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七巧换了脏衣服,一身蓝衫布衣,发式也不过就是简单的马尾,丝毫没有娼门姑娘的气质,洗干净了脸,五官看着倒也端庄秀丽。
她给娘端了杯茶,低声说道:“娘啊,你可别再赌钱了,越赌,这债就越多。”
金兰喝了口茶,此时与街上受气的模样不同,似乎还着了气,将那杯盏咣地一声重重搁在桌案上。
“你还有脸子说?为娘要不是去年为了给你整容,连棺材本都搭了进去,现在怎么会被人到处追!”
七巧低着头,撅着嘴,硬着头皮在那听她娘的数落,“好啦,娘……您这话一天说几遍了。”
“说百遍也不多。如今你脑子伤了,什么也不记得了,哪里知道为娘一人拉扯你的不容易。”那金兰又在擦眼抹泪地哭诉:“娘为了你把钱都花没了,可娘也从没后悔。一个姑娘要是没了容貌一辈子就完了。”
说着金兰就摸了自己脸侧的那道疤,她知道毁容的后果,女儿被烧毁了脸,上天有眼遇到了医术高明的人为她恢复了容貌。
七巧那会子在街上蛮横的很,在她娘面前却乖巧听话的很,她娘说什么,她只一边嗯着。
“现下,娘前前后后,已经欠了锦绣楼近三百两银子,你以为那翠衣什么打算,她帮咱不过是打算着你的主意,想让你在锦绣楼梳拢接生意。”
七巧小心地听着,忽而冒出一句:“娘,那实在不行,巧儿就去给翠姨揽活就是。”
闻听,那金兰气不打一处来,伸了指头对着她脑门就狠戳了一下。
“我看你不单失忆了,连脑子也坏了。这什么地方,娘怎么可能把女儿往火坑推?!娘之所以宁愿答应你去那鱼摊子,也不愿你做娘的老行当。”
这七巧自两年前那场大火后,失了忆,对这世俗之事也懵懵懂懂,她觉得既然自小这儿生活,那便是家,又见锦绣楼的姑娘整日迎客送客热闹得很,隐约晓得她们是娼妓,却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自打你经了那场大劫,嗓子也熏变声了,好在是保住了面相,只是心性变了,你虽是一片好心却过于单纯冒失,本来娘给你寻了酒肆里轻快差事,谁知你这端茶递水的活都办砸,搅了酒肆弄了个鸡犬不宁,一个姑娘家竟然喜欢那杀鱼的营生。
可眼下,出了这个事,人家卖鱼的阿四也不让你去干这活了。这下可怎么办啊,欠了一身债……”
金兰说到困难处又在哭了起来。七巧立在那忐忑不安,看到娘伤心既想安慰又不知道如何安慰。
“巧儿,如今也怨不得娘心狠。娘先为你寻了人家看看有愿意纳你做小的么?要是银两合适娘就替你应了。”
七巧低着头“嗯”着,似乎对这些事不大在乎。
那金兰又道:“要是这条路行不通,那翠衣里外急催了多次,锦绣楼只怕要逼你梳拢,娘也只能盼你梳拢后寻个长久的恩客赎了去……当然,现下娘还是托人为你寻人家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