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宇送进医院抢救,姜国栋接到消息急速赶到。
这是穆筠第一次见到姜宇的父亲姜国栋,五十多岁的人气宇凌然、威谨严肃,拧结的眉头沉默不语,把焦急强压在心里。
直到深夜,手术医生一句话:“已脱离危险。”
所有等待的心落了地。
穆筠躲进厕所,忍不住偷偷落泪,是高兴的泪,你姜宇活着就行,就是缺胳膊少腿我也要,我就要你那颗心,我要定了。
经过生死历练,才会明白活着拥有是多么的重要。
姜国栋深深的呼出一口气,这小子活了,自几年前上山摔伤后这是第二次生命垂危,你姜宇要折腾多少次?还有完没完!跟铁钩子拔刺老子的心,勾得痉挛流血,你小子懂不懂,老子有多疼,你真要有什么闪失我可怎么活!
姜宇是他唯一的亲人,和他犯着劲儿、顶着牛,从来就没有言从计听的顺从过他,可这是他的儿子,生命里唯一最重要的东西。
姜国栋走到至今失去的东西太多了,凌虐的伤处也太深了,强大威凛背后有块最脆弱的地方,那地方不能碰,不能侵犯,那就是他的儿子,死活不能失去。
姜国栋又想起姜宇母亲临死的话,绝不能让姜宇拿枪,这话太精辟太远见了,他姜宇真不能拿枪,第一天报到上班就阻击了一个罪犯,这转年又因追击逃犯差点儿丧命,你小子拿着枪就桀骜无忌,不知生死的胆大无畏。
姜国栋忧虑,以后还会有啥事啊!这日子长远着呢,你姜宇还想折腾出啥呀!你就不能平平安安的别再揪老子的心了,不然我怎么和你妈交代呀!
姜国栋暗自寻思,不能再放任姜宇了,你小子不能拿枪,老子不允许你干这行。
姜宇的命是保住了,也没缺胳膊少腿,可肚子里的肠子被截去一节,表面是个好整形的人样,却比常人少一节肠子,姜宇不在乎,不就一节肠子吗!离心远着呢,能吃能喝能动换,啥事也不碍,就是比常人饿得快点儿,比常人多拉几回大便。
这次事件除姜宇是重伤外,其他受伤警员都是轻伤,何大勇左胳膊骨裂,打着夹板吊着绷带,何大勇是左撇子,干啥都靠左胳膊使劲儿,心里嘀咕:我这左手还要端枪呢,以后枪法不会受影响吧?这再比个枪法什么的我不会输给姜宇吧?
姜宇无畏的气势震撼人、也压迫人,让人不得不使着劲儿、聚着神,不敢轻视,不能疏忽,你必须在乎,稍有松劲就会落后,就会打下马,就会让他的气场压过你的辉光,何大勇这么多年来姜宇是唯一让他具有危机感与佩服感共存的人,这感觉有点儿玄妙。
这次突发事件何大勇不得不感谢姜宇,要不是姜宇反应机敏第一时间追出去一枪爆胎大货,那逃犯早就跑得无影无踪了,后事再加上成倍的警力物力都不一定能追回来,那造成的后果他何大勇就得担着,车残人伤的他没法和上级交代。
姜宇一人追击四个逃犯,两死两伤,魏江活了下来,穆筠的那一枪只击在他肩膀上,不是致命伤,这魏江活过来却是苟且悲伤着,他哥死了,他活得悲愤,他恨自己没能杀了姜宇,要是杀了姜宇,他怎么死都觉得痛快,都觉得值,这是他最痛彻的心病。
原本魏江也就是十多年的徒刑,后因逃逸袭警被判为无期徒刑,他没死了,只能抱恨的苟活。
姜宇这回荣誉与威撼并存,被授予一等功,姜宇淡然一笑:这一等功有啥用,能吃能喝不?我姜宇可从来没在乎过。
姜宇清醒,浑身疼痛,肩胛骨下的刺伤几天都往外冒着血水,里面的肉都给捅烂了,手术时医生把烂肉一点点儿挖干净才能缝合,这不是规则的刀口,特难长,从里到外一点点的愈合,肿得半个身子都动不了,小腹的肠子打着圈儿的攥筋,那滋味跟用铁钩子来回搅合似的。
何大勇吊着胳膊来看姜宇。
“姜宇,这回得谢谢你!”何大勇客气着。
“混蛋!有啥谢的!咱不就是干这个吗?”姜宇笑问:“你胳膊没大事吧?”
“没事,和你的伤相比不值一提,不过以后端枪备不住受影响,我这枪法可不能输给你。”
“哪就那么碍事了,这枪法不全在胳膊上,得在心思里,心乱枪就乱,我还就想赢你一回。”
何大勇笑:“好啊,等你好了咱俩比试,好好养着,大伙都等着你呢!”
这句话最让姜宇舒坦,他是警队不能缺少的一员,有人惦记着,这比啥奖赏都实惠。
“想抽烟吗?”何大勇问。
“忒想了呗!”姜宇笑。
何大勇点燃一支烟塞到姜宇嘴里,姜宇吧嗒吧嗒的吸,不用言语,那是俩男人不宣的默契。
姜宇一胳膊抬不起来,一胳膊输着液,何大勇给他弹完烟灰再塞回到嘴里,来回几次,姜宇瞥嘴乐:“何队,你还挺细腻。”
“呵!你这是夸我吗?”
这夸奖何大勇禁不住,脸红了,没人用细腻形容过他,细腻隐藏在急烈性格的后面,像是被姜宇揣摩清了,一眼到底明明白白看个透。
进来一护士,看见何大勇正给姜宇吸烟,立马急了:“医院不能吸烟,病人刚恢复,你就给人家吸烟,赶紧灭了……。”
何大勇嚷出一句:“那什么……我难得细腻一回还不行啊!”
护士眨眼,啥意思?
姜宇哈哈乐!
姜宇只能喝水喝稀粥,穆筠亲自煮了粥送来,姜宇这幸福,撑着身子坐起来靠在床背上,两眼儿急切巴巴的等着。
第一次吃穆筠做的东西,迫不及待,馋得不在吃上,在被爱抚的感觉上,美得惬意,撩情的笑着,挑逗着问:“筠子,你那天跟我都说啥了?我不记得了,你再说一遍。”
穆筠凤眼儿一瞥,脸潮红,回对:“好话不说第二遍。”
“可我就想听你说。”姜宇耍赖,非要让穆筠说。
“少废话,赶紧吃。”穆筠盛了一碗粥端过来。
“你不说我就不吃。”姜宇仰着有形的下巴,挑着单皮眼,嘴角翘得这个得意,像个耍贫耍赖撒娇的大男孩儿,那矫情挑逗的样儿穆筠特喜欢,这小子又活分了,又能说能逗了。
穆筠凤眼眯着,带着笑意,脸却绷着,故作严厉表情:“好啊,我再说一遍,你姜大少以后得听我的,你不听我的我就摔你,我就摔烂你的腚,让你好看,记住了,我可是说一不二,赶紧吃饭。”
姜宇皱皱眉:“不对吧,我咋记得你说什么宝贝之类的……,我想听那段。”嬉笑:“你说呗,我特想听。”
穆筠脸一红:“你到底吃不吃,不吃我可走了。”撂下碗要走,姜宇急了:“诶……别……别走,我不听了还不行吗!”
穆筠得意的笑,你姜大少有几张脸啊,你追击劫匪的时候咋那么勇猛呢,倒在血泊里咋那么刚毅呢,宁死都不屈败,多疼都不哼一声,这会儿你又像个孩子,我穆筠就是让你这智猛如豹、清纯如童的气质给套牢了,捆绳带锁的给铐上了,咋都挣脱不了了,你啥样我都喜欢。
姜宇嘟个嘴:“你喂我吃。”
穆筠一愣:“你这会儿不是没输液吗,左手不是能动吗?”
姜宇认真无辜样:“动不了,除脑袋能动哪都动不了,反正你得喂我。”
这耍赖逞娇没个够,故意要人家喂,他姜大少等到这时候容易吗,费劲八活的贴上暖被咋能放手,非要暖和够了才心甘。
穆筠笑,我还就想伺候你一回,就想看你桀骜背后的温顺样儿。
穆筠端着碗坐到床边。
姜宇得逞了,满意了,俏皮的嘴角忽而又严肃了,目光柔情,透射着温暖炽烈的阳光一般。
“筠子,那天你的眼泪真动人,跟刀子似的扎我的心,我肠子给搅了都没那么疼,你的眼泪让我心疼,放心,我喜欢的人绝不能让她流泪,以后我不会让你伤心,绝不让你哭。”
穆筠端着碗愣住,心里暖得跟着了炭火,燎得血液沸活,眼睛要湿,垂下眼帘,柔情绰态。
“姜宇,我信你。”
姜宇满足的笑,真想一猛子抱上去,这会儿身子骨要是健实他敢豹子扑食的把穆筠压床上,搓成面揉成团的抱怀里,张开嘴吸嗜她的气息啃食她的肉体,可这会儿体力不够,先耐着吧。
舀一勺稀粥递到姜宇的嘴边,姜宇正要美滋滋的享受,门砰的一声撞开,碾子急火火的冲进来,撞伤的一只眼消了肿,变成深紫色的黑眼圈,眨巴着跟个独眼龙似的,进屋就喊:“姜宇,怎么样,好点儿没?”
这不长眼的,咋这时候来呢,这一口还没吃呢就给冲乱了,俩人愣神儿。
姜宇问:“你怎么来了?”
“呵呵……我来照顾你呀!”碾子乐着:“吃饭呢,还不能动呢?伤得够重的。”一把夺过穆筠手里的粥。
穆筠愣住。
姜宇急:“你干嘛?”
“我喂你吃饭。”碾子殷勤讨好着。
“我不用,我不用你……。”姜宇急得喊,你碾子咋这时候蹦出来了呢!咋这没眼力价呢!你就等穆筠喂完我再来不行吗,诶哟!你小子别岔腿充炮的给我搅合了。
碾子端着粥偏不放:“你不用人咋吃饭呀,何队给我分了任务就是照顾你,你是大功臣,咱哥们甘愿伺候你,嘿嘿……。”
舀一勺伸到姜宇嘴边,姜宇眼巴巴的瞅着,憋着气说不出话,穆筠一旁傻站着。
姜宇撇着脑袋就是不张嘴,碾子愣神:“咋了,吃呀,是不是烫啊?我帮你吹吹。”
呼呼吹着气给粥散凉,回头对穆筠说:“穆队,你回去吧,这有我呢,这几天队里事多,你这忙完警务还抽空看姜宇,多累呀,回去好好歇着吧!”
“碾子……。”姜宇大喊。
“嗯……怎么了?等不及了,好了好了不烫了,来,吃一口。”
“我不吃!”姜宇梗着脖子撇过脑袋。
碾子眨眨眼儿,咋回事?没明白。
碾子人缘好,特会来事,平时眼观六特有眼力价儿,可这会儿也不知缺了哪根筋硬是没看出什么名堂,还对穆筠讨好着,赶着人家走:“穆队,赶紧回吧,都忙一天了,姜宇这有我呢,你和何队都放心了,你们都是功臣,我这啥事没干还落个乌眼儿青,照顾姜宇就是我的活儿,嘿嘿!走吧走吧……。”
姜宇拧脖子皱眉,真想踹碾子一脚。
穆筠哼哈着,站也不是坐也不是:“那……那姜宇我先回了。”转身出了屋。
姜宇这无奈,垂头耷脑袋叹着气。
“姜宇,快吃吧,要不都凉了。”碾子殷勤的伸过一勺子粥。
姜宇憋气瞪眼,左手一把夺过来,端碗就喝。
碾子惊讶:“你……你能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