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得心口很喘，连呼吸都换不过来。米果往后靠在灶台上，看着镜头前晃来晃去的人影，目光发直。身后锅里的水沸腾，咕咕作响，米果却浑然未觉。
没心情吃早餐，米果关上火，从厨房出来就见保镖刚从屋外回来的身影。
“没问题吧？”她故做轻松问。
保镖点头，“夫人放心，没什么异常，你很安全。”
“我想去外面走走，你能载我出去吗？”待在家里太闷了，压抑得很，米果想去外面透透气。
“夫人想去哪？”
“也没目的地，走哪儿算哪儿吧。”
米果回房拿她的包，车库里有许多车，夏宸有交待钥匙全在书房的抽屉里。随便拿起一把，米果下楼。
漫无目的地闲逛，米果也不知道去哪里好。坐在社区公园的一处长椅上，她给许玮打电话。结果回应她的依旧是信号无法接通。
好奇怪，小哥哥究竟到哪个人迹罕见的地方去了？怎么从晚上开始就接收不到信号？保镖就在几步外的花台前站着，若平时，米果一定和他闲话家常好拉近彼此的距离。可今天，她实在提不起劲！
前方一辆黑色的漂亮车子驶入视线。流线型的车身和黑得锃亮的光泽令不数路人驻足观看。
那不是宋子贤的车么？曾经拆石膏的时候是由他驾着这辆豪车送去医院，车水马龙，捷豹夹在车流里，慢慢悠悠，从米果眼前驶过。
二十分钟后，宋子贤手里拎着果篮，身后战战兢兢跟着的是4S店的经理。问了咨询台的护士，两人坐进电梯。
502，看着病房上的门牌。到了，就是这里。
宋子贤步子稍微往后挪，世故的经理会意过来，他恭谦地对宋子贤笑笑，身子往前移，叩叩，他轻叩房门。
“经理……”来应门的是苏心，看到经理，她先是一愣，又在看到后面的宋子贤时，清亮的瞳仁忍不住就缩了一下。
“小苏啊，我们来看看孩子。”经理一脸善意，说明此行目的。
将门拉开，苏心往后退，“劳烦你们费心了，请进。”
两个男人进去，宋子贤越过苏心，径直往前走。住了几天院，小尾巴精神恢复了些。她坐在床上，细小的小手上插着用于输液的流质针管。
似乎被突然出现的两位叔叔吓到，小尾巴面露胆怯，她看后面的苏心，嗲着声音唤，“妈妈。”
“妈妈在这……”苏心冲女儿慈爱的笑着，走过去，在小尾巴身旁坐下，“这两位叔叔是来看小尾巴的，他们看小尾巴有没有听医生阿姨的话乖乖吃药。”
“我都有乖乖吃药的！”小尾巴蹶嘴，她面色是那样苍白，像是雪娃娃一样。
宋子贤看抱在一起的母女，心头有种说不出的难过，他提高手里的果篮，“不知道买什么好，拎了些水果来。”
“谢谢。”苏心含笑道谢，接过果篮放在一侧的柜台上。柜台处摆着一只小巧的琉璃花瓶，不过里面插的却不是鲜花，而是绿意盎然的野草。很大一丛，大冬天依旧是翠绿的颜色，看着生机勃勃。
“孩子身体怎样？”宋子贤问。
苏心抱着小尾巴，她用指尖一下又一下像梳子一样刮梳女儿散乱在肩头的发，“这次算是稳定了，家毅说只要再观察几天，小尾巴就能出院。”
听到妈妈的话，小尾巴忽然转头望着苏心，“妈妈，等我病好了，我要去学校和小朋友玩。”
“好，等你病好了，妈妈送你去。”苏心额头抵着女儿的，亲热地磨蹭。
经理和宋子贤站一边，他们看这对舐犊情深的母女，神情凝重。
“你们坐。”和女儿玩了小半天，苏心这才想起还没招呼两人，“喝杯水吧，我给你们倒。”
“不用麻烦了……”经理快语阻止，他看苏心，这才说，“今天我来呢，其实还有工作上的事。”
“对不起经理，我知道我请这么多天假影响不好，可我真不能丢下小尾巴。”苏心着急了，弯弯新月的眉，撩上轻愁。
经理却摆摆手，“不是，不是，小苏，你误会了。我来呢，是要给你签份合同。”
“合同？”苏心诧异。
经理看宋子贤，男人坚毅的唇角紧紧抿着，看样子不打算说话。于是，经理只好接着说，“宋总和我们签下一笔定购30辆车的大单，我虽然身为经理，不过这个业绩是你的。所以今天我过来，顺便也把合同给你看看。没问题就正式生效。”
说着，经理翻开夹在腋下的公文包，小心抽出里面的合约。
合约下端销售经理及客户区域已经被人签下龙飞凤舞的大字，唯独销售人员和购车金额，待人填写。
苏心本是硬气的人，这明显就是宋子贤的施舍，清高如她应该拒绝。可是……
张医生说过，小尾巴身体内的器官正逐步衰竭，后续会频繁入院以及服用价格昂贵的抗生素。为了女儿，自己没有资本来支撑可笑的骄傲！
慢慢的，苏心伸手，接过经理递来的合同。
“为什么金额不填上？”合同里宋子贤购置的是30辆中高档车，店内标价48万。
经理为难地笑，他看宋子贤，直接对苏心解释，“是宋总说金额由你填。”
就算你填原价48万他也没意见！这样，到手提成会多一些。
苏心抬起眼睛看宋子贤，“宋总，我能问一句吗？你买这么多车做什么？”
“年底了，这些车，算是员工福利吧。”宋子贤说得轻描淡写，仿佛这笔价过千万的订单对他来说就像一颗沙子般微不足道。
“怪不得人人都夸擎威公司福利好，有宋总这样体恤下属，我也想去。”经理强势插入，阿谀奉承。
宋子贤眼光瞥他，“年纪大，不予录用。”
呃……
经理笑意顿在唇边，满脸涨红。
苏心拿着合约的手臂微微颤抖，小尾巴很乖，大人们说话，她从不插嘴。
深呼吸，苏心拿过经理另一只手里的签字笔，金额栏，430000。最后，她签上自己清秀的名字。
“谢谢。”说这句话时，她把头垂得很低很低。
“谢谢宋总。”经理接过合约，也对宋总点头哈腰。
他看合约金额，眼眸一惊。不过很快，他又恢复平常，“如果没什么事，我先回去，店里需要人。”
都说了宋总不在乎那些钱，这丫头竟然还把价格压到最低。这样一来，她就只能拿个基本提成，高价额外提成一分没有。30辆车，那是一笔多么可观的收入啊！笨！
经理有些怒其不争，不过宋子贤面前，他必须露出笑脸。
“麻烦经理特意过来。”苏心跟着站起来。
“不麻烦，应该的。”经理谄媚地笑着，他看看宋子贤，点头致意，这才离开病房。
将他送走，苏心不得不与宋子贤单独面对。
“我……”她紧咬下唇，似乎难以启齿。
“什么也别说，我们公司本来就要购车，各取所需，互利互惠，这种事不找熟人找谁？”这间病房不是单人间，但院方给小尾巴找了一间暂时仅有她一位病患的房间。此时，宋子贤坐在对面的病床上，虽然身子因坐姿而矮了一截，但依旧气质不凡，风流倜傥。
小尾巴乌溜溜的眼睛在两个大人之间来回地转，“妈妈，你和叔叔是朋友吗？”
童声稚嫩，两个大人心尖同时一窒。他们下意识看彼此，目光对上那秒，心跳慌乱，苏心竟无法自制地红了脸。
“嗯，朋友。”为了掩饰尴尬，她再次坐回小尾巴身边。由于身体原因，小尾巴头发大把大把地掉，苏心根本不敢给她用梳子梳，只能每天用手指插入她柔软稀疏的发间轻轻的刮。小尾巴肩头又落了好些头发，映在浅蓝色条纹病号服上，尤为明显，看着特别揪心。
宋子贤看母女俩抱在一起，心底滋生一股浓浓的悲凉，“有什么是我可以做的？”
“不用了，谢谢。”苏心的下巴抵在小尾巴的头顶，她轻轻摇头，坚强的说，“这是小尾巴的命，没人能为她做什么。我只希望往后的日子，她能少些痛苦，尽可能多些开心。”
“领完这个月薪水，把工作辞掉。陪小尾巴好好出去玩！”他突然说。
苏心转眼看他，宋子贤神情平静，口吻却是一本正经，“你要相信，我现在所做的一切，完全没有伤害或是侮辱你的意思。我全是为你着想！既然小尾巴……”
说了一半，见小尾巴也睁大亮灿灿的眼睛看自己，宋子贤呼吸一紧，他微咽喉，才又说，“你该知道，作为一个母亲，你现在最应该要做的就是陪在她身边。所以工作的事你先不用考虑，可以直接来我公司挂个职，我会给你所有方便。至于以后的事，再说。”
不是甜言蜜语却极其动听，这样，不仅有薪水可以领，又能整天陪在以倒计时度日的女儿身边。很美好，世上再找不到这样轻松的工作和如此贴心的老板，不是吗？
“宋总，谢谢你好意。我想……”
“别急着拒绝，如果我是你，我会保持冷静，好好考虑。”宋子贤快声劝说。苏心侧坐在床边的身影，尽管穿着厚实的棉衣，身形却依旧单薄。看她为生活吃尽苦头，宋子贤无法做到心如直水，不起波澜。他想帮帮这个捡了弃婴的善良傻女人，他心爱的女人。
“妈妈，你是不是真的会陪小尾巴出去玩？”年纪小，虽然听不太懂叔叔和妈妈之间的对话，不过先前叔叔提到要妈妈陪自己出去好好玩。小尾巴开心，但不敢让妈妈看见自己贪玩的脸蛋。她竭力的压制内心喜悦，只将一双纯净的眼睛睁到最大，含了希翼看苏心。
如果有能力，尽量满足小尾巴的一切要求吧！
近些天张医生的话，无时无刻不回荡在耳旁，狠狠折磨着苏心。
“妈妈，小尾巴想和你去游乐园，还有爸爸！”小小的人儿长到五岁，身体原因，从没离开过A市。在她最单纯的认识里，爸爸妈妈陪自己去游乐园就是最远最好玩的地方了。
鼻尖一酸，眼泪在眼眶打转，苏心轻轻抚摸女儿的头，声音哽咽，“好，妈妈带你去。妈妈和爸爸带你去更远的迪士尼，那里有可爱的米老鼠还有白雪公主，还有好多好多小朋友。小尾巴一定会喜欢！”
“好哦！小尾巴身体一定会快快好起来，到时就和爸爸妈妈一起去看米老鼠！”对未来的日子满是憧憬，小尾巴拍手欢呼，整个房间充满她童趣的笑声。
“那么你呢？我的提议接受么？”任小尾巴乐，宋子贤目光定在她清瘦的侧颜不放。
苏心咬紧嘴角，她怀抱瘦小的女儿，轻声说，“我考虑一下。”
她会考虑，自然就会希望。宋子贤点头，愿意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