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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也就在这时国防部下达文件缩减核工业部,位于青海省海北州的矿区军工部的核工业基地在缩减范围之中。

姜国栋首先接到指令,撤销矿区核基地所有工厂,军区将听令派遣,所有军工单位的在编职工分散安置,撤回原籍。

姜国栋被派回总部北京新任职务,政策下达,军令如山,军区所有军人和在编职工都揪肠思涌,他们从祖国的四面八方来到这里,一晃就是几十年的岁月,把青春奉献给了青海高原,把一腔热血洒在这片土地上,现在他们要离开这个地方回到原籍,不舍,依恋,百感交集,五味杂全。

而最不舍的是姜国栋,他在这个地方经历了太多的事情,太多的坎坷,付出了比常人更多的心血,而今突然要离开,就跟舍弃了一辈子的追求和成果,那是一种精神的象征,是岁月积淀下来的人生。

这些还不算,最让他揪心的是儿子姜宇,自从姜宇越狱后的几个月,姜国栋都没能见到儿子一面,惦记着,担心着,父亲的那点儿慈爱全都挥霍上了,可到头来还是没见着。

姜国栋知道儿子干的什么事,知道儿子追踪的什么人,他要尽全力去阻止,可见不到儿子啥都白扯,因为这事姜国栋不止一次对着石伟道拍桌子,喊嗓子,揪着石伟道的脖领子瞪眼珠子。

可石伟道不吃姜国栋那一套,你怎么发怒使威风,我还是石伟道,你诈唬几声我就听你指令了?那我还是安全部四局的人吗!

但姜宇知道谢震就是姜国栋后,他要见老爸,石伟道不能再拦着了,姜宇没琢磨透的事就得老嘀咕着,就得死着心眼儿弄明白了,这会影响心理情绪,姜宇可不能受影响。

石伟道一直冷肠子硬骨头的对待人,不同人味儿的性格,自己早就习惯了,他也曾满腹情感挂念家人,但多年的征战让他把情感压制成型的放到最深的角落,别人看不见,他自己也都忘了,不忘不行,惦念太多,顾虑太多,那就别干这行,就围着老婆孩儿过正常人的日子。

石伟道甚至忘了自己上次流泪是什么年头?他怀疑自己不会再哭,已经没了泪腺,他有的只是铮骨不变、铁打不动的信条。

石伟道找了一个私密的地儿安排姜宇和老爸见了面。

姜国栋一见到儿子百感交集,嘴唇都抖了,是高兴,是舍不得,又是担忧。

姜宇见到老爸咧嘴乐着,嘴角翘得俏皮又得意,姜国栋眼睛差点儿湿了,在儿子面前强装着威谨,掩饰着感情,可恨不能抱上去。这是我儿子,我儿子能耐,我儿子狗脾气盛气,我儿子能干大事,他可是我的儿子呀!谁也夺不走!

姜国栋有力的手掐着姜宇的肩膀,都给姜宇掐疼了,半天没说话,就眼睛盯着看。

姜宇知道老爸心疼了,知道让老爸熬得心焦,心里不忍,笑着说:“爸,让你担心了,这下你放心了吧,你儿子没罪,没给你丢人。”

姜国栋松开手,抑制不住的低下头,差点儿哽咽,小子,我的心都让你扯烂了,你没罪,可你白白做了两年牢,这从牢里还不是名正言顺的出来,出来又赶上这档子事,我儿子委屈呀!忍了半天,把哽咽压回肚里,说了句:“小宇,你受苦了!”

姜宇笑,宽慰一句:“你儿子能折腾,就这命。”

“小宇,你给自己按的啥命呀!我儿子干嘛要这么折腾呀!”

姜国栋心情复杂,我儿子是能折腾,可是谁能理解,军区的人都认为他是罪犯,是逃犯,我儿子的名誉就这么藏匿着,就这么让人不当好人的骂着,老爸心里疼啊!

姜国栋是军人,他也曾做过秘密任务,知道军人的职责,知道行业的道行,知道儿子干的是正事,他为儿子守着这个秘密,不在乎自己的脸面名誉,只为儿子不甘,只因为无人知晓的私情,他不容儿子再干下去。

“爸为你高兴,你不愧是我儿子,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爸满足。”

姜宇又笑:“爸,你终于夸我一回,这太阳都从西边出来了。”

“你就这么看老爸?老爸……。”

姜国栋目光饥渴看着姜宇,儿子你能理解老爸吗?

姜宇赶紧一句:“爸,儿子理解,我在你心里牛逼着呢,你就是舍不得夸我,一夸我,我就得瑟,嘿嘿……。”

姜国栋挤出一丝苦涩的笑,儿子今天可真乖顺,没顶老子。

“小宇,咱军区核工业基地和军工厂接到命令,都要撤了,这单位要解散了,人员都分散到原籍了。”

姜宇大惊意外,没曾想他从小长大的地方就要不存在了,眼睛瞪得溜圆不敢相信。

“咋说撤就撤了呢?这都啥时候的事?”

“小宇,你都多久不在军区了,哪了解到这些情况,这是大趋势,各个国家都在协议削减核试验基地,这个单位必须撤了,现在已经分批分片的往回安置了,我要调到北京总部去,过几天就得走。”

一切变化太快,姜宇来不及想,大脑瞬间掠过,他上学的青石路、赤阳辉映下的电影院、辽远无边的草原、高远雄伟的雪山……他生活过的地方,还有他的那些哥们儿朋友……这就要走了,就要离他而去了,低垂下头,满心怅然。

“小宇,别干了,跟爸一起走,咱回北京,爸不能把你一个人撇在这儿。”

姜宇猛抬起头,没想到老爸突然来这句。

“爸,你说啥呢,我这事还没干完呢!”

“别干了,爸不想老替你担着心,你必须和我一起走。”

姜国栋一口命令的口气,姜宇不解,这老爷子就是和他对抗的命,这没干完的事哪有撂下的道理!再说干完了我也不能走呀,我的宝贝穆筠还在这呢,你想啥呢!

“爸,我不能跟你走,我得把这事完成了,我毁着名誉担着罪名就是为了干这事的,咋能撒手不干了呢!”

“小宇,这事危险,爸不能让你任着性子干,你不是想当警察吗,到北京,我一句话的事就给你安排到市局去,你还可以当警察,听爸的,跟爸一起走。”

姜宇有些急了,这老爸怎么处处使特权管制儿子呀!

“爸,你这是干什么?你干嘛总拦着我,从小到大我做事,你就没顺过我的意思,我现在干的是正事呀,我没给你丢人,我更没做对不住你的事,你说你干嘛老想支配我呀!”眉头皱着,满心不解。

姜国栋低沉着声音说:“小宇,别怪爸总拦着你,你就不该干这行,从小到大你也没顺过我,这回你得听我的,明白吗,你听我一回。”

姜宇不耐烦,躁气的燃起一支烟,刚才还说为儿子高兴,刚才还说不愧是你儿子,这转瞬就变脸儿,又拿老子的架势干涉。

“爸,你拦着我是不是因为杜鸿源?”犀利的目光看着姜国栋:“杜鸿源现在叫华科,而你以前的名字叫谢震,你们曾是情同手足的兄弟,而当年杜鸿源是从你手上逃脱了。”

姜国栋猛地一惊,心颤抖。

“你还知道这个?”

“我追踪的人就是杜鸿源,我还不得把他了解透了,爸,合着我都活了27年了,才知道你还有另一个名字叫谢震,你可真能憋呀!”

姜国栋不敢正视儿子,垂下眼帘,憋着劲儿嘟囔:“甭管是啥,你不能再干了,你不能干下去……。”

“当初你是不是念旧兄弟情分故意放了杜鸿源一马?爸,不管你是故意还是失手,现在轮到我手上,我可没那么多情分好讲,我必须将杜鸿源绳之以法。”

姜国栋惊愕的一抬头。

“小宇,别……你不能……你别这么做。”地垂下头:“你别干……这活儿危险。”

姜宇眉头缩成一团,他就纳闷儿了,老爸为什么这么拦着他,以前甭管啥事,训斥、教导、还是意见不合,那语气都正气如牛,铿锵有力,而今咋这么吞吞吐吐的。

“爸,你儿子不怕危险,你儿子这几年一路走过来,经历太多惊险的事,我还怕这个?你别担心,我不能干一半就撂下,现在正是关键时刻,我不能放手!”

姜国栋喊出一嗓子:“你怎么就不听我的呢!”无奈的低下声音劝:“小宇,从小到大你就没听过我的,你就听我一回,求你了!”

老爸这是咋了?姜宇眨眨眼儿,以往拦着人也是盛气凌人的,而今这语气近乎是低三下四的请求,这不是你姜国栋的性格呀!

“爸,你有啥顾虑?你是不是因为……因为我妈曾和杜鸿源是恋人关系?你心里有道坎儿?”

姜国栋又是一惊:“这个你都知道?”

“我咋不能知道!也不看看你儿子是干什么的。”

“你……你还知道什么?”

“这还不够吗!难道你还有事瞒着我?”

姜国栋不敢直视姜宇,支吾:“没……没有,我就是怕你出事。”

“爸,有些事过不去,甭管多少年,遇上了就得当道坎儿渡过去,即使你和杜鸿源曾有过兄弟情分,可情分不是这么讲的,你们走的是两条道,不是同一路人,他犯罪了,他叛逆了,我就得抓他!”

“小宇——”姜国栋痛切的喊出一声,绝望的眼神儿看着儿子。

“小宇,你别这么任性,听爸的,你不能抓他,谁愿意干谁干去,你别染这些烂事。”

姜宇急躁:“这怎么能是烂事!我姜宇就是干这行的,我得对得住我这名头,爸,你咋就不理解我呢?”

“小宇,就算爸不理解你,你这次必须听我的,这辈子就听我这一回,以后你想干啥我都不拦着,求你了……小宇!”

姜国栋面色纠结、难言,欲说又止,姜宇看不明白,看得闹心。

“爸,你这到底是为啥呀?我不能答应你!”

“小宇,你为什么就不能听我一回?”姜国栋近乎喊叫。

“爸,咱俩人向来是这么抗着的,以前我没听过你的,这次也不能听,我都多大的人了,我知道自己干的是什么事!”

姜国栋面色伤郁,眼神儿凄然,近乎绝望的喊出一声:“小宇,你妈不让你拿枪,可你偏偏要拿枪,你就算听你妈一回行不?”

姜宇呆然,这咋把我妈都搬出来了?这是为啥呀?至于的吗!

姜宇坚定的回一句:“爸,对不住,我不能听你的,儿子干不完这事,这工夫就白费了。”

姜国栋闭上眼睛,仰天长叹,他到底没能说服姜宇,心里默念一句:命,这就是命!不可违逆的天命!

存在心里最重要的东西就要像揭开血痂一样撕开一道裂口,涔涔的流出血,小宇呀,爸是不想让你痛苦,不想让你背负上辈子的情债。

姜宇难得和老爸见一次面,心里安慰,却又烦躁,弄不懂老爸为嘛拦着他,为什么总跟他做对,我姜宇受的委屈太多了,孤独得像个稻草在巨浪里漂,很想平静,很想心里找个礁岸靠一下,那就是理解,如果再没亲人的支持和理解,那心里真不是滋味。

姜宇憋得难受,很想找人絮叨絮叨,可他孤立的藏在沟壑之间,站在岌岌可危的高山之巅,高处不胜寒,只有自己知道自己的心。

筠子!你在哪呢?你在干什么?我需要你,快来安慰我一下,抱着我,让我感觉到存在!姜宇在心里哀嚎!

终于忍不住,找了个机会打电话给穆筠。

“筠子,是我,我想你,很想……不用说什么,听着就行。”

穆筠接起电话听到是姜宇的声音,心一激灵,直窜到嗓子眼儿,恨不能喊出来,可是在警队,旁边还有人,只能压抑着感情默言的听。

“筠子,你能理解我是吗,你知道我熬这么久是为什么,不为别的,就为眼前这点儿事,我就是干这个的,有啥说的,就得把它干圆满了才算完。”

穆筠听出姜宇心情不好,这是遇上不顺心的事了,很想安慰,要是当着面她一定从里到外的给姜宇顺溜的爱抚一遍,可眼前只能听着,连甜腻的安慰话都不能说,轻声问一句:“遇到啥事了,跟我说说。”

“我和我爸见面了,我俩上辈子闹不准儿就是冤家,赶这辈子除了顶牛绷劲儿没别的,我知道他疼我,为我担心,可都到这节骨眼儿上了,他还是老一套拦着我,我就纳了闷儿了。”

穆筠明白了,原来这是和老爸闹气呢!安慰着:“你得理解,甭说他担心,轮上谁都担惊受怕的,你不知道我天天……。”赶紧卡住闭嘴,你不知道我天天满脑子都是你,就没消停一分钟,你赶紧回来,我就安心了,我得搂着你三天三夜不撒手。

“筠子,你别担心,我好着呢,等我,这就快完事了,这月25日华科有大动作,这人回来就是作死的,不等他动作就得把他办了,可他妈快完事了!”

穆筠天天追着石伟道问情况,已经知道这消息,石伟道让穆筠弄得抓头挠腮,但知道姜宇和穆筠是一对,穆筠是不得到消息不罢手,石伟道没辙,一有啥动静就让穆筠给淘换走了。

“筠子,你说这世界是不是太小了,28年前,追剿华科的谢震就是我老爸,我活这么大才知道我老爸还干过这个,还有另一个名字,让我更惊讶的是我妈原来和华科一直是恋人,华科犯事逃亡,两个月后我妈就嫁给了我爸,这都是啥事呀,搅得人心思都乱了!”

穆筠吃惊,没想到这事能牵扯上姜宇的父母,没想到能牵扯到姜宇的心情,伸耳朵专注的听。

“我爸没准儿就因为过去的那些纠葛不想让我插手,可这是两回事呀,想当初华科在他手上逃了,我不能让他放我手里再逃了,我一定得抓住他。”

穆筠凝神,思绪定格在一个片段。

“筠子,我知道你明白我心思,说出来心里痛快多了,等我回去你得好好安抚我,成不,我他妈想那天都想疯了,混蛋,搁着宝贝落不着手,急死人!”

穆筠回应:“明白,我等着,就等那天!”

放下电话姜宇心情好多了,憋在心里的话只能跟这个人念叨,有人理解,有人等着他呢,孤独感得到缓解,他就需要这个。

可穆筠放下电话却凝思不动了,她在想姜宇的每一句话,女人心细,敏感,特别会专注细枝末节的东西,何况这是姜宇的事,每个细节都牵动着她的神经,每个片段都逃不过她的寻思,她是刑警,推敲和猜测已经成为习惯和本能。

姜宇的母亲和华科曾是恋人,一个女人如果爱恋一个男人怎么会在分开两个月后就嫁给另一个人男人?为什么这么急迫?

穆筠因为姜宇把华科的案件已了解清楚,她知道那个事件是在64年的9月22日发生的,那个夜晚华科逃出军区走上不归路,如果姜宇的母亲在两个月后嫁给姜国栋,那么就是当年的11月底左右,如果那年怀孕,十月怀胎,姜宇的预产期应该在第二年,也就是65年的9月到10月之间,可是姜宇是5月19日出生的呀!

哪里出了错误?难道是姜宇的母亲在结婚之前就已怀孕?

根据姜宇的出生日期推断,他母亲的怀孕时间应该是64年7月份到8月份之间,可那时候华科没有犯事,他母亲和华科还是恋人呀!

穆筠的心一咯噔,纠结的一颤,扶着额头让心平静,她要搞清楚,只为了姜宇,她要弄明白来龙去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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