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就上路,这可不行啊,我现在浑身都还痛着呢?赶路那么累,我恐怕吃不消。”雪奴一副浑身疼痛,委屈不已的样子。
凌歌的眼角抽了几下,道:“你坐的是马车,我赶慢一点好了。”
雪奴不依了:“你那个破马车,就是赶得再慢,我也吃不消。你懂不懂怜香惜玉啊,我是女人,女人。我不要赶路,我要养伤,我的身子骨经不起折腾。”说到最后竟是撒泼耍赖起来了,索性躺在床上滚来滚去的唤起疼来了。
凌歌叹口气,站在窗前,看着雪奴:“你就这么不想去京城吗?”
雪奴闻声一震,停住了滚动,连叫唤声也没有了。
“那天,其实你是想拿着银子悄悄走了的对吧。”凌歌盯着雪奴的眼睛。
“为什么?”
“不为什么?”雪奴错开他的目光,坐了起来,整了整自己弄乱的衣服。
“我只是知道我去了,对谁都不会好的。”
“是谁不好?是桃花吗?”凌歌锲而不舍的问。
“对桃花不好,对柳明堂不好,对我也不好,总之就是我去了就不好。”
“为什么?”凌歌不明白了,到了师兄那里,就有人可以依靠了,有什么不好的。
为什么?被凌歌这么一直问着,雪奴不耐烦的白他一眼:“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我这样的出生,他们能容的下我吗?就连桃花也会被人看不起的。”
经雪奴的这么一提醒,凌歌才恍然大悟。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他已经将雪奴看做了共患难的同伴,虽然她是个女子。他几乎已经忘记了她原来是青楼里的妓女,猛然间想起那晚,自己在慕容域面前说的话,脸上的神情顿时有些尴尬凌歌的变化,雪奴都看在了眼里,冷笑出声:“怎么,现在想起来了?嫌弃我了,可惜已经晚了。”
雪奴又是一阵冷笑:“我虽然是个弱女子,可我不是桃花,被人几句话就骗走了。再说了,我还知道有句话叫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况且这也不是什么秘密,早晚都会被人知道的,我为什么还要傻傻的去京城遭人白眼。”
“原来你是怕到了京城遭人白眼,难道别的地方就不会了吗?”凌歌靠在了床栏上,看着她悠悠道:“是你自己先看不起自己,所以才会觉得这世上的人都拿白眼在看你。”
“呵呵呵呵”雪奴低低的笑了起来。
“看不出来,你也挺会说话的嘛!”随即不屑道:“只是好话,谁不会说!”
“我不是只说好话!”凌歌立刻出声反驳。
雪奴斜睨他一眼:“那我问你,你难道就从来没有看不起我?”杏眼微眯,期待着他回答,可嘴角微微上挑似挂着一丝嘲讽,嘲笑他是口是心非。
凌歌被他看得脸色一红,随即正色道:“没有!我没有看不起你!””是吗?”那眼眸里全是怀疑的神色。
“咳咳。”凌歌不自然咳了两下道:“也许以前我觉得比很贪钱,的确不太喜欢你。可是现在……”
“现在如何?”雪奴等着下文。
“现在……现在,最起码,我不觉得你讨厌了。”
雪奴一愣,不说话了,凌歌又补上了一句:“但是我从就没有看不起你。”
一时间房间变得安静起来,气氛也变得古怪,凌歌不敢去看雪奴,雪奴也只是低着头不再看他。
许久,才听得雪奴低低的声音:“是吗?”
“是的。”凌歌回答的飞快,生怕雪奴会不相信似的。
又是一阵安静,凌歌有点不自在的换了换姿势,雪奴却一声不啃。
终是凌歌叹了一口气,低声劝道:“你若是不去,不就辜负了桃花的一片心意吗?你不知道,桃花为了接你过来,费了多少心思。在她的心里,你一直都是她的姐姐。”
话刚完,雪奴就噌的一下,在床上站了起来,一把拉住了凌歌的衣袖。凌歌愕然道:“雪奴,你怎么了?”
雪奴睁大了眼睛,牢牢的盯着凌歌。
“你说桃花费了心思,柳明堂不是对她很好吗?她要想接我过去,应该很容易才对啊?难道是柳明堂对桃花不好?”
“不不不,我师兄对桃花可好了,那是捧在手心里的好。”凌歌急忙为自己师兄争辩。
“那就是柳明堂自己不愿意接我过去了,对不对?”
凌歌没想到雪奴一下子就找到了他话里的漏洞,而他又不是个善于作伪的人,一时间说不出一句话来。
雪奴心头猛然一颤,顿时觉得全身都没有了气力,连呼吸都有点困难,握着凌歌衣服的手,慢慢的松了开来。
许久,她吸了吸气,低低的笑了起来,缓缓道:“我怎么忘了,你说过的,柳明堂说过我尖酸刻薄,不知廉耻,视财如命,贪图荣华富贵,富有心计,还是一个低贱的妓女,他怎么可能让我这样的人进门。”
她一边说,一边在心底里暗暗的笑自己痴心妄想。本来就很明白的事,自己偏偏看不透,心底里还总是抱着一丝希望,盼着是因为柳明堂对自己有那么一丝情意,来接自己的。于是尽管百般不愿,却还是来了。
哎,雪奴啊雪奴,你总是这样自作多情,被伤过了一次又一次,却还是不知悔改。
凌歌见雪奴眼角虽然带笑,脸上却红一阵白一阵,一会儿恨意绵绵,一会儿悲凉凄苦,忍不住出声道:“你没事吧!”
“没事,我能有什么事?”雪奴说着,瞅着凌歌道:“看来,现在我是更不能去了,主人都不喜欢我,去了不过是自讨没趣。”
凌歌一听,这怎么能行,眼看着都要到京城了。
“雪奴,我觉得师兄对你恐怕有些误会,等你到了京城,接触的多了,他自然会发现你的好,收回成见的。”就如同自己一样,自己看到的雪奴和师兄的说的雪奴是很不一样的。
“发现我的好,我有什么好的?收回成见?”雪奴冷笑:“他对我有成见,我还对他有成见呢?凭什么就要我去屈就他?”
凌歌无奈:“雪奴,你何必这般固执?”
固执。小时候,桃花就软弱被别人欺负了,自己作为姐姐就去讨理打架,后来身上受了伤,扯破了衣服,还被其他孩子的父母找来。母亲让自己给人家认错,而自己却是怎么都不肯,说自己没错,母亲看着生气,就会罚自己不准吃饭。之后她总是摇着头说,“雪奴你真是个固执的孩子”。倘若那时自己不是那么固执,早点认错,母亲是不是就不会不喜欢自己了,就不会将自己卖了。
还有在百花楼的时候,王妈妈就说过自己好多次,若是自己不那般固执,就不会受那么多苦了。
凌歌的声音又传来:“雪奴,你现在离开了百花楼,无家可归,身上又没有银子,不去京城,你哪能去哪里?”
雪奴嘴唇动了几下,却是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从她进入百花楼的那一刻,离开,便是她一辈子的愿望,为此她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可从何时起,那里竟成了她唯一的安身之地,如今离开了,竟不知何去何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