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时之前。
省城。
夜已经深了,车辆渐少的马路上吹着不疾不徐的初夏凉风,晚归的行人快步疾行,低声抱怨着自己忘记多穿一件外衣。马路两侧鳞次栉比的住宅楼上的点点灯光逐次熄灭,各种吵杂的声音渐渐低沉下去——整个城市融入了宁静祥和的夜色之中。
对于大部分人来说,随着深入梦乡,一天的生活已经结束了,睡醒之后,就是一个日复一日的明天。但在全省闻名的圣豪娱乐城,真正的生活,现在才刚刚开始。只见一辆辆豪车从全市各处汇聚而来,歪歪斜斜地停在圣豪门前宽阔的停车场上。豪车的主人们则轻拍着装满了名馔佳肴的肚腹,把玩着小三柔嫩的手儿或是揉捏着小四纤细的腰儿,志得意满地步入金碧辉煌的圣豪娱乐城中,尽情享受他们的性福生活去了。
圣豪娱乐城里消费项目很多,唱歌、桑拿、保龄球,洗脚、按摩、马杀鸡,一应俱全,甚至还有个美其名曰益智中心的地下赌场。在这些五花八门的娱乐项目中,唱歌绝对是最火爆的一种,位于六至八层的KTV区天天爆满,夜夜笙歌。
此时,在位于八层的一个VIP包房里,一个二十出头的帅气男青年正搂着一个皮肤白皙的大眼睛美女合唱一曲《知心爱人》,还有三对男女坐在沙发上拍手叫好。桌子上杯盘狼藉,七八瓶叫不上名字的洋酒东倒西歪。烟缸上,尚未熄灭的细长香烟散发着一种特殊的异香。
这是一首十分纯情唯美的对唱情歌,但在这两个人嘴里唱出来,却变成了赤。裸。裸的淫。荡小调。只见美女唱到“你有没有感觉到,我为你担心”的时候,竟然抓着男青年的手直接放到了自己鼓胀的胸脯上。男青年当然不会客气,五根手指如波浪般依次起伏,揉搓掐捏弄个不停,把美女弄得娇喘连连,根本唱不下去了。
“姚大少,奔儿一个。姚大少,奔儿一个。”另外三个男青年见此情景立刻高声起哄,同时也有样学样,伸手在身边美女的胸脯上揉捏一番。
姚大少热情高涨,一把扔了话筒,抱住美女上身向前一弯腰,来了个难度颇大的下腰式的接吻,赢得喝彩声一片。
突然,包间的门一开,一个麦色皮肤的美女闪身进来,一下子就扑到了姚大少怀里。
“姚哥哥,来圣豪玩也不找我,真不够意思。”麦色美女黏黏腻腻地发着嗲,挺拔的双峰直往他身上蹭。
白皙美女作势要打:“好你个黑不出溜的家伙,我刚跟姚大少好上,你就来抢啊。”
两个美女都是靠着客人的赏赐赚钱,哪敢真的争风吃醋,互相笑骂了几句就统一了立场,肩并肩地向姚大少发动了肉香攻势。姚大少左拥右抱,软玉满怀,好不惬意;一白一黑,各具风情,何其销魂。
就在这样一个性福的瞬间,姚大少的手机很不开眼地响了起来。他现在忙得很,哪有工夫搭理手机呀,但那手机铃声也实在够顽强,响了一遍又一遍,吵得姚大少也没了兴致,只好接起了电话。刚听了几秒钟,就突然变了脸色站起来,大吼道:
“我有没有听错,你们四个人看不住一个绑着的人?我靠,就算四头猪都比你们有用!别废话,把经过仔细说一遍!”
听到姚大少口气不善,其他人知趣地安静下来,音响的声音也被调得很低。一黑一白两个美女也不发嗲了,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向外侧挪了挪,免得姚大少发起火来随手打人。她们跟姚大少相处已经有段时间了,都知道这个阔绰的家伙喜怒无常。嗨起来之后一叠一叠的钱直往你胸罩里塞,要是稍不顺心随手就是一耳光,圣豪里被他打哭过的小姐两个巴掌都数不过来。
麦色美女柔声说:“大少,你有事就先去忙,妹妹我随叫随到。”
白皙美女拿起一瓶饮料塞到他手里,说:“路上小心,我等你电话。”
面对这么善解人意的美女,姚大少脾气再臭也发不起火来,哈哈一笑,说:“小case而已,还不至于劳动我的大驾。你们上外边溜达溜达,我打个电话。马文,你留下。”
这些人走出包间后,马文低声问道:“大少,北天跑了?”
姚大少咬牙切齿地骂道:“那小子已经被打了个半死,又用绳子捆住吊起来,就是四头猪也不可能让他跑了!”
马文说:“我让大炮、疯子他们组织人手挖人吧,铁北那片他们比谁都熟。”
姚大少摇头道:“不用了,山老二说看见他上了开往延城的火车,你给吉林的平头打电话,让他找几个得力的人到九台站和吉林站的站台等着,只要他一露面就给我摁住。对了,把那小子的照片都给他们传过去,别摁错了人。”
马文问:“不让他们上车找人吗?”
姚大少说:“车上的事我联系铁路公安的人,你不用管。”
马文点头答应,掏出手机开始打电话联系吉林方面的人手。姚大少也拿出手机,给那个铁路公安的朋友打电话,让他给开往延城的那列火车上的乘警发个协查通报。
几分钟之后,姚大少放下电话,对自己的布置颇为满意。他觉得,就算北天能从仓库里跑出去,也不可能逃过黑白两道的共同追缉。更何况山老二还给了他一下狠的,弄不好他已经晕倒在火车上了。想到这,他撇着嘴说:“这次恐怕要便宜火车上那俩乘警了,我刚才可是承诺抓到人立赏一万。”
马文呵呵笑道:“大少你还在乎那一两万吗。只要抓住那小子,消除隐患,您手下的那两家企业还不是日进斗金呀!”
“也是啊,哈哈。去,把她们叫回来,咱们再嗨一会儿!”马文刚站起来,姚大少突然叫住他,神神秘秘地说,“那东西带了吗?”
马文掏出一个小塑料包,笑道:“放心吧,保那俩妞嗨到发狂。”
姚大少嘿嘿一笑,说:“一会儿多放点,我得好好泄泄火。”
马文笑道:“你就放心吧,楼上房间都定好了。”
…………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一座别墅二楼主卧室里响起了电话铃声,一个五十岁出头的男人拿过手机看了一眼,挂断了。
“谁呀,这么晚还打电话?”睡意朦胧的太太问道。
“哦,工作上的事,你睡吧。”男人柔声说。
“总有忙不完的工作,真讨厌。”太太翻了个身,不满地嘟囔着。
“几句话就完事,睡吧,睡吧。”他给太太掖了掖被子,看她朦胧着睡着了,这才穿上拖鞋走到外间,轻轻关上房门之后,把电话回拨过去。
“姚书记,我是唐越。”
“出什么事了?”
“子川那边出了点状况,那个叫北天的人跑了。”
“什么?人都抓到手里,怎么可能跑掉?子川没派人严加看管吗?”
唐秘书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之后,姚书记的脸色愈发阴沉了,他沉声问:“子川怎么做的?”
唐秘书稍一迟疑,说道:“子川当时在圣豪,他通过电话做了布置,但并没有回仓库。”
“这个混蛋!蠢货!”姚书记咬牙切齿地骂了两句,突然意识到声音可能太大,马上向走廊又走了几步,压抑着愤怒说:“发生这么重要的事情,他居然都不去看看现场,不去问问和北天交过手的那几个人吗?”
唐秘书说:“子川做的布置很完善,应该不会再出问题。”
姚书记冷哼道:“这个北天很不简单,能从绝境中逃脱的家伙,怎么可能被那帮废物抓住。子川这么大意,哼,肯定要碰钉子。”
“那……您是不是再做些安排,别让子川吃了亏,北天手里可还攥着那东西呢。”
“不,我什么都不安排。”姚书记一脸的冷酷,“不摔打,不成材。这几年子川太顺了,顺得都失去了应对危机的本能了。我说过他好几次,他都阳奉阴违。再这样下去,就真成了纨绔子弟了。这次我不会主动帮他,让他碰个头破血流才好。”
唐秘书劝道:“可是,万一那个北天把那东西交上去,子川的生意先不说,您的声誉也可能受到影响。”
姚书记傲然一笑,说:“再厉害也不过是些小孩子的玩意,我还没看在眼里。影响到我?他还不够格。”顿了顿,接着说,“明天一早你给御景温泉度假酒店的董事长辛龙打电话,就说我上午过去坐坐,让他准备个可以玩牌的地方。定好地方后,你再给马魁、李波、宋扬打电话,让他们上午九点到。”
“好的。我陪您去吗?”
“不,我让小王开车送我去就行。你去趟南湖宾馆,把那件事办了。”
“您是指……”
“怎么办,你懂的。”
“我懂,您放心,一定办妥。”
挂断电话之后,姚书记长长地叹了口气,满脸的恨铁不成钢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