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雘青的重伤,让原本叫嚣着攻打魂界的长老瞬间闭紧了嘴巴。
——那只是三尊啊。那么,一尊或是魂圣,又会有怎样恐怖的实力?
夜空下,湛箜尘叹了口气。
他现在似乎不那么讨厌黑夜了。
但一点也谈不上喜欢。
“西北方,约二百三十米处,过去,快。”未殣骸的声音忽然传来。
湛箜尘没反应过来:“呃?为什……”
话音未落,未殣骸就操纵着湛箜尘的身体,向西北方疾速而去。快得几乎连空气都没有被触起波动。
眨眼功夫,湛箜尘身体站定,便揉揉眼睛,看着面前的宏伟建筑,瞬间满脸惊愕。
“熵……熵晏阁?!”他对未殣骸道,“这里平时是禁止进入的啊!”
未殣骸没有理会,直接操控着他穿过了熵晏阁厚重的大门,进入阁内。
熵晏阁依然灵力充沛,但是出乎意料的,那些喧闹的邪妖都安静下来,他们的能量波动收敛到几乎感觉不到。一股潮水般的黑暗涌过来。
未殣骸脱离了湛箜尘的身体,来到一面刻纹最为密集繁复的墙边停下,纤细苍白的手指飞快在半空绘出一道玄奥符文。符文如血一般化开,变成暗红色的光幽幽散在整面墙上。这时,从四面墙上的刻纹中开始渗出稀薄的灰色光芒,光芒渐渐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凝成一道灰暗幽光在未殣骸掌心。她轻唤:“……离葬?”
“骸……”那样飘渺诡异的声音,带着一股磁性,低沉而深邃,却又有一种深深入骨的冷意和不可抗拒的霸道。灰光发出这一声声音后,光芒瞬间黯淡了大半。
说来也怪,自从这道灰光形成,湛箜尘就有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但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也就没多想。
“湛箜尘,擅闯焚湮禁地,你可知罪?”
听到这句话以后,湛箜尘瞳孔迅速缩紧。他机械地转过头,看到湮无澜站在不知何时已被打开的阁门前。他瘦小的身影被月光拉长,那样清冷的样子让人不寒而栗。因为背光,所以看不到他的表情,这更让湛箜尘恐惧和心虚——然而他真正的恐惧是,湮无澜的冷漠中,含了一缕细微却清晰的,杀意。
未殣骸缓缓道:“敢动他,就杀了你。”
湮无澜深深看她一眼,复将目光转回湛箜尘身上。
湛箜尘立刻单膝跪下,他从未见过湮无澜这样凌厉的样子。他垂下头,声音有些颤抖道:“弟子知错,还请掌门留弟子性命……从轻责罚……”
湮无澜道:“从轻?你将熵晏阁毁成这个样子,还与这种人勾结,本应杀了你。但念及你与尊犷一战胜利,死罪勉强可免。活罪却是注定要受的!”他突然察觉空间中有一个裂缝,紧接着是一股强大的魂界能量波动自远方传来。他道:“你若承认自己是焚湮弟子,就莫要逃跑。待我回来,你自己承担自己的罪过。”他说完,身形便迅速远去。
留在原地的湛箜尘,身体跪伏在地上,语气充满卑微和悲伤:“多谢掌门……不杀之恩……”
未殣骸轻蔑地冷哼一声,“真是卑下。”
湛箜尘缓缓站起来,低着头,长长的刘海遮住了他的眼睛,“是你带我来这里的吧,未殣骸。一切一切都是你做的,与我何干?现在我为了自己的性命乞求,你又有什么资格讽刺我?我的实力确实比你弱,你甚至像踩死一直蝼蚁一样就能杀了我。可是任何人都有尊严啊!凭什么你能随意践踏别人的尊严!?”湛箜尘声音嘶哑,几乎低吼一般对未殣骸道。
未殣骸突然笑了。
那样绝美的笑容,带着诡异,邪魅和冷意,如同一朵曼珠沙华在夜色中静静绽放。她苍白的嘴唇和皮肤,有着病态的纤细的美丽。
“你真天真。天真到恶心。胜者之所以称为胜者,就是因为他们将败者的尊严踩在脚下。而那些强者的座下也都是弱者尊严的尸体。”
她突然释放出一股强大的能量威压,湛箜尘双膝一软,重重跪在地上。膝盖被割开几道深深的血痕,皮肉几乎翻卷起来,隐隐露出森白色的骨头。他听到自己的骨头裂开的声音。剧痛传来,他的身体痛苦地蜷伏在地上。未殣骸缓缓伸出脚,在他头上轻碾几下,就有鲜血流出来。
“这才叫做,践踏尊严。”未殣骸冷冷道。
湛箜尘的眼睛,已经暗淡下去,看起来有种湿漉漉的悲伤。像是火堆被大雨浇灭后,灰烬和雨水混合成的那一摊粘稠污浊的半液体。
直到这时,湛箜尘终于知道自己那种异样的感觉是为什么了。
那是因为熵晏阁内,所有精纯的力量全部消失了。
——也就是说,彻底的,完全的,报废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