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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孕杀(二)”

关素芬递过一条纸条,“这是我的电话号码。我叫关素芬。”

和尚缓缓伸手去接,就在两手相触的时候,他的右手飞快的抓住了她的手腕,左手成爪状,快疾地罩在她的头顶。

“大师你干什么?”她还来不及思虑,只觉一股阴柔的暖气从头顶渗入,她的眼皮渐渐沉重,意识好象被蒙上了一层黑纱,似真亦幻,茫然不知所措。

和尚左右扫了一眼,此处人来人往,两人站在一起十分招人侧目,便轻声道:“你随我来。”

关素芬觉得全身四肢象不听使唤一般,痴痴迷迷地就跟在他后面去了。

和尚把她带到一个巷角处,伸手道:“现在,你可以把钱都给我了。”

关素芬浑身颤了一下,右手就要拉开手袋,却忽然停了下来。

“怎么,你不肯吗?”和尚皱着眉暗忖,我的迷幻术怎么可能会失手呢?这女人还不乖乖地把钱拿出来?

关素芬依旧不动。

和尚冷哼了一声,狠声道:“拿不拿出来?”

关素芬的脸痛苦的扭曲起来,显然内心挣扎中,正在承受巨大的痛楚,黄豆大的汗一滴滴地冒出,却坚定地摇了摇头。

和尚瞧瞧四下无人,便干脆一把抓住她的手袋,骂道:“不知好歹的臭婆娘,非得老子动手不可哪!”

关素芬突然睁开眼睛,双手扯住手袋厉声道:“原来你也骗我!”

和尚大吃一惊,失声道:“你……居然醒得来?”

关素芬夺回手袋,急急向前跑去。和尚并不追逐,却悠悠地在后头道:“不用逃了,那边是个死胡同!”

果然,巷子尽头是一堵可恨的高墙。更无一人经过。

关素芬惊恐地扶着墙,眼睁睁地看着和尚得意洋洋地步步走来。

“走啊,看你还能逃得出我五指山?”和尚原形毕露,露出奸狞的笑,“还是乖乖把钱交出来吧……”

关素芬追悔莫及,自己怎么一次又一次地上当受骗呢?自己是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愚蠢的?一切的一切,都应该去怪谁呢?

双手交出去的,不止是钱。还有一颗崩溃的心。

和尚贪婪地捧着一大堆钱,两眼生光,“我被华严寺除名,原本以为只有死路一条,怎么知道这偷学来的法术,还真能赚钱,也不枉我拜了那些死秃子为师!”

回头一望,那女人脸如死灰,靠在墙上颓然坐落在地。她穿的是一条黑色的裙子,风一过,隐隐约约露出里面的秘密。可是她已悲哀得一无所察。

她就象一只绝望的羔羊,在命运的玩弄下完全失去了挣扎的勇气。

玩弄?和尚的咽喉忽然“隆隆”作响,体内某样东西在蠢蠢若动。

“喂!你不是说只要能帮你报仇,你就什么都肯做的吗?”和尚转身回来。

关素芬从地上抬起头来,脸上惊疑未定。

和尚蹲在她面前,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托起她的腮,两眼像只贪婪的猫看见一尾鲜美的鱼儿,眯成一条线,“乖乖听话的话,就帮你达成愿望哦~”

关素芬挣扎着发出微弱的抗议:“不……”

“不听话就掐死你!”和尚粗大的手指掐在她瘦弱的脖子上,立刻现出一道鲜红的痕印。她被掐得两眼翻白,差点背过气去。

和尚慢慢放开一点,另一只手已毫不犹豫地扯开她衣服上的纽扣,“你肯不肯也得听话!乖乖,老子十年未开斋了……”

关素芬双手拼命护着衣襟,高呼道:“救命啊,救命啊……”

和尚一手捂住她的嘴巴,一手重新掐紧了她的脖子,在她微弱的挣扎下,他的欲望越加强烈,呼吸紧促,他要吃了她,他要吃了她,他要吃了她!

她两眼昏黑,像堕入了地狱,万劫不复。

她慢慢放弃了挣扎,象一只死去的羔羊般僵硬地等待屠杀。

和尚喘息着,脱去僧袍,十年的欲火,就要找到了一个出路。他正要俯身而上,她突然“哇”的一下,脏物吐了一地。他这才看清原来她的肚子已微微隆起。

他迟疑了一下,可是欲火烧身,哪里顾得上其他?当他的手快要碰到她的身子时,一枚呼啸而来的子弹深深地嵌入了他的脊柱上。即使医好,也是残废。

“果然是你!”从巷头匆匆赶来一个警察,他先把在地上打滚惨叫连连的和尚拷上,“释悟圆,华严寺沙弥,因偷学法术被逐出寺,你罪行累累,我会把你交还寺中戒律堂处置!”释悟圆听罢竟晕了过去。

他从地上拾起零乱的衣物,盖到她的身上,正要安慰几句。

“别碰我!我……好脏……”关素芬战傈地缩成一团,头低低地垂在胸前,怎么也不肯抬头看人。

她早就想死,所以她不怕死,可是为什么还要她承受如此羞耻的屈辱?难道上天只是为了惩罚她小小的贪心,竟十倍百倍给她磨难?

她开始有点埋怨方卓然,为什么你要爱上我?为什么你对我那么好?卓然,你现在在哪里?

第四篇章。孕的对峙

这城市久旱无雨,天气干燥得如同沙漠,人在闹市中一走,满嗓子都是沙子,咽得说不出话来。

自从那场三天三夜的大雨后,就再也没有下过一滴的雨。仿佛润湿人间的,只有眼泪。

关素芬在医院的病床上往外望,有对夫妻正坐在长椅上呢喃,那妻子肚子腆起,脸上满是幸福的笑意,那丈夫偶尔俯身在妻子的肚皮上侧耳倾听,似在感觉胎儿的活力。

她鼻子一酸,怅然转身。看不得了,看不得了,再看,只有泪落。

经过这么多的劫难后,腹中的胎儿却安然无恙,这阵子甚至连一些妊娠反应也轻了,真让人奇怪,这胎儿仿佛懂得母亲的心思,不再闹腾,乖乖地等待出生。

门口响起敲门声,可能是查房的护士。

“请进。”

进来的却是朱常正。他的脸很黑,硬梆梆的好像一块冰。

“关小姐,我们已经向释悟圆追还了你的钱,重新存入你的帐户。释悟圆也受到了应得的惩罚,可以告诉你的是,华严寺的寺规森严,他所受的惩罚远比凡间的刑罚严厉。”他一口气说完这些话,顿了顿,忽然很严肃地道,“关小姐,我希望你不要再做这种冒险的事!因为你根本不可能凭自己的力量报仇。”

“那我凭什么?”关素芬冷笑,“你是想说,应该乖乖地坐在家里,等你们的好消息,等孩子出生的时候告诉他,害死你爸爸的妖怪现在还逍遥法外?”

朱常正道:“你做这种事,有为孩子着想过吗?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出了什么事,这孩子就保不住了?”

关素芬神色悲凉,喃喃道:“我根本就没有想过要把他生下来,我早就不想再活下去了……”

“啪!”脸上挨了一记,她蓦然乍醒,捂着火烫的脸颊,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朱常正盯着她,一字一句地道:“你不配做孩子的母亲,卓然他不应该爱上你这样的女人,因为你根本就是一个不懂得爱的女人!”

她被这句话彻底击倒,原来她做了那么多的事,受了那么多的委屈,到头来,只不过是“一个不懂得爱的女人”!

她的小腿突然抽搐起来,疼痛钻心,连自己的身体也在惩罚她的任性。

“你……”朱常正一怔,随即掀开被子,熟练地帮她轻揉按摩,力度和部位都把握得刚刚好,片刻她的眉头就舒开了。

这会轮到她诧异了,“你?”

朱常正帮她盖好被子,平平道:“我的妻子……现在也和你,经常这样,习惯了……如果有一天我死了,我绝对不希望她冒险为我报仇,我宁可她一生平平安安地度过,即使把我忘记也好,我只要她活着,然后再去追寻另一段属于她的幸福。”

“对不起……”关素芬泪流满面,咽声道,“我只是……无法原谅自己,我以为这样……可以赎罪……”

“你无须赎罪,因为你根本无罪。”朱常正道,“谁也料不到会发生这样的事,你放心,我们的兄弟都在追捕这只怪物,有很多人都愿意为卓然报仇,但我绝对不希望你再去冒险,可以吗?”

关素芬把脸别到一边,默不作声。

朱常正无奈地摇了摇头,这种执拗的女人还真是少见!他只得起身告辞道:“那你多保重。”

后来关素芬才知道,原来自己是被“软禁”在这间病室之中。这里是G市最好的医院,医生和护士都是专门配备的,病室里十分舒适,一切应有尽有,可是门是从外锁上的。室内有电话,甚至还有电脑,但是关素芬动也不动它们。

有一天她偶尔从窗外眺望,却让她看见了一张似曾相识的脸孔。

“凌医生……是你吗?”她挥着手大声喊道。

那个穿着白色医师袍的英俊医生闻声抬头,“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被人关起来啦~”

英俊医生不禁愕然……

他和“看守”她的医生寒暄了几句,走了进来。

“黄医生说你患了产前抑郁症,随时会做出伤害胎儿的行为,所以经得你朋友的同意,暂时让你留在这个特别病房以便观察。”凌医生道。

“产前抑郁症?想得真周到……”关素芬落寞地看着窗外的落叶,轻轻叹气。

“你的先生呢?”

“他……死了!”

“对不起……”

“没关系,”关素芬轻抹眼角,切切道,“凌医生,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可以吗?”

凌医生诚恳道:“尽力而为。”

关素芬道:“帮我离开这里。”

凌医生沉吟几秒,问:“为什么你这么急切要离开这里呢?如果你觉得闷的话,这里的专职护士会带你出去散散步的,放心,这里不是监狱,只要你没有做出伤害胎儿的事,你的人生自由并没有被限制。”

“我想去找一个人。”关素芬道,“有人告诉我,只要找到她,就能为我丈夫报仇!”

凌医生上下打量了她几眼,不解道:“如果你丈夫是被杀害的话,警方应该会追缉凶手,根本不用你一个孤身女子去冒险。”她摇了摇头,道:“你是一个只认科学的医生,有许多事就算告诉你,你也不会理解,你知不知道害死我丈夫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怪物?不要说寻常的警察,就算是……他们也没有办法。”

凌医生笑笑道:“世上本来就有许多事是无法用科学解释的,我就是一个相信玄幻之事的医生,你不妨把经过告诉我,或许我认识你要找的那个人呢。”

关素芬全然不信,却被他的好意感动,便把心中抑郁缓缓倾诉。

那凌医生不发一言地听着,间中眉头轻拧,右手微握成拳,似有所作为。

“很荒谬,不是吗?”关素芬最后苦笑问。

“不。很悲哀。”凌医生道,“只是太难为你了。”

“难为……”关素芬眼中泪光粼粼,强自忍住,“现在我什么都不想了,只希望早日能寻到那个人,求她答应我。”

“那个人是谁?叫什么名字?”凌医生问,“其实我也认识不少玄界的朋友,如果你需要帮忙的话,我甚至可以代为帮忙……”

关素芬一字一句地道:“她叫炅盈。”

“那你先生的名字是?”

“他叫方卓然。”

凌医生眼中闪过一丝惊愕、哀痛、惋惜之色,沉默片刻,起身告辞道:“关小姐,你暂时安心在这里疗养,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

关素芬点了点头,虽然这个和善的医生看来并不能带来什么好消息,但一席倾听,把她连日的压抑稍为舒解,她甚是感激地把他送出门。

那凌医生一出门就打开手机沉声道:“盈,有件事我想你过来医院一趟。方卓然……就是你说的那个小师兄,他死了……”

走在医院空荡荡的走廊上,她的心剧烈得仿佛要跳出来。有种心悸、惊恐、渴望、哀楚、阴冷的感觉紧紧攫取着她,她的脚已有些发软。

她不由担忧地看了身旁的炅盈一眼。这个弱质纤纤的女子,会不会骗她?或者传说不过是名过于实?

炅盈忽然朝她微微一笑,道:“我的小师兄以前有没有跟你说过他办案的事?有没有跟你谈过灵界的东西?”

关素芬摇摇头道:“他很少说这些事,只说过他是捉鬼捉妖怪的警察,别的任凭我怎么问,也是极少提及。”

炅盈眼珠儿滴溜溜地转了一圈,黠然问:“你见过鬼是什么样子的么?”

关素芬一怔,“没有……”

“你连鬼都没见过,等会儿见到犀渠会不会吓得掉头就跑啊?”

“不会的!我……我死都不怕,怎么会怕见到那些东西?”关素芬强自镇定道。

炅盈忽然低低道:“那么就让你瞧瞧鬼是什么样子的吧……”随即手一扬,关素芬只觉脸颊旁忽然掠过一股阴恻恻的风,猛然发觉走廊前面的椅子上满满的坐了许多穿白色衣服的人,仔细再看,他们身子透明,似雾似烟,样子也是十分模糊,他们有的低垂着头,仿佛在叹息,有的绻缩着身子,好象在沉睡,有的来回走动,似乎在徘徊。

她的心脏呯呯撞击,无法控制。

肩膀上突然传来一股冰冷的触觉,她尖叫着回头一瞥——一张惨白的脸映入眼帘,赫然就是她自己!

“啪”,炅盈收起化妆镜,嘴角泛起一抹调皮的笑意,“好了,不吓你的啦,我们灵界的人身上都有一重护身的‘气’,如果不加控制的话,普通的幽魂是无发近身的,刚才我把我的‘气’全部敛去,你就能看见这些‘小朋友’。”再笑问,“你怕不怕?怕的话就不要跟我去了。”

“不怕!”关素芬牙齿都在“格格格”地打抖,却依然坚持。

炅盈握住她的手,道:“那好吧,看来你不但固执的女人,还会是个坚强的母亲~”

果然,那些白色的幽魂骤然消失。她们下了电梯,炅盈把她带到了停车场,让她坐在车上。

“我们要去很远的地方吗?”她问。

“嗯。那家伙已经跑到隔壁城市去了,要开一两个小时的车呢,你可以在车里先睡一会儿。”

怎么可能睡得着呢?眼看着杀夫仇人就在眼前,这份焦躁不安的心,又如何能平息?高速公路上的夜灯不住地穿透她的眼皮,好象一把把雪白的小剑,刺入她悸动的心。

“睡不着?”炅盈熟练地操纵着方向盘问。

“嗯,我……太紧张了。”她问道,“可以和你聊聊天吗?”

“当然可以!”炅盈笑答道。

“你真的很厉害吗?我听老狐狸伯伯说,你是高手?”

“狐族说的么?马马虎虎吧,哈哈。”

“请你认真地答我!”关素芬神情肃穆,“因为我的丈夫就是死在那个怪物的手里,我不想看见,再有一个人平白无辜地死去,如果这次给你带来致命的伤害的话,我……我情愿不要你为我报仇……”

炅盈的笑脸渐渐收敛,眼里闪过一道光芒:“在当今灵界,有胆子单挑本人的妖怪,恐怕还没有生出来!”

关素芬为她傲人的气势所骇然,好久说不出话来。车子稳稳地转过一个弯角,炅盈忽然道:“你知不知道我的小师兄牺牲的经过?”

关素芬黯然道:“知道啊,我看过他们写的笔录。”

“你能再说一遍给我听听么?”

关素芬扭头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夜色,缓缓地把那篇的笔录复述了一遍。

炅盈凝神听着,最后颦眉道:“你说,方师兄本来已经神弓在手,却不往那怪物身上射去?”

“是……啊,上面还写,他叫了一声,‘可是……它……’我真不明白,为什么他不杀了它?他为什么要在那个时候说这话?他本应该赶快完成了任务回来的啊……”她越说越伤心,心中哀痛难止。

炅盈一言不发,似乎若有所思。

沉默了一会,炅盈道:“对了,你知不知道你和老狐狸一起的时候,你每一分每一秒都处于生死边缘?只要你再低下一点身去,他就会抓住你的衣服,然后一嘴巴咬住你的脖子,再割开你的咽喉,直到你动不了为止。”

关素芬不禁骇然,“怎么会呢?他……他虽然刚开始的时候想吃我,可是后来他对我,还是很和气的。”

炅盈轻笑道:“他年老体衰,双腿残废,又被你扁了几下,自然要想办法与你盘旋,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他和你讲话的时候,手里一定还拿着那把刀。狐族最是狡猾,遇到无法战胜的强敌,连逃跑都来不及,怎么还会留在那里和你闲话家常!所以啊,你这条命,都是靠老狐狸的孙子捡回来的!”

“为什么?”关素芬大是不解。

炅盈道:“你还不懂?那老狐狸吃掉了自己的孙子嘛!他们狐族虽然狡黠,却没有吃自己族人的习惯,而且还是血亲,老狐狸因为饿得狠了,才横下心来吃了自己的孙子,你忽然说他孙子其实是关心他才回来看他的,哈哈,这个……他就被活活气死了!”

“啊!”关素芬惊呼一声,恍然大悟,心有余悸。

“不过,你放心,你遇到的那只老狐狸,已经是狐族中最后一批‘被淘汰的一代’。今后象他那个类型的妖怪,应该屈指可数了。”

“被淘汰的一代?”关素芬对这个名词更是不解,“妖怪也象手机汽车那样,会更新换代的么?”

“对啊,”炅盈笑道,“以前的妖怪,都是隐藏在深山大川里,靠吸收日月精华和山林灵气修炼,有些修炼浅的,或者想修炼快些的,才靠嗜血吃人为生,后来人越来越多,山林地方越来越少,妖怪再也躲不下去的,就整族地迁到人的地方来,隐藏真正面目,过着跟人一样的生活,像狐族那样,甚至还有自己的村子呢!”

“那他们岂不是到处吃人?”关素芬好奇起来。

“不会的。他们学习象人一样吃喝,甚至有的还和人结亲,不过,这些都是新一代妖怪的作风了,还有一些老的,又没有多少法力的妖怪,无法适应新的环境,他们,还是会吃人的……”

“原来是这样,适者生存,就算是妖怪,也是如此……”关素芬点头道。

炅盈续道:“随着人守护自己的能力越来越强,武器越来越先进,他们这些年老的妖怪,渐渐就失去了生存的意义,所以肯定会被时代所淘汰。”

关素芬凝望着窗外的原野,叹道:“这么说来,还是我们的不好。人太自私了,自私得连一寸土地,也不肯与其他生灵分享……”

炅盈慢慢把车停住了,转身直视着关素芬的脸道:“我们到了。”

“这里?”关素芬左右看了一下,竟到了一所高校的门前,她步下车子,不由疑惑道,“这里人这么多,它还敢出现?”

炅盈微笑道:“双拳难敌四手,它当然不敢光天化日之下出现,不过到了夜晚,呵呵,总会有漏网之鱼的……”

果然,在高校的小侧门偷偷摸摸地蹿来了两条身影,一男一女,显然约会得入迷,忘却时间的存在,过了关门时间才来翻墙。女的直埋怨:“都是你不好,我就说不行不行,你偏要……”男的只好陪着笑脸道:“对对,领导教训得对!”

两人来到墙角下,男的伏下当马,女的踮着脚就要翻过去了,黑暗中隐约传来一声幽怨的婴儿啼哭声……

一声女人的凄厉的呼喊划破平静的夜色,但很快就象一块石头沉入水中,无声无息了。学校的保安缩缩身子,裹紧身上的棉袄,然后在简易床上重新沉沉睡去。这世界本来就不太平,只要事不关己,哪怕世界末日也不要去管!

又有两条身影来到小侧门后。

关素芬紧紧地捏着炅盈的手,在黑暗的地方连气都不敢多喘一口。炅盈笑了笑,扬手升起一团柔和的光芒,犹如明灯般罩在她们的身前。

墙角边绻缩着一个男生,颤抖地用手护住头,“别……别过来……”

“发生了什么事?”炅盈问。

男生惨嚎了一声,指着一个方向,竟晕了过去。

“丢下自己的女友,自己逃命!“关素芬心理鄙夷,忽然想,如果是卓然,他一定会保护自己的。卓然..。。

两人跟着那个方向去,渐渐深入偏僻小巷。关素芬脚上踢到一样东西,不由往下一看,原来是一件女生的外套,上面血迹斑斑,还粘着一缕长发,令人心惊胆颤。

“它要开餐了。”炅盈忽然停住了脚步,朝关素芬奇怪地眨了眨眼,道:“我改变主意了。”

“什么?”关素芬诧异得一把抓住了她的手,“你不帮我了吗?”

“那也不是。只不过我不想亲自出马了。免得被灵界的家伙说我欺负弱小!”

“那我怎么办?你可是答应过我的啊!”关素芬正在追问,炅盈忽然一声低喝:“尺子!”恍惚中,一条黑色的长龙从她的手腕处升起,嗖地飞到自己的身边,来不及惊呼,手上已多了一根钝黑的长尺子,惊魂未定,竟发现那尺子的一端竟如长藤般紧紧缠在她的手腕之上!

“这是我的乾坤尺,里面藏着一条魔龙,如果你真的连死不怕的话,就拿着它过去为你的丈夫报仇,你放心,只要你心意坚定,魔龙的力量绝对干得掉那只家伙,你敢不敢去?”

关素芬咬了咬牙,右手的长藤缠得手隐隐作疼,那把黑色的尺子竟自在震动起来,仿佛一只凶猛的巨兽急不可待要捕杀它的猎物。

“我去!”她道,话音刚落,右手被狠狠地向前扯动着,她被那把升在空中的尺子拖走了几步,转入一个更偏僻的尾巷,她终于亲眼见到不知在心中诅咒了千万遍的仇人!

女孩的破碎的身体横在地下,腹腔处已被掏空,和方卓然的死状一模一样。嘴巴和眼睛都死死张开,还有满地的血污,简直像一个人间屠场!

作恶者的嘴巴和眼睛此时也和被害者一样,死死张开。因为乾坤尺已发出了低沉的龙吟!

那只怪物慢慢往后退,一步,一步,又一步。它果然如书上说的,黑色的身躯,牛的形状,只是双目血红,立如人行。

“一头会站立的牛!”这是关素芬第一眼的感觉,然后就是:

“我要杀了它!”

恰在此时,天边骤然掠过一条金蛇,西面响起阵阵闷沉的雷鸣。整个世界沉沦于一片的窒滞之中。

关素芬杀意暴盛,脚下未动,腕上的乾坤尺却凭空拖着她又向前走了几步。

犀渠对乾坤尺的出现极度惊恐,不住地发出婴儿啼哭声,“哇——哇——哇——”,一声比一声凄厉。

又是一道闪电划过。照着女人血红的眼睛和怪物通红的眼睛。

“犀渠的内丹,有解百毒的功效,自古以来就受到很多人的捕杀,到了近代,几近灭种,连灵界中人也以为它们已经绝种了,岂料还是有一对幸存。”炅盈像燕子般优雅地掠到巷墙上,抬头看着天上若隐若现的弯月,似乎在自言自语,也似乎在和什么人说话。

“它们不擅长面目变化,既变不成人,也习惯不了别的饮食,虽然也可以吸取日月精华,但是偶然,也会有特别饥饿的时候,例如——妊娠期间。”

乌云排山倒海地堆积了起来,风剧烈地摇撼着天地万物,似乎想要把一切都颠倒过来。狂风把关素芬的满头青丝都吹了起来,黑暗中,女人披头散发下一对血红的眼睛,闪出复仇的恨意!

乾坤尺的拖动在距离犀渠五、六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剩下的,只要她再向前走,魔龙就可以把那怪物整个吞噬。不需要念咒,不需要祈祷,只需要有坚决的杀意,就可以召唤令天地动容鬼神失色的魔邪之龙。

“啊————”天边最后一丝月色被乌云掩盖,女人暴然发出一声声嘶力竭的叫喊,理智被复仇的火焰吞没,还等什么?还等什么?还等什么?她手持黑尺,猛然向前冲去。

恰在此时,那怪物也发出一声声嘶力竭的叫喊。

手起尺落,血光四溅。

一道巨大的劈雳把天空一剖为二,连随即而来的暴雨,都带着血腥的味道。

怪物的一条前足无力地躺在血泊中。女人停下了,吃惊地捂住嘴,“你……”

在怪物的身下,蜿蜒着一滩腥红,其中冒出两堆小小的毛团,颤颤着蠕动。

“这最后的一对犀渠原本隐在深山老林之中,公的因为外出为怀孕的母的猎食,中伏而死,母的在极度饥饿下只好蹿到城市中冒险猎食……”

母犀渠一双通红的眼睛瞪得老大,不住地龇开一张锐牙,身往前倾,尽力掩盖护住自己的幼儿。

可是这哪里会是魔龙的对手呢?只要关素芬杀意再盛,它们立刻化为飞灰。

豆大的雨点从天上灌下,奋不顾身,如同女人的复仇意志,原来,最侥幸的想法是和它拼个同死,怎么知道会有今天一面倒的状况?

雨打不到她身上。从乾坤尺上散发着一股强大的热力,好象张开一道防护罩,把所有坠落的雨滴逼开,但是雨却把地上的血腥冲开了,冲淡了。

炅盈的身上也没有湿,她站在墙上,好象一尊雕像,冷冷地俯瞰着。

关素芬忽觉腹中一阵疼痛,是钻心的痛,从肉体到灵魂,刻骨铭心的痛。而这种痛,只要再多一点点的杀意,就可以解脱了。

她慢慢的,再次举起了黑尺。

“当你的孩子出世之时,你就可以告诉他,他的母亲在怀着他的时候,亲手把另一个母亲杀死。你可以告诉他,他是在强烈的仇恨下在你的腹中长大。”炅盈淡然道。

尺尖一凝,拿尺的手微微颤动。

从母犀渠的断足上渗出的血水,汨汨地流满一地。

炅盈的掌心满是汗,只是语气依然平静,“其实连方师兄自己,也是狼族后裔……”

关素芬猛然转过身来,仰首高声向炅盈质问道:“你说那么多的话,是不是想我放过它?你以为单凭你三言两语,我就会放过这只害死卓然,也害我受了那么多苦的怪物?你要我可怜它?可是我呢?在我生不如死的时候,谁又可怜过我?”

炅盈微微一笑,道:“如果我一心要你报不了仇的话,今天就不会带你到这里来。更不会把乾坤尺借给你。杀与不杀,原本只凭你的心意,你就当我在自言自语好了。”

“但你怎可这么胡说卓然?”

“这是事实,方家曾祖方小白是一匹狼王,只不过和人类联姻之后,狼族的本能渐渐退化,连方师兄自己,也是知道不久。当然,告诉他这个事实的,就是我。”炅盈道。

关素芬一怔,左手下意识地紧紧捂住隆起的腹部,“这孩子……难道也是……”

母犀渠忽然发出一声长长的悲鸣,穿透了雨幕,穿透了夜色,穿透了被复仇火焰所淹没的心。

杀不杀?杀不杀?杀不杀?

关素芬浑身发抖,手腕抬起又放下,放下又抬起,猛然间,丈夫凄惨的死状、流氓蛮横的咒骂、老狐狸贪婪的目光、大和尚淫猥的双手,一切的苦难、屈辱、伤痛纠缠在一起,闪电般掠过她的眼前,仇恨迅速占据她的意志,乾坤尺高高扬起,魔龙幻化而出,昂首啸吟,连周围的大气都能感受得到那股压倒一切的霸道气势,方圆数十米的雨滴都被这股气势逼开,激荡出一道巨大的气旋,气旋的中心就是关素芬的右腕——

炅盈叹了口气,慢慢闭上眼睛。

突然,一堆小毛球扑通扑通地从母犀渠腹下滚了出来,一下子就被气旋刮到关素芬的脚下,“咕——哇——哇——”这小东西发出抗议般的婴儿啼哭,竟张开小小的嘴巴,咿咿呀呀地咬她的球鞋!

这刚睁开眼睛的小怪物,竟敢在魔龙面前挺身保护自己的母亲!

它以为它能够么?单凭这小小的嘴巴,还没长硬的牙,连关素芬的鞋带都啃不碎,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母犀渠惊骇地尖叫起来,拼命挪动着身躯想用一只后足把那小毛球拢回来,可是怎么都够不到,魔龙正在半空俯视着,它稍微一动,只有粉身碎骨。它伸长脖子急切地不住呼唤:

“哇儿——哇儿——”

关素芬低头瞧着那小毛球,黑色的皮毛犹粘着血污,就象一头刚出生的小狗,这么小的家伙,只怕她狠狠的伸脚一跺,就会变成一滩血肉。

明知道死路一条,还要巴巴地想同归于尽,这不就是她自己吗?

她想哭,又想笑,浑身麻木僵硬,头脑一片空白,无法思想,一旦思想,又疼痛难忍。实在是命运跟她开了一个太大的玩笑。她逃不脱这命运,于是只好选择。

她慢慢地,慢慢地弯下腰去,双手很轻很轻地捧起了那只挣扎的小毛球,缓缓走到那母犀渠的面前,把它放到了它身边。

两个母亲久久地互相凝望。

“这也是……卓然的愿望……”关素芬含着眼泪道。他最后一句话的意思,她懂了。一个生命之所以能来到世上的,是因为有爱,而不是恨。有爱与宽恕,才有生命的不息。仇恨可以带来毁灭,而爱与宽恕,则是重生。

炅盈睁开眼睛,不禁为眼前的情形一震。转念一想:“假如我所爱的人被杀了,我又能不能对仇人放下屠刀呢?哼,说不得,天上地下,人间炼狱,管他是天兵神将还是十殿阎君,我先杀个痛快再说!啊,原来我还不如一个普通女子呢。”这么一想,便对关素芬肃然起敬起来。她右手一扬,魔龙飞回她的腕上,化为黑镯。

CD小店里音乐悠扬,窗明几净,原木柜台上摆放着一束粉红粉黄的康乃馨。

“老板娘,有没有英文怀旧专辑?”有人喊道。

“有啊,在这边,请过来看……”一个挽着髻的美丽少妇招呼道,怀里原来抱着一个粉雕玉砌的婴儿。

“啊,这宝宝不会被吵醒?”那人有点吃惊。

“不会的不会的,他一听音乐就会睡得香香的,一点都不难带!”少妇微笑道。

“真乖!”那人拿了专辑,把钱放在柜台上,又赞了孩子几句,便走出店门。

不一会儿,一辆奥迪驶来,停到店门前。一对青年男女款款而入。男的俊朗,女的俏丽,惹得大街上路过的人都不住地扭头回望。

女的一进店门就嘻嘻地笑道:“宝宝又睡啦?快给我抱抱!”

关素芬诧异地看着两人,“原来你们……”

炅盈侧脸问凌道虚道:“你是她的医生呢,难道你没有告诉过她我们是认识的吗?”

“医院里不谈私事嘛。”凌道虚笑道,“宝宝看来很健康!”

“快让我抱抱……”炅盈急不可待地从关素芬怀里接过小婴儿,目不转睛地看了又看,看了又看,看得关素芬都有点心焦了。

“你啊,那么喜欢小孩子,以后和凌医生……”关素芬话未说完,已觉察出两人瞬间神色变化,立刻不往下说下去。

“对了,孩子改了名字没有?”凌道虚岔道。

“嗯,叫方恕。”关素芬笑道。

“方恕?宽恕?”炅盈问道。

“嗯。”关素芬点头道。

小婴儿在甜梦中蹬了两腿儿,又张大嘴巴打了个哈欠,重新在悠扬的音乐声中美美睡去。

炅盈皱眉奇道:“这孩子……怎么有点像……”

“像谁啊?”

“哦,像小师兄啦~”炅盈匆忙道,心里疑惑,难道……

“孩子当然像他父亲啦!”关素芬觉得又好气有好笑,接过小婴儿轻轻哼歌。

一室温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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