冒光,觉得日子实在太美好,简直前方一片光明,儿孙满堂,承欢膝下,她怕是做梦也得笑醒。
那边窦夫人吃了个瘪,面子上挂不住,起身道别:“既然夙尧已是有心仪女子,不再愿意娶我们兰娘,大嫂,我看也就算了,这强扭的瓜不甜。”说着走了一步,将女儿拉到自己身边,尽量让自己不生气,努力挤出一个笑,撂狠话气死他们,“我们兰娘,可是京城第一贵女,现如今的风头,可是盖过大嫂您当初呢。我家兰娘又没被李世子毁了容貌,不似那云府似的,女儿没人要了,巴巴地将女儿往你们李府塞,想娶我女儿的贵子,可多了去了!”
窦夫人话说得带刺儿,独孤氏怎会听不出,趁老太太没注意,狠狠瞪了儿子好几眼。她就想不明白了,那云家的闺女长得又胖又丑,额头上还磕了一大块疤,跟这兰娘简直没法比,这夙尧是脑袋被驴踢了还是眼睛被箭戳了,怎这般不会看人?眼光可比他爹当年差得远了。
他爹虽然大老粗一个,可眼光就是高,手段还狠,不然自己这当年京城一枝花,追求的人可多了去了,怎会嫁给李烈?
英明神武的李将军,绝代风华的独孤氏,怎么就生出了这么个没眼光没出息的蠢儿子来!
窦华兰一张俏脸红红的,细密的贝齿紧紧咬着红唇,心里非常郁闷。
当初听舅妈说舅舅在杭州时给表弟定了云府三千金时,自己心里还暗暗担心过,可生辰时见了云三小姐容貌后,便一点没放在心上。那云三小姐的姐姐长得倒是不错,水灵灵的,可云三小姐自己,长得确实很抱歉。她做梦都没想到,自己打小就是被人捧在手里含在嘴里长大的,要什么有什么,此番竟然输给了一个丑女,真真是想不明白。
另外,最最重要的是,那云家是什么门第?脚踩牛粪的低等门户,自己跟她们家比,简直跌份儿。又不是没人愿意娶自己!
“娘,别在这儿丢人了,我们还是走吧!”说着屈身朝老太太跟独孤氏勉强行一礼道,“外孙女改日再来瞧祖母您,今儿先回去了,您老保重身体。”
这窦夫人虽也是李老太太亲生的,可李老太太生她时难产,差点没死掉,因此,打小母女俩就不合。再说,兰娘姓窦又不姓李,跟嫡亲孙儿宝贝夙尧是没法比的。
李老太太此番一门心思扑在那云家姑娘身上,朝着窦华兰母女挥手道:“去吧去吧,刚好我也有点事情要忙,就不留你们了。”然后瞟了媳妇独孤氏一眼,怕她三言两语就将那准孙媳妇说跑了,依旧下逐客令,“你也去忙吧,让夙尧留下来陪我。”咳了一声,挪了下屁股,坐正身子,“这四丫头想将兰娘嫁回娘家,虽是喜上加喜的好事,可是夙尧不同意,那我也就不同意。”
窦夫人气得跺脚:“娘,您可别搞混了,不是我家兰娘想嫁入你们李家,是嫂子硬要我家兰娘嫁过来!夙尧在您心里是个宝,可我还真真瞧不上眼呢,若不是碍着嫂子的面子,夙尧这女婿,我是考虑都不会考虑的!”撂完话,心里好受点了,拉着女儿就走,绝不回头。
眼瞧着好好一个媳妇没了,还将李窦两家关系搞砸了,独孤氏气得伸手就狠狠在儿子手臂上掐了一把:“臭小子,你这是存心想气死为娘!我跟你说,想娶云府那寒门女,除非从娘尸体上踏过去,否则,谈都别谈。”跳下炕,追着出去。
依着李夙尧的脾气,刚刚有人敢那样指桑骂槐地骂他跟诋毁婉娘,若是搁往常,他早就凶回去了,可刚刚一声没吭,闷着头任骂,是因为他确实觉得对不住华兰表姐。
小的时候不懂事,觉得将来娶妻一定要娶表姐那样的,那样才有面子。
可现在想想,漂亮的女孩子也就那么回事。再说了,看得久了,肉丸子肉肉的水水嫩嫩的,也挺好看,她姐姐妹妹们长得也都好看,肉丸子以后瘦了绝对是个大美女。
李老太太搂着孙儿脖子,笑道:“别生你娘的气,她也是为了你好,说的那些都是气话。你的婚事,祖母给你做主,你想娶谁就娶谁,这事,我说了算,其他人谁说的都不算。”捏捏孙子手臂,戳戳他的脸,“给祖母说说,怎么就瞧上人家姑娘了,什么时候的事儿?”
紫菊插嘴:“就是皇上今年亲封的骠骑将军的嫡幼女,今年春时,国公爷去杭州给刘家老太太贺寿时定下的亲事。”
“什么?”老太太一惊一乍,气呼呼的,“怎么连你都知道的事情,我却是一点不知道?真是没王法了,我这还没死呢,一个两个有事都瞒着我!”扭头看孙子,黑着脸问,“你爹又去军营了?呆会儿你去叫他回来,这么大的事情都瞒着我,非得叫他吃顿板子不可!”
李夙尧平日吃他爹板子吃多了,此番特别乐意见他爹吃祖母的板子,笑哈哈道:“行,孙儿再陪您一会儿,然后就去军营找爹去。”
老太太眼珠子直转,然后似是想到什么,叫来四大婢女中的黄衫跟彩衣:“去,你们两个去云府,将我那未来孙媳妇请过来,老太太我想瞧瞧。”
李夙尧立即伸手将黄衫跟彩衣拦住,对老太太说:“现在怕是不行,云三小姐此时在九王府呢,秦太妃怕还得留她在九王府宿一夜。”
“怎么回事?”老太太心里有些醋意,“我孙媳妇,秦太妃留着做什么?”
李夙尧见终是绕到正题上了,立即说:“怕是太妃娘娘也是瞧中了云三小姐,想说给九王叔做媳妇呢,他们母女那点小心思,孙儿可是瞧的真真儿的。”
李老太太气得往地上一跳,双手插腰,来回直蹦达:“欺人太甚,简直欺人太甚!我孙媳妇,那是我孙媳妇!我的!”
紫菊立即来拉她:“老太太,您怎么自己跳下床了?”斜着眼睛瞟李夙尧,小声提示老太太,“世子爷在这呢,您不是还在装病嘛?”
老太太中气很足,气运丹田一声吼:“我这孙媳妇都要被人抢走了,我还装什么病?你们站一边去,别管我。”顿了顿,又问孙子,“秦太妃出的杨家九小子,不是个瞎的瘫的吗?怎么,你还能输给他不成?”
李夙尧生气,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那肉丸子也是个瞎的。”见老太太愣愣地瞧着自己,咳了咳,“秦太妃这些日子,三天两头进宫,八成是往刘太后那里跑,太后老人家若是一道懿旨赐婚,孙儿可就没法子了。”
李老太太气得暴跳,前一刻装病时还在床榻上气喘吁吁的好似不行了似的,此时有人叫嚣到她门前来示威了,还装什么病,此刻在房间地板上健步如飞。
说起这李老太太郑氏,也是个传奇人物,曾是叱咤一方的巾帼英雄。
三四十年前,天下大乱,几个世族大家轮着当皇帝玩,中原百姓日子苦不堪言。大天朝四周蛮夷见中原内乱,便争相来侵,在天朝边境烧杀掳虐,占了一座又一座城池。
当时是宇文氏建立的西魏王朝,魏天子便令唐国公李仲带兵收复失地,郑氏打小练武,自然也是跟着丈夫一同出征,甚至并肩携手,一起上阵杀敌。郑氏熟读兵法,打仗讲策略,当时的唐国公英勇睿智,夫妻两个没用几个月,便将那突厥军打得夹着尾巴往家逃,再不敢在天朝土地放肆。
这四十年来,突厥一直安守本分,老老实实过日子。
后来天下依旧乱了二三十年,可不管谁做皇帝,李家一直都是为臣者忠的形象,替皇家四处征讨。老子死了儿子上,李仲英勇牺牲后,便将爵位传给儿子李烈,于是李烈继续替他爹替他李家列祖列宗完成使命。
直到十年前,杨家建立大兴王朝,天下才算安定。
天下安稳后,郑氏便将外事全权交给儿子处理,府内的一切都交给长媳独孤氏打理,自己乐于安享晚年去。
可她忙了一辈子****一辈子心,也叱咤风云了一辈子风光了一辈子,还真是闲不住。便没事装病玩,将儿子媳妇孙儿孙女骗来陪自己说说话。可今天,她忽然觉得,又有一场硬战要打了。
竟然敢抢自己孙媳妇!
李老太太站在屋子正中间,突然右手握拳往天上一戳:“紫菊红绸留守家中,等国公爷回府了,将他留在我这边,我回来有话要问。黄衫彩衣,你们两个随我进宫找刘太后讨说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