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张承业的赞同，许阳只是自嘲的笑了笑。继续说道：“刘学士当初所言，将如今天下的情势说的极为透彻。他说朝天取士八入惹天下黎民疑虑，国有九破，民有八苦。此书句句切中时弊，惹的朝中众臣人人自危。最后懿宗为了平息众人的怒火将他外放之鄂州。诺大一个朝廷中，竟然没有人为他说一句求情的话。这种天下，虽然庞大，还有多少气数？”
说道激愤之处，许阳竟然当着张承业的面说出这样一句大逆不道的话来。
只是张承业真在沉浸在他说的国有九破民有八苦的话中，没有注意听他最后一句。
许阳看到他似乎没有听到，忍不住长处一口气。
这“九破八苦”的说法张承业当初也听说过。只是当时年纪小，自己的义父总是一副老好人的样子，从来不让他打听这些朝堂的事情。
他对着许阳神情凝重的说道：“许将军可知道这‘九破八苦‘具体所指何事？某当年也曾听说，只是不知道详细。”
许阳说道：“罢了。既然你敢听，我便仔细说与你听。
国家九破：
一破：终年聚兵；
二破：蛮夷炽兴；
三破：权豪奢僭；
四破：大将不朝；
五破：广造佛寺；
六破：贿赂公行；
七破：长吏残暴；
八破：赋役不等；
九破：食禄人多，输税人少。
民有八苦：
一苦：官吏苛刻；
二苦：私债争夺；
三苦：赋税繁多；
四苦：所由乞敛；
五苦：替逃人差科；
六苦：冤不得理，屈不得伸；
七苦：冻无衣，饥无食。
八苦：病不得医，死不得葬。
又有五去：势力侵夺；奸吏隐欺；破丁作兵；降之为客；避役出家。
人有五去而无一归，人有八苦而无一乐，国有九破而无一成，官有八入而无一出。天下百姓哀号于道路，逃窜于山源；夫妻不相活，父子不像救。
如此世道，继元兄可觉的还有希望否？”
张承业继续叹气，不再说话。
许阳继续打击他：“其实这些话只是说出了如今天下表相。真正的原因他并未曾说清楚。”
张承业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造成这一切的根本便是逐渐壮大的各世家大族，将大量的土地占据。另外寺庙僧人占据大量土地且没有徭役之苦。世家大族大都有功名在身，不需要交纳赋税，并且还要每年都要从朝廷中领取俸禄。
各大族中的人都能通过举荐进入朝廷之中，而贫寒士子之能一步一步考取功名。
如此以来，贫者愈贫，富者愈富。
同时能够征收赋税的土地越来越少，而供养的人员却越来越多。如此下去，拖累的是整个国家。得到好处的便是那些世家大族。和寺庙中神道们。”
一通话说的张承业直点头，很多事情他平时都能看到。只是想不到深的地方而已。今天经过许阳一说心中有种通透的感觉。
他直接问道：“此种情况下，将军当有何策能够拯救社稷？”
许阳苦笑道：“没有任何办法。若是采用我的方法，大唐恐怕会亡国的更迅速。”
“说说看。说不定能够相处两全其美的办法呢”
“我的办法就是，均田地，按照田地来征收赋税。朝廷严格控制土地流转。任何人不得私下买卖土地。士族、百姓一样纳粮。当前的问题最重要的便是社会公平的问题。没有田地的百姓，拼死拼活的辛苦一年所得不仅不能吃饱饭，还要免费为国家服劳役。那些权豪却是轻松的赚取别人一辈子都赚不到的财富。”
“将军的心胸真大，只是按照这个方法去办，那些世家大族如何肯答应？到时候又是一番血雨腥风。大唐现在羸弱的身躯受不得这种大的动作。”
许阳苦笑道：“继元兄说的没错。这些都是我平时自己想的。只是大唐已经病入膏肓。再不进行这些改革，亡国不远。”
张承业听后沉默良久。许阳也与大相对而坐，静静的想着心事。
两人面前的茶水已经彻底凉透。许阳起身命人送些热水过来。
不料张承业却拦住许阳的去路，对着他深深鞠躬说道：“将军乃是天人之资，怕是能够有办法扭转乾坤。请将军一定要为大唐的基业尽力。”
许阳皱着眉头说道：“继元兄，咱们闲坐说起这些事情。这不是一个人能够扭转的局面。除非，我手中能够握着天下间最强大的军队。你觉得这种情况可能么？”
张承业冷汗直流，是啊，若是许阳手中拥有最强大的军队。即使他自己没有野心，他麾下的将士为了谋一个千秋万代光耀门楣的出身，也要拥立他当皇帝。
当初高祖被迫起兵时，何曾想过能够占领中原，建立大唐。
许阳绕过正在沉思的张承业，将热水注入茶杯中。自己坐在地上，看着泥偶般的他。连连叹气。这人对于大唐还真是个死忠份子。
看来以后还是要慢慢改变他的思想。只要能让他跟着自己两年，他自信就能让张承业改变一些想法。
夜色深了，张承业会到自己的帐篷中。辗转反侧，一直在思索许阳所说的话。
而回到大帐中的许阳则是满怀笑意的睡去。这一招敲山震虎，先给张承业心中留下一个唐朝必亡的概念。以后再满满收拢他便是。
天上星斗璀璨，一轮残月斜斜的挂在空中。远处传来几处野狼的嚎叫声。
温柔的风带来花草的香气，暖暖的让人心中极为惬意。值守的士兵，穿着厚厚的衣服在营地中不停走动。整个营地中安静只能听到巡逻士兵的脚步声。
张承业在床榻上不停的翻身，许久也未能入睡。就在他朦朦胧胧想要睡下的时候，却听到远处传来鸡鸣声。
稍后便听到隔壁帐篷中有人起床的声音。他好奇的披上衣服起身，准备看一下为何许阳起来这么早。
他掀开帐篷却只看到一个背影背着重重的大包大步奔跑着。不多时便消失在朦胧的晨光中。
他只好返回帐篷，继续躺在床上恢复精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