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行至西郊,季行六来到了监学里那些学子口中常说的邶岳国最好吃的酒楼:天下第一斋。
这天下第一斋是邶岳国的贵族最常光顾的一家酒楼,做的美味菜和可口点心在邶岳国是一绝。季行六这难得出府一趟自然是乐得踏上玉阶,踩着碎金微沙铺地的奢华酒楼地板,由美貌婢女领着进入完全清静的雅间,静待婢女们手捧托盘,摇曳生姿地进来张罗她的膳食。
这天下第一斋内外景致都不错,季行六待的那个雅间推窗望去就是碧波荡漾的一汪湖水,远处山青青,树木花草长势喜人。
在这样的环境下用食,那是相当放空脑袋,洗涤精气神。所以吃吃喝喝着,季行六走出天下第一斋的门槛时已是很久以后。
久到这段时间候在马车边驾车的两个下人都不见了踪影。季行六皱眉,抬头看看天下第一斋的门口,有点怀疑这两个家奴真是混进了天下第一斋去吃喝。
不该啊,以这两家奴的架势,怕是还没进第一斋的大门,就会被守门的护卫给撵了出来。那个地方不是士族是不让进的,除非有士族带着才能进去。
季行六怀疑地侧过眼静看四周围,周围一片山明水秀景致好,只是这地带人不多,不是这第一斋落户在这,这地方怕是荒地一块。这样的地方,这两驾车的家奴会跑到哪儿去?
季行六心中隐隐不安,谨慎抬手撩珠帘往里瞧,果然看见马车内的冰塌上有一团白影卧着,季行六本是怀着警惕掀帘,看见白影的同时刻,手中洒落一薄层迷药。
那人竟是不晕,季行六惊,正待下重药,却不料那人忽地转过身来,脸侧面对着季行六。
是他,昨日集市见到的那个妍姿姝丽的大美人。看他样子,竟是中了媚药?
季行六探身过去这人身边,搭手想要摸摸他的脉息,却不料遭到了这人强烈的排斥,因着过分抗拒季行六的触碰,这人动作过度身子都剧烈颤动起来。
只是模糊的双眼这时竟有了片刻的清明,只这片刻,齐衍发现了他临时挑的马车栖息地,这马车的主人竟那么巧是先前见过两面的少女,似乎在这姑子身边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威胁,齐衍的喘息微微平了点。
“小娘子,是你。”齐衍这时发出的声音沙哑的厉害。
迷药加媚药,他的状况非常不好。
季行六点头,正要回答他,忽听外头丫鬟一花一木的惊呼:“六姑子,仲叔和小明子被人打晕了扔在竹林边上。几个护卫已经过去把人带过来了。姑子这地方危险,我们还是快回府吧。”
季行六看一眼榻上之人,皱眉向着马车外道:“嗯。你们先候在马车外,我人有点不舒服先休息一下。”
“六姑子,是你在动吗?这马车?”候在马车外的一木早就觉得不对劲了,六姑子进了马车后竟是半天没啃声,马车却是有些震动。是有什么问题吗?
“没事,你们在外面好了。”
一木默,既是六姑子说没事,那就是有事她们这些奴才也干涉不得的。于是一木在和一花对视一眼后,就安分地守在外面了。
马车内。
“是你?”少女凝视着齐衍泛红的面颊,手中摸到一般媚药的解药,打算拭了这人额头看看情况,再行给这人多少分量的解药。
齐衍心思缥缈,唯一感到下腹热流猛窜,激流热血晕乎得他快要控制不住了,这身下的沁凉冰塌如今竟是如火烧灼着他的背脊。偏这个时候,面前的女郎还探出手来抚摸他额头,这是要人命吗?
齐衍脑子里那根理智的弦崩塌了,竟是一个翻身把少女压在了身下。
季行六又羞又怒,推他不开,只能快速把一般媚药的解药送入齐衍口中。
这一张清媚狐色的面容,拥有的眼神却是野兽般嗜血,只季行六喂了他解药后,眼神清明些,他才缓缓放开压着季行六的身子。
“抱歉。”似是很艰难才吐出这两个字,齐衍的声音听来有些虚。
季行六摇头,自顾摸着滚烫的脸颊,想着车外一干下人还等着她开口回府,她这却突然出现一个丈夫。这怎么可以?这事传出去她别说名声了,直接都要被人指着鼻子骂不要脸了。
问题是现在这状况,她该怎么办?
季行六缓缓回头干瞪着齐衍,瞪着瞪着却更是臊红了面颊。她怎么忘了?解药还没完全被这人吸收,他刚刚能强撑着从她身上翻下来,也是全靠这人自身意志坚强,而不是此刻她给的解药缓解了他身上的毒。
这时刻的他唇泽淡妃色,薄薄两片若桃花晕染成,天然芬芳的模样,因为媚药发作,美人那双细长清润的眼闪着清媚狐色,迷离氤氲,竟是让人生出狠狠蹂躏的诡异感。
季行六觉察自个心思诡谲,心下暗自心惊,她怎么会有这种诡异龌龊的想法?
先前已知此人是美人国色,现在这样更像倾国妖姬,这长相这媚色长在一个郎君的脸上。季行六不知心中何想法,一瞬时莫名怅然。
雪白素锦宽松衣袍松松套在他身上,媚药凶残,使得齐衍与其斗争扯掉了束腰的锦缎,于是乎,他那一身肌肤顷刻间大片大片曝露在季行六面前。
那肌肤妍妍葱白,莹润艳光波动,泛淡淡粉色。
季行六被惊得无以复加。
这是该生在一个丈夫身上的肤色吗?若是女郎,这会儿的这人可当得媚骨天成四个字。
季行六有些惋惜,却终究羞意满面回过神来。
她今儿似乎没带脸出来,真是脸也不用遮了。
眼见这人这么痛苦,季行六想了会,终于打算给这人扎针,让他睡过去,可能等他醒来兴许就解了一时的媚药。
想着,季行六从冰塌下面翻出一个古意盎然的箱笼,取出里面的几根银针,跪坐在齐衍的身边,按着穴道扎针。
扎针完后,意料中的,齐衍昏睡过去。
过好一会才醒过来,醒来时他的媚药已被季行六配制的解药压制了下去,暂时不会发作了。
清醒后的齐衍竟是完全没了刚刚的魅惑清媚,面容肃穆地威逼季行六这时驾车送他去行册封太子典礼的宗庙。
原来今日齐衍该在宗庙受封,只出行前他先去了供奉先母后的祠堂上了一炷香,不料竟是惨遭人暗算。那祠堂里早已被有心人下了足量的媚药,那些人就是算准了时机要迫得齐衍无法参加今日的册封大典,使他无法顺利受封太子。而圣上即便事后得知他今日没去成册封大典是为人陷害,也会从社稷江山考虑,认定一个无力自保的皇子是不够格册封为太子的。
他的那些好兄弟想得可周到,连他贴身的几个影卫都被他们悄无声息地解决掉,如此才能这般毫无顾忌地对他下手。齐衍眉头深蹙,握拳的手咔哧咔哧十足暴戾。
不过他们万万想不到的是四皇子衍是个不要命的,即便中了这样的毒,他仍能单枪匹马冲出各方人马守卫严密,关卡重重的皇宫。这样的人又遇到通毒术,随身携带各类解药的季行六,那暗害四皇子衍的人的这出诡计算是白瞎了。
“女郎……。”马车内,一花看不过去地出声。
刚刚在马车上,齐衍突然胁迫季行六驾车送他去宗庙,季行六看这架势,知晓说理无用后,只得让一花一木两丫鬟上来,然后出发去宗庙。
也是这个时候一花和一木心中的疑惑才解决了,原来这马车里竟是被一外男占着,六姑子被这人胁迫,难怪六姑子刚那么奇怪让她们别上来,原来是真的出事了。
一木会武功,起先上来的时候,她一见到齐衍就开杀,不过季行六摇了摇头,压低声说:“外面都是人,你是要被那些人知道我们的马车里有丈夫出没吗?”
这一说,一木的气焰顿消,乖乖地站在季行六身侧,只一双眼仍虎视眈眈地瞪着闭目休息的齐衍。
而齐衍却仿似未觉,仍旧闭目养神,心里想着今日的媚药事件。
这次的事会是谁动的手?是大皇兄?三皇兄还是七皇弟?这三人里大哥的生母是昭妃娘娘,这昭妃原先是皇帝的乳母,后因帝皇一路荣宠竟是破例被封为妃。不过朝廷重臣、世家大族者多半看不起乳母所生的大皇兄。但大皇兄这人却是阴险有心计的,狠毒残暴,什么事都干得出来,此事会是他下的手吗?
三人中的三皇子齐轩朝是最有望角逐太子之位的,这人有胆识有计谋,颇有帝王气势,先前还有算命的说他有帝王之相。他的生母怡贵妃是北雍容氏的嫡长女,背后势力站着北雍容氏,赵郡季氏,晋王一系列拥护者。是三皇兄的话,他手头的势力要来对付三皇兄,情况于他恐是凶多吉少。
还有七皇弟,当今继后文皇后之子。文皇后,太原曲氏的嫡女,也是不容小觑的一队人马。更令人心里不安的是齐揪然这个人,他是惯常会笑面迎人的那种人,私下里却豢养门客能人异士,那数量不觉间已达二三千人。其他不在列的侍卫队培养,朝廷拿不出证据也拿他没办法。这样的人若说他没心思争地位,连恶鬼都要从地府跳出来。
齐衍想得头痛,虽则歇息在冰塌上,人却是极不舒服的。
季行六倒是心软,见着齐衍闭眼愁眉的模样,遂在马车上点了安神宁静的熏香。
齐衍觉神清气爽,睁开眼熠熠然盯着季行六点香的举动,竟是眉目不转,害季行六一个着慌,差点弄倒了小香炉。
但随即想到此人为何出现在她的马车里,还霸王地要她服从他这那,季行六此际紧张的少女心态就全然没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