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对缠足
1900年5月14日,蔡畅诞生在湖南省双峰县一个依山傍水的小山乡---荷叶乡光甲堂。出生后取名为蔡咸熙,但哥哥姐姐们都亲切地叫她“毛妹子”。
幼时的毛妹子十分天真可爱,虽因生活贫困长得瘦小,但却显得机灵精干,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炯炯有神,嘴角上总是挂着微笑。母亲格外疼爱这个在贫困中出生的毛妹子,哥哥姐姐们也都真心实意地爱护她,特别是与毛妹子挨肩的三哥蔡和森,只比她大6岁,相近的思想感情使小兄妹俩成为密友。毛妹子最喜欢和她的“和哥”在一起,因为她知道和哥的“办法最多”,胆子大,哪里都敢去,还不迷路。毛妹子像“小尾巴”一样跟着蔡和森放牛、割草、做游戏??凡是“和哥”能做的,她都想做;凡是“和哥”不做的,她也不做。
当毛妹子到了六七岁时,按照乡里风俗,女孩子到了缠脚的年龄。蔡畅的两个姐姐都是缠过脚的,母亲也准备给毛妹子缠脚。毛妹子开始大概是出于好奇心,便痛痛快快地接受了这种“肉刑”。裹完脚后,毛妹子一站起来,就觉得身子不由自主,脚也硌得痛。当她再迈开脚步着地走路的时候,双脚钻心般疼痛,不由得使她马上尖叫起来:“疼死我了,疼死我了!”她一边喊着,一边忍着疼痛,摇摇摆摆地向屋门扑去,手刚够着门,便跌坐在门槛上。她心里十分懊丧地想:“这往后我可怎么走路呢?”母亲在一旁十分同情地劝她说:“毛妹子,刚裹起脚走路都是这样疼,慢慢习惯就好了??”“什么时候才能习惯呢?”她用心思索着。她看到母亲和姐姐现在走路还是那种不自由的样子,再联想到自己裹着这条烂脚布,就再也不能跟随“和哥”到处去奔跑玩耍了,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毛妹子开始反悔了。
“娘!包脚我受不了,我不包脚了!……”一向都很听话的毛妹子踢蹬着双脚又哭又闹,非要母亲给她拆掉缠脚布不可。她还理直气壮地说:“和哥不包小脚,为啥子要让我包小脚?”其实蔡母深知缠足的痛苦,她本来给毛妹子裹脚并非坚决,只不过是受风俗的制约而已,于是她对毛妹子说:“你不要同和哥比,和哥是伢子,你是妹子,伢子不包脚,长大要外出去做工,妹子不包脚嫁不了好人家。”毛妹子哭闹着说:“那我就不嫁人家!反正我是不包脚。”
蔡母见她这一顿折腾,拗不过她,就索性给她拆掉了裹脚布由她去了。毛妹子挂着泪水的小脸蛋又露出了喜悦。毛妹子无意之中,竟然通过自己的反抗保住了一双天足。从此,在她幼小的心灵中形成了一种信念:
无论做什么事情,只要自己坚持,就一定能成功。
乐于助人
群莺乱飞、杂花生树的暮春三月,荷叶乡的土地上,春耕春种正忙。有一天,毛妹子的父亲蔡蓉峰在堂屋里高声喊着:“和子,快去把咱家地里的豆子点上!”
蔡和森一边答应着,一边就去准备东西。毛妹子听到了父亲的喊声,自然也要跟着去。
兄妹俩头戴斗笠,肩扛锄头,胳膊挎着装豆种的竹篮,一前一后,高高兴兴地来到了自家的田里。哥哥手拿锄头在前面刨坑,妹妹挎着装豆的篮在后边往坑里撒豆种、培土,他们配合得那样默契,干得十分起劲。
突然,毛妹子放下了豆篮,走上前拉住哥哥的胳膊,用手指着不远处的那块田说:“和哥,你看??”
顺着毛妹子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曾老爹一个人伛偻着腰也在那里点豆。他老人家一会儿刨坑,一会儿又放下锄头去撒种、培土,累得呼哧带喘,满头大汗。
“和哥,咱们帮帮曾老爹吧!”
毛妹子向哥哥提议。
蔡和森立即表示同意:“好!我们先去帮曾老爹。”
兄妹俩拿起锄头,挎着自家的豆种篮子快步走过去帮助曾老爹种豆。看到小兄妹俩的举动,曾老爹感动得不知说什么好,只觉得心头发热。
曾老爹想到蔡家的地还没点完,又怎能让小兄妹先帮自己呢?于是上前劝阻小兄妹说:“孩子,使不得,使不得呀!你们家的地还没点完呢!”
“曾老爹,您太累了,我们先帮您点完,再点我们的。”
曾老爹感动得连声说:“真是太谢谢,太谢谢你们了!”
三个人齐心协力足足忙活了半天,种完了曾老爹的那块豆子地。下午,小兄妹俩才种完自家的田。直到天黑,小兄妹俩才赶回了家。
晚上,父亲发现豆种少了许多,立即追问蔡和森说:“和子,豆种怎么少了这么多?”还没等蔡和森回答,毛妹子便得意洋洋地抢先说:“我们帮了曾老爹呀!”一听这话,气得蔡蓉峰火冒三丈,他跺着脚大声骂道:“你们这些吃里爬外的东西!”看父亲真的生了气,机灵的毛妹子赶快跑到母亲身边。
母亲很平静地对父亲说:“你吼什么,和子同毛妹子做得对,帮助人家是好事嘛!”
得到母亲的赞扬,毛妹子更感到自己理直气壮,她赶忙接上母亲的话茬儿说:“就是嘛,帮助人做事还有什么错!”
蔡和森听母亲说他们做得对,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在这个家庭就是这样,母亲葛兰英在孩子们心目中的威信是至高无上的,无论做什么事,只要母亲赞同,就是父亲再反对,孩子们还是要坚持做的。此后,毛妹子经常与和哥一起帮助别人做一些力所能及的活。比如帮别人割草、放牛、插秧、割禾等,人们都夸奖蔡和森和毛妹子是不怕苦、不怕累、爱帮人的好孩子。
“我也要上学”
毛妹子的大姐蔡庆熙出嫁后,遭遇十分悲惨,1911年冬丈夫刘文炳病故后,留下了一个不满两岁的女儿刘千昂(现名刘昂)。庆姐的公婆又吝啬,又刁悍,他们的儿子死后就开始虐待庆熙母女。庆熙生病发高烧,也不肯请医生给治疗。蔡母得知此情况后,总是放不下心,便叫蔡和森去刘家把庆熙母女接回家。这时蔡家早已迁回了永丰。大姐回来,毛妹子非常高兴,她尤其是喜欢比自己小10岁的外甥女刘千昂。
毛妹子经常背着小千昂到处去玩。她们最常去的地方是双峰学堂。毛妹子常带着千昂站在学堂门外向里边观望,看着学生们下课后在校园里嬉笑奔跑,听着从课室里传出的朗朗读书声,从心里羡慕这些学生们。有时,毛妹子还情不自禁地小声问伏在背上的小千昂:“上学好不好?”天真活泼的小千昂顺着话音答:“好!”“对,以后我也要上学去。”她自言自语地说。
她还常对小千昂说:“昂昂快点长,长大了也要进学堂。”几乎每次都是小千昂不耐烦闹着要回家,毛妹子才背起孩子恋恋不舍地离开学堂门口。
母亲葛兰英深知小女儿上学心切。看到大女儿庆熙母女俩的处境,她心想:“如果让孩子们去上学,学点自食其力的本领,那该多好啊!”她自己虽然快50岁了,可也不想再这样生活下去,她也想受教育,想学会独立生活的本事。
1913年,倡导女子教育的革命思潮席卷全国,湘乡县第一女校开始招生了。好学上进的葛兰英听到消息后,下定决心率领子女去上学。她毫不犹豫地卖掉了出嫁时娘家陪送的妆奁,凑足了费用,带着庆熙、和森和毛妹子到湘乡县城去读书。毛妹子一心想进学堂读书的愿望就要实现了,她心里别提有多高兴。
真是好事多磨。当蔡母在报到处端端正正写下自己更改的名字“葛健豪”时,女校的教师却认为葛兰英年纪太大,坚决不让她报名。蔡母非常气愤,回家同子女商量求学办法。毛妹子和蔡和森一致给母亲出主意:“上县政府告他们去!”
蔡和森立刻写了呈文,并送到长沙县署。出人意料的是县太爷很快在呈文上批了“奇志可嘉”四个字,并责令“湖南女子教育养习所”破格录取。
这件奇闻顿时传遍了整个长沙城。
经过努力,蔡家母女终于争得了学习的权力。
大姐蔡庆熙进了缝纺班,母亲同三哥蔡和森读高小班,毛妹子用蔡咸熙的名字进了初小班。
毛妹子终于实现了“我也要上学”的梦想。
能歌善舞的小老师
1913年,蔡家母子勤奋攻读了一学期,尽管她们省吃俭用,但毕竟筹措的学费有限,到年底已经用得差不多了,蔡咸熙只好随着母亲、姐姐、哥哥又回到永丰镇。
豁达明礼的葛健豪想到家乡的女子上学不容易,便想在镇上办一个女子学堂,把自己学的知识传授出去,也让家乡的妹子们学到一点知识和本领。蔡母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以后,立即得到孩子们的赞同。
蔡咸熙争先表态说:“我会弹风琴,可以给大家教音乐、体操。”
蔡庆熙也自告奋勇地说:“我可以教女孩子们学缝纫??”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都在为办学献计献策。
不久,在永丰镇上的观音阁的门口挂出了一块“湘乡县立第二女校”的木牌子,整个永丰镇立刻欢腾起来,女孩子、小媳妇、大姑娘们奔走相告,欣喜若狂。
蔡咸熙在这所女子学校里,扮演双重身分,既当学生又当老师。她平时跟同学们一起学语文、数学??到上音乐、体育课时,她又以“老师”的身分去教学。由于学校的教室是尼姑庵改造的,教学条件很差,13岁的蔡咸熙,个子很矮,上音乐课时,站在黑板前面看不见后面的同学,而后排的学生也看不到她们的小老师。为了能使同学们集中精力听讲,又能使自己看到全班同学,蔡咸熙站在凳子上教大家唱歌。
蔡咸熙虽然授课经验不多,但她备课认真,讲课生动,并且很有耐心。她和学生们年龄相仿,又很能掌握女孩子们的心思,在音乐课上教大家学唱很多歌,如“乌鸦与麻雀”、“葡萄仙子”等,大家唱熟了,她就教大家载歌载舞。学生们听她的课都感到非常轻松愉快,大家都很喜欢她这位小老师。
最使学生开心的还是蔡咸熙的体育课。在体育课堂上,她教大家列队、走步、跑步、跳绳、跳高、跳远、做体操。蔡咸熙那双天足,跑跳都很自如,示范动作做得优美自然。一些裹了脚的学生跑也跑不动,跳也跳不起,体会到裹脚太不方便了。许多学生下课后就解开脚带,放开了双脚。时间一长,二女校学生的精神面貌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学生们又活泼又显得有教养,学校受到了乡亲们的好评。
后来,因种种原因,湘乡县立第二女校停办了,蔡咸熙短暂的教师生涯也就宣告终结。
“我的事我自己作主”
湘乡县立第二女校停办的同时,灾难也降临到蔡咸熙的头上了。原来蔡咸熙的父亲蔡蓉峰因坐吃山空,经济越来越窘迫,便想在小女儿身上打主意。他看到蔡咸熙已经出落得姿容温雅,才貌双全,便自作主张要以500块银元的聘金,将蔡咸熙许配给一个地主家去当小媳妇。
有一天,蔡蓉峰在饱饮“黄汤”老酒之后,借着醉意同蔡母商量蔡咸熙这桩婚事。咸熙的母亲坚决反对这门亲事,老俩口为此争吵起来。内屋传出蔡母坚定而深沉的声音:“不行!不能让毛妹子去当童养媳!”
“他家给500块银元的聘礼呢!这可是笔不小的数目,你好好想想!”蔡蓉峰说。
“还想什么!我说不行就不行!我再不能听任你用我的女儿去卖钱!”
这一切,蔡咸熙在堂屋全都听到了,她想到大姐被卖给地主家吃尽了苦头,受尽了公婆的残酷虐待,现在父亲又想来打自己的算盘,这绝对不行!她怒不可遏,猛然冲进房里对父亲说:“爹!你害了大姐还不够吗?我的事不用你管!”
“儿女的婚事由父母作主,这是天经地义的事!不用我管?谁来管?!这事就这么定了!”蔡蓉峰蛮不讲理,想采取压服的办法。
“我的事我自己作主,谁说了也不算!你定了你去,我就是不去。”
性格温顺的蔡咸熙虽然不喜欢父亲,但从来还没有这样强硬地顶撞过他。蔡蓉峰一腔怒气,又不便对女儿发作,便冲着葛健豪大发雷霆:“这都是你这个死老太婆惯的,今天到那儿上学,明天到这里办学,还想上天了,全不把老子放在眼里!”
蔡蓉峰越说越恼,竟然跳进厨房抄起一把菜刀,吼叫着要杀死这个怂恿子女造老子反的妻子。
葛健豪强忍恼怒,跑出家门,在柴草垛里躲了一夜。事情弄大了,亲友们都来劝解,这门亲事暂且不提了。
从这件事后,蔡咸熙陷入了极度的忧伤和迷惘的情绪之中,她似乎觉得在这个家里已经失去了安全感。母亲也担心不务正业的蔡蓉峰,迟早还会为了钱把女儿卖掉。母女俩每日里都在焦虑不安,都在寻思着出路。
当时,蔡和森正在长沙第一师范读书。蔡咸熙在和母亲、庆姐商量之后,就给蔡和森写信叙说家里发生的情况,并提出她想到长沙躲难的意见。很快,蔡家母女就收到蔡和森支持妹妹出走并主张以后母亲和庆姐也到长沙谋生的回信。
1915年初,蔡咸熙在母亲和姐姐的帮助下,带着简单的行李,瞒着蔡蓉峰离开了家乡。
从此,她再也没有回到过那片令她心碎的土地。
从永丰镇上路,到湘潭搭船,蔡咸熙独自一人踏上了艰难的人生道路。站在船头,回首遥望渐渐远离的故土,她没有丝毫的留恋,而是感到自己像一匹挣脱羁绊的小马,无比的轻松、舒畅和自由。转过头来朝前看,悠悠湘江水,茫茫天涯路,不知前面等待她的将是什么?新奇,求索,奋进,也稍带一缕不安情绪,使这位15岁的少女久久难以平静。
渡船靠近了长沙官灵渡码头。当蔡咸熙翘首向岸上张望的时候,蔡和森正在站台迎候,她被哥哥送到一个姓罗的朋友家暂住。
周南女校的高材生
陈章甫等在该校任教。校训是培养学生的“自治心、公共心、进取心”。
与此同时,朱校长主张学生自治,提倡思想、言论、信仰自由,鼓励学生参加反帝国主义、反封建军阀的爱国运动,形成了周南独具的优良校风。
蔡畅怀着喜悦的心情,于1915年2月踏进了周南女校的校园。她到校就充分利用学校的良好条件,大量阅览各种书刊,刻苦学习专业。当校长朱剑凡知道蔡畅是为逃避封建包办婚姻而出来自谋生路的情况后,便当即决定免收她的学膳费,使蔡畅成为周南女校的一名免费生。在蔡畅衣食无着、生逢绝路之时,朱校长帮她摆脱了困境。
她对校长非常感激,更加勤奋学习以报答校长的厚爱。
蔡畅在周南女校结识了向警予、陶毅、劳启荣等进步学生。她们经常在一起谈论时事、探讨人生,抒发各自的理想和抱负。她还参加周南女校召开的“反对袁世凯签订的卖国二十一条”大会,她第一次听到动人心弦的爱国主义的演讲,第一次和同学们一起走上街头宣传演讲,体会到唤起民众觉醒的激昂心情。通过这次参加反帝反袁斗争实践,她开始悟出了“革命”二字的含义,加深了对周南女校着眼于妇女解放、培养人才以振兴中华的办校宗旨的理解。她开始认识到国家民族的危亡命运不解决,个人是永远没有前途的。
她开始向往着能为振兴中华做出一番事业,如果不能成为“振兴中华”的人才,就愧对培养自己的母校。
此后,她更加如饥似渴地阅读进步书刊。不久,在毛泽东、蔡和森的影响下,蔡畅成为《新青年》的忠实读者,饶有兴趣地探讨有关个性解放、妇女解放、婚姻自主以及社会主义革命等问题,逐渐对无产阶级革命产生了同情。虽然蔡畅当时还没有明确的革命目标,但由于她从普通的求知进入到真理的追求,为她后来成为革命者,打下了重要的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