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主 席在开心网吧一共出没了一个月,后来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有些人认为他可能是觉得这里水平太低。
有些人认为他可能是打职业比赛去了。
我认为,丫根本就不是人,他是神的使者,来到凡间就是为了向我们传递一个信息:
Dang要来了!
果然,六月的某一天,我们来到开心网吧门口,发现大门已经锁了。
上面贴着一张A4纸大小的公告:
“接上级有关部门通知,本网吧关门整改。
开放日期另行通知。”
其实这事早有征兆。
早在4月份严打就开始了,黄老板坚持到今天才关门也算他有门道了。
我骂了一会儿街,其他人倒是很平静。
老崔甚至松了口气说:总算可以歇歇了。
最近这几个月丫白天CS晚上暗黑,半夜睡不着再跳楼出来继续CS。
就是铁打的人也该累了。
除此之外,那半年的国内外形势也不让他省心。
四月份有撞机事件,老崔在天涯上跟人混战数周。
后来央视笑傲江湖播出,老崔看一集骂一集,骂了好久。
王治郅进了NBA,老崔也每场比赛都关注。
总的来说那一阵子丫比雍正爷还忙。
“修身养性一阵子,要开始复习了。”
然而,那个学期注定不能让人静下心来干点事。
第二天,由于无所事事,我们中午就去喝酒。
大醉之后,我们几个去科技市场淘碟。
由于喝了不少啤酒,我在公共汽车上几乎被憋死,到了科技市场就直奔厕所。
解决完了之后忽然有人拍我的肩膀:兄弟,要盘吗?
我回头一看,一位胡子拉碴的大叔正在瞪着我。
这位大叔背着一个“为人民服务”的绿包,脸上挂着神经病院常见的表情,非常诚恳地说:我这儿什么盘都有!
我X,那你丫怎么连个柜台都没有?
当然这个我没说出口。
我当年再愣也知道疯子杀人不犯法。
“那个……暗黑破坏神的资料片你有吗?”
这位大叔二话不说,在包里左翻右翻,然后掏出一张光盘。
我一看,MB的真是“光”盘,两面都是镜面,连个封面都没印。
“这个绝对没错,昨天刚到的——我一个亲戚从压片厂直接弄出来的。”
“我听说这不是个国产游戏……”
“我亲戚在国外啊……”
“多少钱?”
“10块。”
我当时就想抽丫的:当我傻子啊?别人才卖2块钱一张。
“别嫌贵——我这个绝对是本市独一份,别处你买不到。”
大叔脸部开始有点抽搐了,声音高亢起来:
“这些王八蛋排挤我,给我下绊子。你猜怎么着?老子执照没了,本事还在,他们就不行,MB的让你陷害忠良……”
我x我不是来听《说岳全传》的。
“你这盘上光秃秃的我怎么知道里面是什么?”
“我在上面写着呢——我还能骗你?”
我仔细一看,上面的确有一行字:毁灭之王。
一抹还花了——MB的圆珠笔写的。
我一咬牙:就当赌一把吧,就买了。
另一个原因是我的确没听说过精神病人有干诈骗的。
我赌对了。
那天其他人问了一圈,还真没有卖的。
晚上回到宿舍,我们把这张插进去之后,大菠萝的头像出现了,上面有一行字:LORD OF DESTRUCTION.
群众们激动了:我x,真的是资料片!
然而冷静下来我们又有点哭笑不得。
苦等几个月,你不出。
明天就考试了,你也出来了。
那个学期的考试形式对大多数人来说不容乐观。
老崔要准备“三大战役”——邓理,法语,马哲。
随便哪一门挂了就要被开除。
虎子有多少门我没问,不过丫已经宣布出家,法号“不可不过”了。
昨天晚上这些人熄灯后不睡觉,在走廊里复习。
虎子连地铺都打出来了。
老崔一边背书一边骂:
“你MB马 克 思这个穷B就是看着别人有钱心理变态,写本破书,结果被列 宁看见。翻译到中国来,又被李 大 钊看见了……”
“十月革命一声炮响,给中国送来了xx主义——你MB!
你在自己家打炮我管不着,你TM的往别人家乱射个G8啊!”
当天晚上,我们在心里衡量了几秒钟,一致决定:管******,先玩游戏。
然而这时又出了一件事,导致我们的暗黑之旅耽误了好长时间。
老板神秘兮兮地来散布小道消息:听说要换宿舍了。
啊?换哪去?
整个十号楼全部搬走,然后新校区的孙子们搬进来。
我又开始问候学校领导的全体亲属。
当初是你要合校,不是我要合校。
合校以后你名利双收,我啥好处也没有。
现在麻烦拿来了——你丫合进来的几百号人没处住,凭什么要老子搬家?
搬你MB!
当然了,这种话也就是说说而已。
虽然那年头因为拆迁而死人的事还没有今天这么多,但大家也明白这种事是没法抗拒的。
一时间人人情绪低落,游戏也没心思玩了。
要知道女生楼可就这一座,搬走了就没的可看了。
虽然我们不是天天有时间观察对面,可这是我们这群倒霉蛋的唯一福利(当然了,女生可能不这么看),被剥夺了实在令人气愤。
某伟人七老八十的时候估计也已经做不到日理万鸡,但有人要解散文工团丫不也震怒了吗。
那天晚上,307的在线人数创了记录。
我们把桌子拼在一起摆在窗前,上面的人采取第一排卧倒、第二排半跪、第三排站立的三线战术把那个大窗户堵得严严实实。
如果这还不够热闹,窗子两边的每个上铺还挤着三个人。
其实经过这么多年的攻防战,女生楼那边早已水泼不进,看不到什么了。
窗帘一律捂得严严实实,女生在水房洗漱都不开灯。
唯一的机会就是水房外的一小段走廊正对着窗口。
每当那里出现个一鳞半爪,就能让我们喝醉了一样喝彩。
这种心情不是色情狂式的满足,而是更像暗黑里打出个暗金装备。
哥看的不是女人,是情调。
马总 书 记那天情绪高涨,整个人此起彼伏,回顾往事,倍感沧桑。
他说,有一段时间大家沉迷游戏,我们的观察家事业也像无人耕耘的土地,不但荒了,还滋生出一些狐狸野狗之类的幺蛾子。
有一天下午他在进行日常观测工作的时候偶然发现对面一个女生宿舍窗帘角在动。
仔细一看,靠,那边也有个单筒望远镜探了出来。
两镜筒相对,总 书 记满脸淫笑地挥挥手,那边的那位触了电一样缩了回去。
总 书 记的回忆拉开了我们怀旧的帷幕。
大家忽然发现,自己有无数的回忆跟这座破楼密不可分。
老崔想起大一时,对面4楼有位大四的学姐,不但不拉窗帘,每天晚上熄灯前还要只穿着内衣在上铺走来走去。
这件事我也记得。
那时候军训还没有结束,有一天老崔来叫我去看个人。
“看谁?”
“康大姐。”
康大姐?还宋庆龄呢。
老崔解释说,这是对面的女生代号——Miss Generous,慷慨大姐——的简称。
“你说她这是想干嘛?”我看了一会儿,觉得很纳闷。
我那时毕竟还是新生,见识浅薄,不明白大学会让人变态到什么程度。
群众们有的说像是在找东西,有的说像是在苦苦思索。
持前一种观点的人说,不管她在找什么,希望她永远找下去。
持后一种观点的人说,希望她是物理系的,正在试图推翻相对论。
那天晚上的还有件事我记得相当清楚。
忽然,康大姐发现了我们在偷窥——可能是看到了镜片反光吧。
然而她没有发火也没有尖叫,只是嫣然一笑,又在窗前朝我们招招手,才缓缓拉上窗帘。
妈的印象太深刻了。
“多好的人啊,见不着了。”总 书 记又感慨万千了。
我们正聊着,对面楼忽然黑了(我们偷窥当然早就把灯黑了)——断电时间到了。
大家正准备离去,楼上忽然传来一阵歌声,唱的是BEYOND的《真的爱你》
仔细一听,有吉他伴奏——这说明唱歌的是我们院大四英语系的,那人我认识。
我们忽然想起:明天大四要离校了。
师兄们第一首歌唱到一半,合唱队的规模已经扩大到整个四楼。
第二首歌开始时,整座男生楼开始跟着唱。
女生楼那边窗口出现了一点点烛光,还有人打开窗户大喊:“你们太帅了!”
“师兄们一路走好!”
“20年后又是一条好汉!”这边有人回应。
男生楼上掌声、口哨声大作。
后来,师兄们开始跟女生楼对歌。
从流行到民族,最后连“蓝脸的窦尔敦盗御马”都出来了。
唱歌的间隙还有人探出头来大喊:S大我x你妈!
赢得一片喝彩。
再后来这种互动就变成了深层次的,不光是唱那么简单。
男生们唱起《放心去飞》,女生楼就飞出一些纸飞机。
女生们唱起《陪你去看流星雨》,男生楼就扔出一些燃烧弹一样的东西。
仔细一看,有些人点着了废纸塞在酒瓶子里做的。
楼下的老头连滚带爬地起床拉开了电闸。
这是有史以来第一次凌晨一点来电。
那天晚上没有人玩游戏,甚至没有人开灯。
尽管通宵有电,尽管桌子上摆着我们朝思暮想的毁灭之王。
我们听着师兄们的歌声,发现在他们劳改犯一样的的外表下,也隐藏着凡人的脆弱和忧伤。
跟我们一样。
我开始想到,当初他们也曾经年轻过,S B 过,颓废过,振作过。
他们也曾经在一两款游戏中消磨着自己的青春,在一两个女孩身上倾注过自己的热情。
他们也曾觉得老生神秘莫测,自己道行尚浅。
他们或许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变成了我们眼中的这个样子,还觉得自己跟当初入学时是同一个人。
他们也曾憧憬过什么,追求过什么,然而不管结果如何,时间不再给他们机会。
今夜之后,大学生活就要结束了。
爱也好恨也好,这所学校跟你不再有瓜葛。
兄弟也好,仇敌也好,都要各奔东西。
时间啊,何等残酷。
然而更残酷的是:明年这个时候,就该轮到我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