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是一句试探,却不料那妤姝瞬间就如同刺猬一般,竖起了刺,带着警惕。
“请王上念及我的身体。”她不卑不亢,显然就是拒绝他的接近。
楚煜联想到那个孩子,第一次生了恨意。
他拉下了脸,声音沉缓:“我答应不会伤你,你何必这么紧张。内帏之事,孤又何时强迫于你?你安心歇吧。”
他竟然直面讲了出来,妤姝只恨不得骂他一顿,却终究什么也说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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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就保持着疏离淡淡的关系,妤姝虽恨楚煜,却无法逃离他,更不能不顾及腹中孩子。
这两日阳光甚好,透过窗格投下一片明媚。妤姝屋里头见了,不由地伸了手想去触摸这一寸阳光。
好久不曾出去了,她寻思今日大可以外头转转。只是她不知道,今时宫里对她颇多议论。
如今,珍夫人可是阖宫无人不晓的,带着个肚子回到宫中,王上竟然关爱有加。有些人认为是王上的,有的人认为外头的。可那又如何?
妤姝因几乎足不出户,也一直不晓得各色的传言。今日这一出来,才发觉这宫里的宫婢都不比从前的精神头,散漫多了。
那一头几人不做活说笑着,肆无忌惮在谈论,也没有刻意掩饰私语。
“如今啊,这宫里真是越来越乱。主上带回来珍夫人,气病了太后,连玉夫人也主动请出宫去行宫里侍奉太后。如今我们整日无事,便寻你们这儿帮衬着。”
她方知道,如今太后和玉夫人都不在宫里,全是对自己不满。
“我们这边可是累了,侍奉不好惹的孕妇。主子们整日冷着脸,我们下人却在眼皮子下,****受冷脸不说,还要提心吊胆。一旦夫人有个不舒服,王上可就拿我们惩罚。”
另一人低声问,“外头传言这孕胎来历不明,可是真的?”
“这个还真看不出来,王上待她宝贝的不行,她呢倒是老整一副冷脸。却偏偏主上喜欢。”
“唉,真是妖女啊。连太后都治不过她。你瞧瞧,自从她入宫后,多少的事……”
因着妤姝几乎不出来,这些个背风的角落里常有闲着无事的婢女在那传闲话。
按照以往的性情,妤姝必定要管的,但是如今她的内心大不同,非但不管,也不会在意。
倒是她身边的婢女青禾却是个见不惯的,她见夫人面色清冷,定是不高兴了,寻思这帮子人素日就猖狂着,今日借着事好好发作一下。
“你们好大的胆!大白日的不做活,竟是在这儿说长论短,你们知道这背后议论主子是非,是要割舌头的!”
于此,那些丫头们都战战兢兢,皆跪地告饶,青禾有心想发落她们,但好歹得问一下主子的意思,却未料一抬头,珍夫人已经慢慢悠悠别处去了。又不好跟上去讨问,遂一咬牙,说了句狠话,“若是再有类似的,定不轻饶!”
妤姝仿若不闻,继续前面缓缓走着。待绕了大半圈,不过一会儿竟是有些累。便寻了那假山处的石坎坐了下来。婢女青禾见了,忙道:“夫人,这儿凉,不若奴婢让人去取坐垫来。”
“不打紧。”她语气淡漠。
话音未落,只听得“喵”地一声凄厉,斜刺里跑出来一只猫,似是受了刺激,直奔妤姝怀里来。
妤姝吓得一个踉跄,头磕到石头,若不是青禾一扶,只怕有更严重的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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妤姝躺在榻上安歇,青禾笑着端来了药碗,“夫人,您趁热喝了这药吧。”
妤姝接过药碗一口口喝了进去,一边的青禾在那唠叨。
“今日可是吓坏奴婢了,幸亏夫人腹中的王嗣福大命大。王上在忙着听说无事,又托内监来问候,想来稍晚会儿,便会过来。”
说实话,那一刻,她自己也吓得七魂丢了三魄。后来太医说无大事,开了安胎的方子,就让丫头熬药。
“夫人,您说,这大白日的,哪里就出来猫了呢。这韶华殿何时养过?”
青禾接过空碗,在那自言自语,尚没有注意到这一头夫人的异样。
此时,榻前的妤姝忽然觉得下腹疼痛,她扶住了腰侧,“啊”的一声。
腹中如坠,紧接着,痛得她不可遏抑。
青禾忙得凑前,“夫人?夫人?”掀开被子,那褥子上已经一片暗红,触目惊心。
妤姝一看那摊血,就知道不好了,眼泪瞬间滚了出来。
“来人啊!快叫太医!”
一时间,韶华殿里的人仰马翻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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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煜忙完了正事,方才要去韶华殿看望她,中午时听说她受了惊吓,好在没有大事,他便没有立即过来。
这时候,小太监急急忙忙而来:“不好了!不好了!”
黄忠见他神色慌张,顿觉得不好,“好好说话!”
“小的刚刚得到消息,珍夫人的胎,胎……”小太监一激动,结巴起来。
楚煜一把上前扯过他的脖颈,双目圆睁:“她怎么了!”
“夫人小产了!”
楚煜掀了袍子,顾不得体统,慌促疾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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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殿里有一股血腥味。
因着堕掉的胎已经快五月,故而,这会儿,稳婆和医女皆都在榻前。
楚煜顾不得劝,闯了进去,那医女拿了个坛子,里面一个已经成形,胳膊和腿都完好的男婴。
妤姝躺在榻上本自疼晕了过去,这会儿却喊着微弱的声音:“我的孩子……给我——”
楚煜自己见了都觉得心疼,哪里肯让她看了难过,便道:“还是别看了。”
妤姝哪里肯,她踉跄着从榻上下来,抢过那个坛子,只见里面本应粉雕玉琢的婴孩,此时紧眯着眼,已经发青,那蜷缩的模样,是那样惹人怜爱。
她大哭了出来,楚煜扶住她,劝道:“事已至此,还是爱惜身体。孤定会彻查此事!”
妤姝望着他,嘴唇哆嗦,似哭似笑,“你们杀了我的孩子!你们还我的孩子!”
“姝儿,你别激动!”他一把扶住她。
妤姝哪里肯让他扶,伸了手就对他一顿推打,那锋利的指甲划过他的脖颈,留下一道血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