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唐亦飞早早来报,说是有了戈云夕的消息。
“快说!”玄月自是高兴莫名,甚至有些迫不及待,“他去了哪里,是不是跟我娘在一块儿?”
唐亦飞有些赧然,“属下惭愧!那戈先生武功高绝,属下等怕被他发现,不敢跟得太近,只跟到城南一处园林,就不见了他的踪迹。不过这两天都是如此,所以属下猜测,戈先生应该就在那附近。”
城南?楚云昭自小生在京城、长在京城,对这里的一切当然无比熟悉,瞬间想到了什么,“那个地方早年曾经是一个小型狩猎场,后来皇家绿云围场建成后,那里早已荒废,平常根本没有人去,难道天渊宗的人就在那里不成?”
“也不无可能,”玄月目光炯炯,“常言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完全的地方’,想来叔叔他们在那里落脚,就是让世人怎么都想不到,他们居然留在京城!”
这么多年了,天渊宗既然这么多年不为外人知,世人必定想当然以为,他们肯定退到了偏远之地,至少应该是在深山之底或者高崖之上,才会更添几分神秘色彩,哪料到他们会如此大胆,留居京城。
楚云昭点头,道,“那看来错不了。玄月,我们现在就去,看有什么发现。”他知道玄月是一刻也等不得的,早一日见到娘亲,她也就早一日安心……
简单安排了一下府中的事务,楚云昭暂时没有跟父亲说明他跟玄月的去向,只说有事情要办,很快回来,两人即换上一身利索的衣服,出府而去。
一个时辰后,两人来到城南园林狩猎场,四下打量了一番,或许这里曾经是狩猎场,曾经有数不清的生命(尽管是动物的)从这里消失的缘故,越是靠近它,玄月就越能感觉到一种阴森、悲凉的意味,猎场四周的栏杆也早已破烂不堪,当中的台子也坍塌得差不多,树木参差不齐,一看就是久无人烟的样子。
“这里肯定有机关,”玄月来回看了看,眼神睿智,“否则叔叔不会在这附近就消失不见。云昭,我们仔细找找。”
楚云昭点头,“好。”
为免惊动戈云夕,他命唐亦飞他们在两里之外待命,所以要找到什么机关或者入口之类,也只能他们两个自己去找,会费些时候是成所难免的。
结果两人找来找去,也并没有看到什么机关或者入口之类,想想倒也不奇怪,要是随便找一找就能找到的话,那天渊宗不就早暴露在世人眼前了吗?话说回来,这里人迹罕至,倒也确实是个藏身的好地方,可放眼望去,到处都是一副破败的样子,人在种环境下,能够生活得下去吗?
“云昭,算了,”找了一会儿无果之后,玄月果断地表示放弃,“这样找不是办法,我想叔叔肯定还会出现,咱们就先藏起来,来个守株待兔,看能不能等到再说。”
楚云昭略一思索,点头道,“虽然有点消极,不过也不失为一个法子,那就等等看。”大不了等不到,再想别的办法。
当下两人寻了个比较隐蔽,而视野又很开阔的地方藏好身形,安然等待。他们两个都是武学高手,自然都擅于隐藏气息,就算是戈云夕,因为想不到自己行藏已露,所以想要发现他们两个,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还别说,玄月这一提议,还真让她和楚云昭省了不少精神力气,两个人藏好之后,轻声说着话,也不觉得无聊,天近黄昏的时候,远处人影一闪,有人正迅速靠近,她眼神一凝,低声道,“有人来了!”
楚云昭凝目看过去,果断地道,“是戈云夕。”还真等到了,不错。
两人都有些兴奋,更有点紧张,唯恐会在这关键时刻功亏一篑,所以都下意识地屏住呼吸,藏好身形,耐心等待。
戈云夕来到近前,脸上没什么表情,大概也想不到会有人在等他,所以不做停留地上了那破旧的台子,在某个地方动了几下,那台子正中即缓缓露出一个两尺见方的洞口来。
原来如此。玄月和楚云昭对视一眼,他们原也想到这里会有机关,只是这里太大,一时半会的,他们不得其门而入。既然已经确定入口就在这里,两人也不再隐藏,双双现身。
“叔叔……”
戈云夕明显吃了一惊,却是虽惊不乱,反手一按,台子上的入口瞬间关闭,待到看清来人是楚云昭与玄月时,他怒不可遏,“你们跟踪我?”好啊,他倒是小看了这两个年轻人,被他跟踪到这里,发现了自己的秘密,真是太失算了!
“叔叔别生气,”玄月立刻好言相劝,“我和云昭也是没法子,不过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叔叔,你带我去见娘亲,好吗?”
戈云夕铁青着脸冷笑一声,“到了这一步又如何?你们以为见到师妹就那么容易吗?我若说个‘不’字,你们又能奈我何?”
还是这么固执啊。玄月苦笑,“叔叔若是不肯,我们当然奈何你不得。不过,”她左右看了看,“我倒是没想到,天渊宗居然还留在京城,叔叔,这是不是娘亲的主意?”是娘亲不舍得离她太远,所以才一直不曾离开吗……但愿不是她一厢情愿才好。
戈云夕哼了一声,眼神中有不屑之色,“不要以为自己有多聪明,对我们来说,这里只不过是一个落脚点而已,我们在哪里,天渊宗就在哪里,地方根本不重要。”真要说到天渊宗的总坛,早已成为往日辉煌,现在连他们自己,都不愿意再提起了。
玄月心中震了震,戈云夕的话虽然不客气,但骄傲中却也透出几许悲凉的意味。想想也是,曾经盛极一时的天渊宗,如今却销声匿迹,任谁做为其中的一份子,都不会感到高兴的吧。“我明白,是我多言了,抱歉。”
戈云夕回头看了她一眼,并未多说,嘴角却若有若无地露出一丝笑意。这丫头性子倔强归倔强,却很明事理,就逄她一直违背自己的意思,却根本让他一点都讨厌不起来,相反,是越来越喜欢她了,每次看着她对自己闹脾气,使性子,都像是在看自己的女儿一样,这种感觉,真的很好啊……
眼见两人又是没个结论,楚云昭眉头微皱,冷声道,“戈先生,你究竟如何才肯带我们去见岳母大人,说清楚。”事情总是要解决的,总这么僵持着,也不是办法。
戈云夕嘴一张,似乎想要断然拒绝,然他眼神瞬间变了变,忽地诡异一笑,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倒出两颗药丸递过去,“吃了它,我就带你们进去。”
叔叔在打什么主意?看他神情玄月就知道,他铁定没那么好说话,说不定是想戏弄自己跟云昭呢。她接过药丸看了看,再闻了闻,凭借她的医术,不难看出这是一种迷药,服下之后会她就会人事不醒,任人宰割。
“叔叔你的意思,是信不过我和云昭了?”玄月冷然一笑,倒也并没有生气的意思。别说戈云夕信不过她,她不是也没有完全相信戈云夕吗?他一直以来的态度让她不得不心生警惕,万一他把她和云昭迷昏了,然后强行把他们分开,不是自找麻烦吗?
戈云夕挑眉,不置可否,“你不是也一样,信不过我?怎么,是不是以为我要把你们迷昏了,然后分开你们,让你永远也见不到彼此?”
玄月眉一扬,也不否认,而且多少有些意外,戈云夕竟会把这话直接说出来。她虽然不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多一个心眼,总是好的。
楚云昭顿时露出明显的警惕之色,上前就要夺那药丸,“玄月,别吃。”想分开他和玄月,做梦!
“云昭,你别急,”玄月轻轻巧巧一躲,将药丸扣在自己手里,“我心里有数,你稍安勿躁。”事情总算有了一点转圜的余地,可不能再闹僵,慢慢商量一下,说不定会有转机。
“你是太低估了自己,还是太小看了我?”戈云夕敛去笑容,神情变的冰冷,“你若真心不想留下,我就算把你迷昏了留下又如何,难道要你昏睡一辈子吗?你既然信不过我,那就算了,你们请便。”
玄月咬着嘴唇,衡量着其中的利弊。不大会儿之后,她果断点头,“好,我信你。”没办法了,走到这一步,她只能选择相信戈云夕,否则难道要僵在这里吗。
“玄月……”楚云昭脸色一变,“你……”
“云昭,我们别无选择,”玄月回头,对他无奈一笑,“要想见到娘,这是唯一的机会。不过,我要自己去,你……”
“休想!”楚云昭气白了脸,“我们早说好不离不弃,你要一个人去,是要置我于何地?药拿来!”不由分说从玄月手里夺过一颗药丸丢进嘴里,瞬也不瞬地咽了下去。
“云昭……”玄月一个阻止不及,他已把药吃下,她无奈又感动,“你呀……”既然如此,她亦不再多说,把另一颗药丸吃下,回头道,“叔叔,可以了吗?”
见她把药吃下去,戈云夕才算是面色稍缓,负手等待。
隔了不大会儿,玄月就觉得脑子里晕晕的,眼前的戈云夕也成了两个,然后是四个,八个……好强烈的药效……这是她在昏过去之前,最后的意识。
而几乎是在同时,楚云昭身体晃了晃,也缓缓倒了下去。
戈云夕伸手,一左一右接住他们两个,眼睛却是看着玄月绝美中带着些苍白的脸容,确定她的确是昏迷了,这才赌气般道,“我倒真想就这么把你带走,让楚云昭永远都找不到你!”
发完牢骚,他叹了口气,终究是不忍心这么做,左右看了看,确定无人,这才打开台子下面的一块石板,抱着玄月纵身跳下。少顷,石板恢复原状,四周安静得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