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很在意皇上么？”
经此一问，颜若灵一滞，随即缓缓摇摇头。
“娘娘！妙儿不想瞒娘娘，这两日……皇上都是在娘娘睡熟了才会来。娘娘怀了身子，本就嗜睡，自然不知。妙儿也是无意间撞见，但皇上不许奴婢告之娘娘。”
“……”颜若灵抿唇，颌了颌首，未有言语。
“娘娘，妙儿不知娘娘与皇上之间发生何事，只是皇上此时一心只爱娘娘一人，你就不能原谅皇上么？！”
原谅……颜若灵苦涩一笑，了然看着妙儿，说道：“妙儿，这世间很多事，不是说原谅就能原谅的。”
“妙儿只是宫婢，未经历男女之爱，不懂情为何物。但妙儿深知，人的一生不长的，能和心爱之人守候剩下的时日才是最重要的，不是么？”
皇上这样，娘娘也这样……妙儿只是个旁外人，都看不下去他们彼此这样折磨下去。
颜若灵怔住，记得，笛木也说过同样的话。人的一生不长的……是啊，尤其是，她都不知自己还有多少时日。
可正因她不知自己是否还有以后，才不能如此轻易许诺他未来。
“妙儿，去请皇上来倾灵殿。”
妙儿听灵妃这么吩咐，心中一喜，立马去办。娘娘终于想通，是要与皇上重归于好了么？！
颜若灵站在梦昙花树下，风拂过，梦昙花瓣随风而落。
她缓缓蹲下身子，拾起地上散落的花瓣，一片，两片……捧于手中，看得出神。直至身后传来男子的声息，她托着身子站起，手中依旧捧着那些落花瓣。
萧越宸走近女子，温眷的目光从她绝美的容颜划下，落在她的手掌心上。
“你来了……”她低低出声，音细腻如丝，温柔地让他眷恋。
“风大，去屋里歇着吧。”
她就如此站在院里，手中是因风而吹落的碎花，脸上苍白虽然消散，但看上去依旧有些柔弱，无论是谁见了，都忍不住心疼。
颜若灵摇首，不愿入屋，垂眸看着躺在掌心的花瓣，
“花落了……”
那声惋惜，却是带着深深地感伤。
又一阵暖风吹过，带走她手中的花瓣，一片不剩。
“花落，自会又花开；花开，也有落花来。重重复复，来来往往，何时才有尽头？”
“不会有尽头。”萧越宸冷冽回道，她方才所说的，不过是他们之间，纠-缠这么多年，何时才有尽头。而他，绝不会让它有尽头。
颜若灵轻声笑了起来，是啊，他们注定要纠-缠一世。
“萧越宸，我还是不能原谅你。”
萧越宸没有言语，这样的话，是他早就料到的。只是听她说出来，胸口那个地方，还是会疼。
“可是，我不再恨你了。”
萧越宸，你肯以性命救我，在我失意之时，陪着我不离不弃。说不感动定是骗你的，可一想起过往……
“不如……将命运交给时间。”
“时间。”他重复着，眸光越发深沉。
“曾经，爱上你用了八年；忘记你，用了四年。”
也许时间真的是抚平一切的东西，它会让人忘记那些爱，那些恨。那些快乐，那些痛苦。
“也许，原谅你，或是重新接受你，也需要时间。”
“要多久？”
多久……女子垂眸，想了许久，摇首淡笑，
“也许一两年，也许二三十年，也许……一辈子。”
“好。”他应下，脸上没有一丝神情。
灵儿，即便是一辈子，我也等。
“不过，我会留在北越国，直到孩子生下来为止。”
话落，便见萧越宸本无色的眸子瞬间闪过光芒。
他能，看到孩子的出生……从未想过，他能守着她与他的孩子出生，看到孩子第一眼。
萧越宸，这也许，是陌灵最后能留给你的。
在妙儿看来，自那日皇上来后，娘娘与皇上的关系不再冷冰冰的，但也不同于以前。这两月，皇上每日会来，李娇儿也会来，可是明显待的时间不如李娇儿长。
今日也一样，皇帝走后，李娇儿就来了。妙儿也不知该如何称呼她，若是再叫娇妃娘娘，总归是不合适的。
“再有半月，这孩子就会出生了。”李娇儿说着，手伸向颜若灵隆起的腹部。这两月来，这孩子总算长大了些，前段日子，真是苦了它了。
“恩。”颜若灵垂首看着那孕育孩子的地方，嘴角泛起笑意，这个孩子，会像她多一点，还是像他？
“对了，听说已有了语儿的下落？”
“有是有了，就是不知能否找得到。”李娇儿点头，复又道：“这蔚然将军也真是活该！等知道他那侧夫人如何歹毒时，才懂得后悔。我倒是希望，他别找到萧倩语。”
李娇儿是真心为萧倩语不甘，等失去才后悔，世间男子都是如此么？！
“找不找得到，是他二人的缘分。”颜若灵淡笑摇头，想起前两日宫少彦来找她，求她告知语儿的下落。他以为，灵妃不是常人，定能知道所念之人身在何处。
那时，她问宫少彦，爱萧倩语么？
宫少彦的回答是肯定的，她又问——若是爱她，当初为何不肯付出一点点的信任？
他蓦然间哑口无言，也想起之前皇帝所对他说的，莫要后悔！而他，终于还是重蹈了皇上的覆辙。
“不如……我找到萧倩语将她带去一个宫少彦触及不到的地方！”李娇儿是想着，若要让世人找不到的，就有妖界。
“娇儿，拆散别人的姻缘是要遭报应的。况且，语儿想见他。”
是么……李娇儿不满撅嘴，她不过是想帮萧倩语罢了。
“男女之情真奇怪……”李娇儿手杵着香腮，萧倩语与宫少彦就有姻缘可言，那颜若灵与萧越宸呢？
“呵，连凡人都看不穿，更何况你这只小狐妖呢！”颜若灵娇嗔笑道，手一直摸着腹部。总觉得这孩子太过安静了，都九月大了，还静静呆在她肚子里。不踢也不闹，是否是遗传了两人的冷漠，这可不太好……
以后娘亲不在身边，你这样深沉的性子，谁又能开导你……
李娇儿也没算到，羊水会提前破了，孩子比预期要早出世十日。
倾灵殿内，传来女子的痛唤。
殿外，萧越宸心急如焚。她身子不好，之前又失去过一个孩子，他担心，急躁，只想冲进殿里陪着她一起疼。
“娘娘，用力……孩子的头就快出来了！娘娘……”产婆也累得满头大汗，边唤边擦去额头上的汗水。
“啊……”一阵阵彻骨的疼痛散布颜若灵的全身，很疼，与四年前在牢里喝下堕胎药一样的痛彻心扉。只是这次不同，即便再疼德死去活来，也是欣慰的。她的孩子……
李娇儿看着萧越宸踱来踱去的急躁样，勾唇笑道：“放心吧，她不会有事的。”
颜若灵是谁啊，有何大风大浪未见过，怎会败在生一个孩子上？！
这时，殿内传来女子一声痛唤，随之传来的是婴儿的哭啼——
“哇……”
“生了！”李娇儿蹦起来，模样甚似自己生了孩子一样。
“恭喜皇上，灵妃娘娘诞下……”从殿里出来的产婆话未说完，就见皇帝已踏入了内殿。
榻上的颜若灵虚弱的躺着，双眸合上，额上的细汗将她苍白的脸色越显娇弱。她似是浅浅睡去了……一侧哭啼的婴孩被产婆裹上包被，李娇儿见了，直截了当从产婆手中接过孩子。
“哇……”
“嘘——别吵醒你娘！真是可爱……”李娇儿瞧着那同榻上女子刻着一个模样的婴儿，就忍不住想亲一亲。
“灵儿……”萧越宸心疼地看着睡去的颜若灵，手抚上她的脸颊。就是这样一个女子，为他爱，为他恨，为他痛。为他生下这个孩子，让他如梦至醒。
颜若灵醒来时已是深夜，身侧守着她的萧越宸，是她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也是唯一一个。殿内点了灯，却是宫婢都不在。没有妙儿，没有李娇儿，没有孩子，只有他。
“灵儿，身子还痛么？”
颜若灵摇了摇头，示意他自己已无碍。
“孩子呢？”
醒来只有他，也不知孩子如何了。萧越宸扶起女子，不慢不紧说道：“怕扰了你休息，让李娇儿抱去给奶娘喂奶了。”
颜若灵听了，垂眸，没想到李娇儿倒是捷足先登，抢了她这个做娘的事儿。
“男孩女孩？”
被颜若灵这么随意一问，萧越宸倒是愣住了。他只一心顾着颜若灵，都还未看上孩子一眼。
颜若灵被他的迟疑所怔，他不会是……想到萧越宸也会如此，她勾唇轻笑，说：“是男孩。”
男孩么……萧越宸心中悠然一喜，他会将所有的一切都给这个孩子，他的孩子，未来北越国的王。
“谢谢你，灵儿。”
萧越宸轻轻抱住她，这是她有意识来这两月来，他第一次抱她。动作那么轻柔，却又那般沉重。颜若灵未推开男子，任他这么抱着，感受着那久违的温度与气息。
也许这样的眷恋，就要离她而去。
萧越宸，我不能够原谅，却也不否认还是爱着你。也许是认定了，也许是我太痴太傻，说旺却，谈何容易。
翌日，颜若灵抱着襁褓中的孩子，嘴角是掩不住的笑意。
“孩子……我是娘亲……”她轻哄着，那笑靥，是萧越宸久违的。
她这般爱这个孩子，若是她要走，定是会将孩子带走的吧。
“瞧你那样，高兴地！”李娇儿撇嘴，眼眸子转了转，说道：“孩子要叫何名？”
话落，便见颜若灵与萧越宸皆是一怔。
李娇儿无言长叹一声，想到什么，笑道：“不如就叫……宇拓，颜宇拓！”
颜宇拓……萧越宸眸色沉下，也就只是一瞬间，眼宇扬起，似乎对这个名字表示赞同。鸿鹄之宇，拓视天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