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大勇和穆筠质疑郑长河,为什么姜宇不能出来,郑长河回了一句:“有人要用他。”
“谁要用他?”
“安全部。”
安全部?何大勇和穆筠愣神儿,都知道那是干啥的。
不能出来,保密封存案底……话没说透都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姜宇成了安全部的卧底。
郑长河接着一句:“别告诉姜宇实情,他还得戴着罪。”
穆筠急眼:“甭管谁用他,姜宇无罪,得告诉他实情。”
郑长河无奈一句:“这是安全部的决定,姜宇暂时是他们的人,我们插不上手。”
何大勇沉默,穆筠气急。
穆筠以为马上就能见到姜宇,几天来兴奋的没睡个踏实觉,激动的要蹦脚,这下可好,人不能出来,还得带着罪,还不能告诉他实情,这是什么事?这帮混蛋也太残酷了,没把人当人。
穆筠问:“安全部用着咱们的人,还摆着谱,他们找姜宇到底干啥?”
郑长河不耐烦的一挥手:“行了,别问了,这不是你们知道的事,召集几个知道内情的人开会。”
内部人都知道安全部那帮人铁腕儿、无情、权力大,也耐着他们干的不是常人的活儿,穆筠心里骂:这帮王八蛋扒到姜宇身上了,还当犯人似的压制着,你们无情我穆筠可有情,姜宇受的罪够多了,再不能让他背着罪名给你们卖命。
一年多穆筠没见过姜宇,这一年多姜宇受着罪,她的精神也跟着煎熬折磨着,跟死好几回了似的,姜宇无罪,本想一切解脱,姜宇可以重新回到警队,他们又可以像从前那样在一起了,笑着、搂着、爱着……再不分开,可没曾想姜宇还是出不来!
穆筠熬不住了,姜宇在里面还不知要待多久呢,她要见姜宇,要亲自把实情告诉姜宇,要让他的精神枷锁得到解脱,要告诉他,她有多想他多爱他……可她见不着,她看过姜宇多少次,姜宇都不见她,傻小子,你就见见我吧,我有好多话要和你说呢,你是不是真的把我给忘了?
穆筠想着办法,找何大勇,这事何大勇能帮她。
何大勇心里明镜,知道穆筠想什么,没等穆筠开口先说一句:“穆筠,姜宇是干大事的人,他背着屈坐了牢,命中注定他要走另一条路,你还得等着,这事急不得。”
我咋能不急,我都急死了,我能等他,但绝不让别人当犯人一样使唤他,穆筠恳求:“何队,我要见姜宇,可他不见我,帮我个忙,让我见他一面。”
何大勇问:“怎么帮?”
“提审!”
“提审?”
“对,提审,找借口把姜宇提出来,你能开出提审单。”
何大勇沉思片刻,这穆筠真是熬不住了,谁能舍得自己的爱的人蒙在鼓里受委屈呀!何大勇理解,只要穆筠开口的事,他都依着。
何大勇一点头:“行,等我安排。”
穆筠长吁一口气:“何队,我谢谢你!”
何大勇淡淡一笑:“你俩人啊……。”他羡慕,这俩人分不开了。
穆筠焦急的心落地,她等着提审姜宇的那一天。
姜宇在牢里不知外面有人为他急火上房,每天表面气和心静的干着活蹲着号子,琢磨:我和华翔的一举一动都有人知道,这号子里指定有安全部的人,谁呀?
我去拉毛坯是张志刚狱警通知我去的,我上次被麻袋片蒙头遭暗算也是张志刚第一个跑出来的,还拎着电棍跟我使威风,混蛋!这帮人地沟里钻着藏着太他妈贼了。
姜宇见着张志刚,撇嘴哼笑:“张警官,你累不累?”
张志刚眨眨眼儿,没明白。
“张警官,悠着点儿,累了就歇会儿,别到时候闪了腰脱了肛,不值当的。”
张志刚瞪眼:“老实点儿,耍什么贫呢?找……找事是吗?”
姜宇冷笑,转身走了。
张志刚看着姜宇背影撇嘴。
在干外场的活休息的当儿,姜宇和华翔靠着一个大石墩坐着,俩人无聊的往几米远的一个土洞里扔石子儿玩儿。
看似无聊,可姜宇一点都不无聊,自从知道华翔是干嘛的,脑袋里就没消停过,原先和华翔近密,是因为看他还算个男人,说话办事姜宇能看过去眼儿,可现在不同,他掂量着华翔的每句话,揣摩着他的心理,甚至华翔眉眼儿一动,撇嘴一笑,他都要琢磨那意味着什么,特累脑子。
他一直觉得华翔这人挺诚恳,不像玩儿心眼儿钻营阴谋的人,我姜宇看走眼了吗?你藏得那么深,为的什么事?你不止一次帮我姜宇,为什么?你在有意靠近我,就为了有个志同道合能说话的哥们儿?
这俩人都相互没少琢磨对方,谁也没把谁揣摩透了。
华翔扔了七八个石子儿全都打中土洞里,姜宇叫好:“行啊,这要是打枪就是百发百中。”
华翔得意一笑:“那是,也不看我以前是干嘛的。”
姜宇漫不经心的问:“你以前干嘛的?”
“走私倒卖、结帮涉黑……啥来钱干啥,哼哼……要不怎么进牢子了呢,干这行的没到头的。”华翔叹气。
姜宇接言:“你是倒卖枪支的罪名,这可是大买卖,没少赚吧?”
“别提,风险太大,还不如我走私一箱外贸货赚得多呢,我干这活儿从没失过手,就那年背运,倒卖了六只枪就被逮着了,命里该着我有这个坎儿。”
监狱里不允许相互打听入狱原因,但私下里到份上还都爱聊这个,姜宇从不刻意提起这个话题,啥话头都让华翔自己冒个头,他在顺杆儿往上爬。
华翔暗地里也没少打听姜宇,知道他是因为误杀罪入狱,但具体原因细节不详,也顺着话问:“你啥事进来的?”
“杀人。”
“混蛋,杀人咋没叛死刑,才八年?”
“给我定的是误杀罪。”
“什么原因你误杀人?”华翔一问到底。
姜宇不想说实情,但华翔问了就不能逃避,编了一套谎:“老子原来当条子那会儿一月收入还不够下两回馆子的,抽包红塔山还得算计算计,早他妈干腻歪了,这年月下海倒腾点儿啥都发了,我憋不住跟人做买卖,就想赚点儿外快。”
华翔挺当真的听着。
“为一个大买卖我投了一笔钱,连自己的全部积蓄都扔进去了,结果让合伙人给骗了,卷着钱跑了,我气急了,找着合伙人跟他理论,动了手,一失手把那家伙给弄死了。”姜宇是想起高斌和康疤子做买卖被坑的事,加工加料的安在自己身上了。
华翔问:“你们公务人员不是不允许做买卖经商吗?”
姜宇不屑一顾的笑:“听他的呢,你暗地里干谁管得着?你看我是那种兢兢业业老实干活的人吗,我干警察那是没辙,是摊上了,早就不想干了,有次就为了抓个贼被捅了一刀,差点丢了命。”故作无奈摇头:“这活儿卖命不说进了号子都没好日子过,各个跟仇人似的琢磨你,往死里整你。”
华翔笑:“不是一个个都让你给制服了吗?”
姜宇也笑:“我要不挣着命早就让这帮兔崽子不知弄死多少回了,谁他妈不给我活路我就弄死谁,混蛋,我算是受够了,现在可好,一无所有,啥屁都不是,倒霉就倒霉在警察身上。”
华翔哼哼笑,姜宇也笑,笑自己胡诌,咋想出来的!都想扇自个大嘴巴,你华翔信吗?信我说的吗?你最好是信,不然我没法办你。
华翔说:“上帝不是说过吗,给你关上一道门就会为你打开一道窗,谁说你一无所有,想赚钱还不容易,出牢子你跟着我,准保让你发。”
姜宇眼睛放亮:“翔哥,我就知道你有本事,重情义,咱能有交情也算是缘分,我还就认定你这个人了,有朝一日你熬出去了别忘了我就行。”
华翔意味深长地笑:“我咋能忘了你这哥们儿,我要是出去也得带着你走。”
姜宇心里一愣,带我走?去哪儿?什么意思?顺着话说:“翔哥,你在有三四年就出去了,我时候长着呢,还得熬着。”
华翔沉默不语,姜宇抬眼睛偷瞄他,很自然的问:“翔哥,你养父咋不来看你?”
华翔一愣,片刻回答:“我不用他来看我,他等着我去看他呢!”
姜宇观察着华翔的神色说:“看得出,你和养父的感情没的说,你养父除了你还有孩子吗?”
华翔一扭头问:“你对我养父挺感兴趣呀!”
“啊?……哦。”姜宇笑,他的确对华翔的养父极为感兴趣,这心里想啥被华翔看出来了,失败,太急于求成,漫不经心改口:“翔哥,我看得出,你特敬重你养父,赶明儿我出了牢子也去看他老人家,咱不是兄弟吗,你的父亲也是我的父亲,这点儿哥们儿情分我姜宇必须做。”
华翔高兴:“好啊,我养父除了我没别的孩子,再多你一个就俩儿子了,呵呵……。”
华翔来了情致,止不住讲他养父的事情。
他养父一直独守一生,终身未娶,年轻时曾喜欢过一个女人,后来没成,这一生都惦记着,从没见过他对别的女人动过心。
华翔小时候也喜欢枪,一直想有个玩具手枪,养父身边总带着枪,从没离过身,一天养父掏出手枪放在明面上,华翔趁其不注意,拿起手枪把玩儿,那手枪是上了膛的,华翔压根儿不懂,摆着姿势满屋的比划,他想像养父那样潇洒的开出一枪。
养父回身看到华翔拿着枪,吃惊,刚要制止,却已经来不及了,他的小手真的扣动了扳机,砰的巨响,手枪的后坐力将他弹坐在地上,爆响的声音让他惊恐万分,吓傻了。
那一枪他打碎了一个花瓶,花瓶粉碎,飞溅各处,一个碎片深深扎进养父肩膀,华翔瞠目,拿着枪哆哆嗦嗦,那年他才十一岁。
养父就跟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拿过华翔手里的枪放到一边,把肩膀上的花瓶碎片拔出来,血涔涔的流,华翔哭,闯祸了,胆战心惊,养父一笑,说了句:“有胆儿开枪,就得有胆儿承担后果。”
华翔眨巴着泪眼,我怎么承担啊,我要是失手打着人了可怎么办!
“小翔,记住了,如果第一枪失手,那你已经死了一半了,第二枪再失手,你的命就没了,来,我教你怎么用枪。”
十一岁时,养父教会他怎么用枪,他有了手枪,不是玩具手枪,而是把真手枪,他拿真枪当玩具,记住那句话,如果第二枪失手,你的命就没了,他的枪法练就的百发百中。
十五岁那年,华翔看上班上一位女生,平时干啥胆都挺大,可在那女生面前却束手无策,养父知道他神魂颠倒的迷恋一个女生后,对他说:“男人的命根子就跟手枪一样,必须正中心脏,有好枪法才能俘获她的心,如果没射中,只打中了大腿,也不必当真,只当练练枪法。”
华翔放开胆儿,只当练枪法,他只有拿枪的时候才会有自信,果然,这一枪正中女孩儿的心脏,他得逞了,俘获了她的心,在十五岁的时候,他第一次干了一个女孩儿,尝到了那是啥滋味。
姜宇自愧不如,这丫十一岁就玩儿真枪了,我他妈那时候玩的是玩具手枪,老子高中毕业才得到一杆枪猎枪,还不是手枪,混蛋,气人!这丫十五岁就干女孩儿了,我憋到二十多岁才逮着机会干一枪,也难怪,我老爸没叫过我打枪,更没教过我怎么追女孩儿。
他养父是谁?到底是什么人?
姜宇一笑:“你养父有意思,老子教儿子怎么追女人,够哥们儿,对你是纵容慈爱呀!”
华翔也笑,养父纵容他的性情,却又是严厉的教主,曾经一个大买卖因华翔的莽撞而失利,养父毫不含糊,狠狠的抽了他两巴掌,这事华翔不说,就在心里装着。
姜宇说:“翔哥,我就喜欢听你说这些事,你的事都跟故事一样,好听。”
华翔眯眼看着远方说:“姜宇,我是第一次跟人念叨这些事,我这人没兄弟姐妹,一个人闷惯了,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像我兄弟,可以听我说话,有些话闷肚子时间长了就想找人絮叨,不然憋得慌。”
姜宇心里忽然不是滋味,我也没有亲兄弟,如果我们不是在监狱里相识,也许我们真是同道兄弟,我啥心里话也能跟你说,可我没跟你说过一句实话,因为我们是对手,咱俩不是一条道上的人。
几天后,马脸警通知姜宇,有人提审他,姜宇惊讶,提审我干嘛?我又跟哪个案子扯上了,没想明白,被马脸警带到监狱的提审室。
推门而进,木然惊呆,何大勇和穆筠正站在屋里,面无表情的和他对视,姜宇望过去,掠过何大勇板正严肃的国字脸,目光落在穆筠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