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内，柳如雪一直不作音，而萧越宸眼中，有几分期许。
他在想他的灵儿，两日未见到她了……离去时承诺用江山换她的好消息，不知是何事？
柳如雪看着他眼宇含笑，心中苦涩，曾几何时，他为自己笑过？以后，也不会有了……
却是萧越宸本轻柔的目光刹那间变为凌厉，一手揽过柳如雪的腰，柳如雪身子向他倾去，心中一怔。回头看到自己方才的位置多了一支利箭，原来他在救她……
接着马车被迫停下，
“呆在车上，不要出来。”
他只留下这句话，下了马车，而柳如雪，心满是忐忑。
几个黑衣人拦下马车，领头的人不正是被废的太子萧清宏么！
“皇兄这是何意？”
萧越宸睨首看着萧清宏，如今天下已定，太子已败，那莫须有的称号也随风而去。
“哼！萧越宸，你是谋权篡位！今日，本太子就要你的命以祭母后！”
萧越宸本只是打道回府，只有随影一人追随。与萧清宏早有准备的十几人相拼，柳如雪无疑是多了些担心。
她在马车里，听到车外有刀剑之音，不再多想掀开车帘。
萧越宸都未出剑，那些人几近败了，看来自己的担心是多余了。
然而，殊不知她出来会给他带来多大麻烦……刺客朝她而来，手无寸铁不会武功的柳如雪只是惊慌。却在剑逼近那刻被萧越宸持下马车，萧越宸出剑，与刺客相持。
然，黑暗中，是一道白光朝他袭来，柳如雪看的清清楚楚，是萧清宏。
“小心！”
刀光剑影间，只听到女子的惊唤声，除此再无其它。时间戛然而止，是谁的剑直直入体，又是谁的身，挡住那势，血染白衣，蜿蜒而下。
一抹染红，浸了谁的眼，扰了谁的心。
萧越宸将柳如雪紧紧揽入怀中，心，瞬间崩兮。为何……替他挡了那剑？！怀中的伊人，双眸紧闭，唇齿相咬，层层细汗覆在她苍白的容颜上。而她手死死捂住那伤口，那凌厉一剑，刺穿她的腹部，血汩汩直流。他知，腹中的孩子保不住了，甚至，她也会……
萧越宸抬眼，眸中暗红如血，风起，人转，疾如风，厉如令，苍玉一出，封了谁的吼，血溅落叶。
在萧清宏倒下之刻，脑海中只剩下那一抹倾颜。
这一生，终是败给他萧越宸，皇位，美人……满盘皆输。
“奴婢见过太子。”是谁的音儿，魂牵梦绕他日夜，仅此一场初见，便为永生。陌灵……她叫陌灵……
萧越宸抱起不知人事的柳如雪，不去理会那地上已死却不肯合眼的萧清宏，令下：“速回府，请司马徒！”
在随影的记忆中，从来只有陌灵，会让萧越宸如此在意。上次请司马徒，只为陌灵取针，置柳如雪不顾。如今……随影蹙眉，眼中愈发深沉，事情已出乎自己的预料。而他不知，这仅是开始，回到王府后的一切，那个爱恨残虐的萧越宸，那个悲痛欲绝的柳如雪，那个绝望透顶的陌灵，让他此生不忘。
……
深夜，入冬的寒浸了人心，枯叶飒飒直落，大风将落尘拂起，如烟如袅。
王府内，今夜注定不平静。
东苑，盆盆热水抬入屋，换出盆盆血水。
“王妃……”姝环边哭呛着边为柳如雪拭汗，她很疼！那被一剑穿透了身体，锥心的痛。
“如何？”
“回皇上，腹中婴孩被刺穿，若要保住大人性命，必用血导之发，将死胎导出体内……只是，如此一来，必会失血过多，以后……怕是难有孩子。”
怀胎八月，她唯一的期望，成为绝望。
姝环咬唇流泪，王妃以后该怎么办……失去了一切的她，自己不敢想象。
“要保住她的性命，其他……不必顾忌。”
听到萧越宸下令，司马徒点头，命下人准备。
萧越宸看着床榻上的柳如雪，血浸了床褥，滴滴落地。
柳如雪，若我未娶你，你不会是如此……
“王……皇上，侧王妃失踪了！”
萧越宸紧闭的眸蓦然睁开，何为……失踪了？
心，被狠狠堵住，慌了，当真慌了……对于柳如雪，他过多是愧疚，过多是怜悯。可灵儿……他决不允许她出事，决不！
夜色如水，这一夜，柳如雪真真体会到何为痛彻心扉……
一夜，沉痛而漫长地度过。
晨曦微露，如色的阳光映入眼帘。
姝环抬药入屋时柳如雪已清醒，眼眸不曾一动。
姝环清清嗓，怕昨夜哭了一晚而造成的沙哑会让她伤心。
“王妃……该喝药了。”她不敢多言一句，而柳如雪，手抚着自己平缓的腹部，没了……如今，全没了。
柳如雪的动作让姝环心很痛，曾经的她，是相府的大家闺秀，被众人视为明珠捧于掌心。可此刻，失去了亲人，失去了郎君，失去了唯一的孩子。
柳如雪有一下无一下地轻拍腹部，似同从前般让腹中的孩子入睡。十二月，本是腊月之际，她的孩子出生之时。
檀柜中全是怀胎八月为它准备的东西，她曾想，不管孩子是男是女，穿上她亲手做的小黄衫，都是最美的。
“王妃……该喝药了……”这次，姝环的声音中带有哭腔，柳如雪本苍白的脸颊上滑下一滴泪。
后悔么？……她不知，在孩子与他之间，她无一丝犹豫选择了他。只是，柳如雪，你用性命相待，失去了孩子，又得到了什么？此刻，屋内仍不见他的身影不是么？
“……皇上，已同侧妃回宫了？”这是她醒来后说的第一句话，问的轻，却绝望的透。
“王妃，皇上并非如此绝情……昨夜，他守了一夜……”
守了一夜……
“那他人呢？”这句话问的讽刺，守了一夜，正巧她醒，他走？
“侧妃失踪了！……皇上正派人寻找……”
失踪了……陌灵失踪了，莫不是萧清宏在刺杀他们之前就带走了陌灵？可如今萧清宏已死，又该如何找起？
王妃丧子，侧妃失踪，整个王府人心惶惶。
“都找过了？”
“禀皇上……是。”随影垂首回言，只见萧越宸拂袖起身，向清柃苑走去。
自陌灵成为侧妃入居倾灵苑后，萧越宸很少回这儿。入苑时，苑中的那株梦昙花已近枯萎。梦昙花不会谢，也不会轻易开，可眼前……于他而言，是不好的意向。
随影入了苑方才想起自己的一时大意，忘了密室。只是，为何愈发走近密室，愈发觉得不安。灵儿，会在里面么？
……
东苑，距柳如雪醒来已有一柱香的时间。而在这一柱香中，她不知，发生了天地巨变。
“王妃，都收拾好了……可……你的身子撑得住么？……不用等皇上……”
“不必了，想必他此刻正在找陌灵，不会在意我们。”柳如雪起身，看向四周。这是嫁给他以来一直居住的地方……在这里，她成为他的女人；在这里怀了他的孩子，也是在这里，他告诉自己要立陌灵为妃；终是在这里，结束全部……
这段伤，许久之后也许便会抚平，只要她离开这儿。这是他与她的约定，她会带着孩子离开，即便孩子没了，她也会把自己带走。这是她仅剩的一丝尊严……
“环儿，我们走。”
当姝环将房门合上那刻，柳如雪看着那沾了尘的房门，有些萧瑟。桃花早谢，连枯枝也不愿在这苟延残喘。
回忆幕幕再现，那时，桃花盛开……
谁曾说过……
“越宸不才，对柳相千金柳如雪一见倾心，望相爷成全，将柳如雪下嫁于我萧越宸。”
“若相爷成全，本王定会爱护如雪，为本王唯一的正妃。”
是何人的喜堂，满城相迎……
“新郎新娘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是他，洞房花烛夜让她身心交付……
“本王会疼爱你的。”
还是他，执她之手相步于青草上，许诺她……
“本王应你，不让你离开。”
他的话，给予她温暖……
“你有了本王的孩子。”
“我们的孩子？”
“是……我们的孩子。”
……
如今，物非，人非。
凡眼看世间，流水落花烟雨里；醒时岸边月，笑我痴情只为你；昨夜为他愁，换来今朝杯中酒；且醉且放休，看破世间万般情。
……
“王妃！王妃不好了！”管事小跑而来，挡住了柳如雪的去路。
“王妃快去大堂看看，王……皇上要处决侧王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