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明白也好。”
正待鱼尘儿想追问之际，一抹明黄身影入了殿，她朝来人行了礼，退出去。
萧越宸晲了眼桌上的御膳，继而起音：“看来恢复的不错，能下床了。”
颜若灵未动，将他的话无视。静静站着，宛若仙子，仿佛一阵清风就会将她带走。
“与谁置气？”
他妖冶的黑瞳不曾从她身上移开，却是刚走近，伸手欲碰到她玉肩之际——
“皇上可知人命可贵？”
萧越宸手上动作一止，颜若灵淡淡侧开身子。
“皇上是在怕么？”
“怕？朕怕什么？！”
阴鷲划过眼眸，直勾勾看着女子勾起的唇畔。
“皇上宁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呵……这对臣妾是莫大的恩宠啊！可是，若皇上当真宠爱臣妾，为何不彻查此事？反而杀人灭口！”
杀人灭口！萧越宸冷寒的眼眸变得更深谙。
“陌灵，你就是如此想的？你以为那刺客是朕……”他的话未说完，便被女子冷声打断，
“皇上莫非听不明白，臣妾不叫陌灵！”
清灵的眼睛蒙上了浅浅的水雾，眸光冷冽对上皇帝的深沉之色。
“臣妾早已不是皇上口中的陌灵了……”她强势的声音渐渐变得优柔，启唇，
“我从未怀疑那刺客是你派来的，因为我相信你……无论是四年前那些杀手说奉你之命要我首级，还是如今围场之事。萧越宸，我一直都信你，从未想要我的命。”
本阴暗的神色霎时一变，对她方才的话带着一闪而过的惊异。
“四年前？”
他何时派过人要她首级，他为何不知？！
“我不想再说以前的事……想必这次你是怕查出幕后之人会是你不愿是的人吧！”
萧越宸，你是在怕么……怕伤我的人，是你在意的人。
“胡说！朕从不会怕！”
“那你为何要杀那些士兵？！萧越宸，你简直残暴无仁！”
外面的鱼尘儿听到里面传出娘娘的声音，心慌之下却也无可奈何！
“颜若灵！”若非看在她受伤，他早就处罚她了。他是皇帝，她敢吼他？！
“你出去，我和你无话可说！”说着，颜若灵指着门那方向，却是一动，背上的伤麻痛，眉紧蹙，样子强势得很。
“这可是朕的寝宫！”
她还真是反了！
“你！……好，皇上你就好生待着，臣妾告退！”
她提步就是要走，他看得出她额间的细汗，知她的伤口定是疼了。上前拽住，力道却是很轻，怕将她伤口弄开。
“你就非得如此倔么？”
“别碰我！别用你沾有鲜血的手碰我！”
颜若灵挥手，想要推开他，样子倔强地令他又怜又恨。最终还是拗不过她，萧越宸冷冷抚袖，离去。
见皇上走了，鱼尘儿才忙得跑进殿，看着狠狠咬唇，眼眶中盈着泪光的灵嫔。
“娘娘……娘娘为何又与皇上起争执？！”
只有皇上的庇护，娘娘才不会受人伤害。这么浅而易懂的道理，娘娘不会不懂。可接二连三惹怒皇上，只会让娘娘处于危险中。
“尘儿，我不明白，我只是想替憬烨，替我自己要一个真相，错了么？！”
鱼尘儿怔住，目光落在颜若灵眼角滑落的泪滴。上前握住她的手，一个劲摇头，
“不！娘娘没做错！”
“但若因一个真相，害死更多的人，也没错么？”她睁大眼眸看着鱼尘儿，急切地想从她口中听到答案。告诉她这一切，都没错。
鱼尘儿久久应不出，想着若是笛木在，她会如何劝解娘娘。
“娘娘，不……公主，当尘儿从四年前知晓你的身份，就懂你身上肩负的不只是一个国家的水深火热。你拥有着感化天下苍生的心，不管是不是琉辰国子民，你都会视为比自己的性命还要重要！可是……有救赎，就有牺牲。这条路……本来就不好走。”
鱼尘儿的每一个字深深印烙在她的脑海深处，是啊，这就是她颜若灵的命运。命属神阁，不必寻常人家的生老病死，却是走的路比别人要难！
“尘儿……”女子轻轻唤声，眸中无光，黯淡至极。
“我想一个人静静。”
拖着疲倦疼痛的身子，往里面走去。那抹虚弱的浅影，鱼尘儿看着心疼，她只是一个弱女子，却要承受比世人无法承受的痛苦。对这个女子，莫大哥爱她，可自己却恨不了她，甚至惋惜，想替莫大哥好好照顾她。
夜色渐渐落下，姝环抬着药进了锦鸾殿，却未想今夜皇上会来。将药置下，行了礼便识相退出。都说喜新厌旧，皇上才不会是那种负心人，对皇后娘娘，始终是最爱。
“朕见这药也不起效，还是别喝了，伤身。”
皇帝脸上的担忧显而易见，柳如雪淡笑：“御医开的药，不会伤身。而且……如雪也想早日为皇上孕有皇子。”
从知晓他赐药给灵嫔，她就满心的感动。姝环说药怕有人动了手脚，但又查不出个所以然，她便让御医加重了药量，也许会有用。
“如雪，孩子的事顺其自然，朕不希望你为此不快。”
萧越宸皱眉，眼中是心疼，也带着几分晃神。瞳孔明明是看着柳如雪，脑海却总是浮现那张自己又爱又恨的倾城之颜。
“谢皇上一直以臣妾为重……皇上，今夜是在锦鸾殿歇息么？”柳如雪浅笑着，萧越宸瞧着她脸上的笑，微微颌了颌首。
心中一喜，柳如雪眉间都染上了舒意。上前凑近他，抬手欲为他解衣。这么多年，一直如此。可今日——
“如雪！”萧越宸突兀地出声，吓了柳如雪手一颤，想要替他解开袍子的手止住，不解抬眸看着皇帝。
“朕想起还有奏折未看，明日再来看你。”说着，收了收衣袍，不待柳如雪回应，转身离去。
柳如雪怔怔站在原地，方才……他是在拒绝她么？这么多年，第一次回绝。
是何处变了么？为何他今日，又回到几年前的冷淡。还是……因为她，灵嫔！
柳如雪全身倾泻无力，手杵着桌，支着身子。晲了眼桌上的药，不知自己此刻是何想法，手一挥，是药打翻在地，碗碎的声音引来殿外的姝环。
“娘娘，这是……”
柳如雪微怔，随即淡笑，
“本宫失手将药打翻了……环儿，你再去煎一碗。”
“……哦。”姝环迷茫点头，在转身之际听到皇后的吩咐，
“将药量加到三倍。”
“娘娘！”姝环的声音带着阻止，今日的汤药已是加重了量，若再加，只会伤身。
“皇上不是说了孩子的事不急，娘娘你……”
“本宫让你去就去！”
柳如雪一道冷斥打断她，姝环整个人一吓，这是娘娘第一次用这种令她害怕的口气说话，那一瞬间的眼神，凌厉地，让她陌生。
“是。”
不知在何时，她已经开始怕皇后娘娘，尤其是皇上不在锦鸾殿时。
夜色已沉，颜若灵静静躺在榻上假寐，满脑子想的都是昨日的事。想要她的命的人太多，自己倒从未认真数过。
“吱——”轻轻地推门声传来，来人的脚步很轻，她闭着眸，心中有些烦躁，不待来人出声，她已开口：“要杀皇帝到皇后的锦鸾殿。”
不管来的是谁，最好是刺客，不必感谢她指路。
“就这么希望朕死？”
萧越宸冷冷说道，阴鷲的目光只注视着榻上的伊人。
颜若灵缓缓启眸，淡淡的烛光下，他英俊邪肆的脸映上她的眼。
他，不是应该在皇后的锦鸾殿陪着他最爱的柳如雪么？！
再次合上眼，将那人无视。
萧越宸这会儿子也不怒，反而轻笑一声，在床榻一方坐下。
“还在与朕置气？”
还在与朕置气……这句话，为何这般熟悉。曾几何时，有人用纤长的手指挑起她的下颌，邪魅的凤眸对上她的清灵如水，挑眉笑问：还在与本王置气？
那时候，她喜欢他说这句话，因为这让她觉得，他是在承认错误，想尽法子讨她欢心。可如今，这句话的意义，怕是早已不同了。
未想过他会真咬，下口还这么重。颜若灵倒吸口冷气，睁开带着微怒的眼眸狠狠视着罪魁祸首。
“醒了？”他松口，笑得得意。冷瞪他一眼，心里早已将他诅咒千万遍！难道他忘了今儿个早上两人才闹了一场，这会儿子又来作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