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连多看一眼都不愿，转身冷漠回房。后来只是隐隐记得保姆惊慌叫着什么。
保姆几乎是半拖着她的身子到二楼房间，那时他正暴怒，让她滚出去。
保姆拼命敲门，叫着先生，太太身下见红了什么的。他一听，更是狂怒，当下狠不能一脚踹在她隆起的肚子上，当天晚上让保姆走人了。
此后她一直住在一楼。可怜身边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
此时，林东推开一楼的房间，床上的果然隆起一团。
尽管做好的心理建设，但林东在推开房门的一刹那，心口里仍蓦然一堵。
正是十月中旬的夜，屋子里却是寒气重得很。床头柜上，放着一个空杯子。一碗冷掉的面条，想必还是他早晨出门扔给她的，旁边的筷子掉了一支在地上，应该是肚子饿了想吃，估计结果没力气，反而把筷子弄掉了，林东几乎能想像当时的状况。身上仍盖着夏季的旧薄毯，他手碰到旧褥子，这才发现床垫硬得硌人，又冰又冷。
林东心里疼得发慌，了了生活不能完全自理，从前他宠她的时候总会把空调打好，睡前牛奶温好，抱着她，慢慢引导，逐字逐句地教她，后来一怒之下，哪里还记得这些平日做的细节？
她从前对林东百分百的信赖，看着他的时候眼神纯澈如鹿，哪怕后来林东几度残忍冷漠以对，她仍是好哄的，信任的，她似乎很是喜欢待在他身边，可能是因一开始就被托付给林东，有点像认生的小猫小狗儿，比起他对她的并不好，她更害怕她被他丢掉。这点儿在她尤其喜欢林东抱抱她，挨着她，并喜欢蜷在他心口蹭着听他心跳然后才小声的打着呼睡觉就可以看得出来。
此时的林东重来一回，只想立即把人抱去二楼，这一楼的房间无论如何是不能待了，他急忙又小心的掀开被子，只见被中的人正是半侧半趴的姿势，两条细得可怜的腿半屈伸着，一手紧紧压在肚子下面，一手死死抓着床单，全身不知是冷的，还是疼的，正微微发颤。
林东一动她，似乎是触动了痛处，顿时喉咙里“嗬”了两个音节。
四年后的林东再见她受这份苦，简直恨不得把过去的自己亲手杀了来替她疼，此时他双手已经放在她的侧身和腿弯下，只要一用力就可以抱起来，可以他就保持着这么一个姿势，用脸中碰碰苍白的鼻尖，低声在她耳边问着。
“哪儿疼？我们不睡这儿，好不好？”
可能是他的语气实在太熟悉，太温柔，昏沉的人突然睫毛动了动。
林东微微一用力试着把她抱起来，哪知她的手仍然紧紧抓着床单不肯松。
硬掰就怕伤到她，可再让她拖下去，情况只会更糟。
林东上一世第二天才回来，此刻虽然算提前回来，可了了的还是冻了大半天了，身体早冷得像冰柱，林东当下不敢再担搁。嘴里轻轻哄着她。
“乖了了，乖，松手，来，松松，东东抱你。”
了了从来好哄得很，每每林东语气轻下来，她总是听话的，然而这次却失效了，不知怎的，床上的人听到声音却反而受惊了，蜷着的身体恨不能缩不见，只见她在床上仓皇的动了动，像触动了什么，眼珠在脸皮下挣动着，陡然地，睁开了。
林东在这一刻，真是恨自己恨得双眼发赤。
她整张脸早疼得卡白，额上，眉上，睫上，全部汗湿了，此时一双眼睛在那****的睫毛下，仓皇又惊恐地看林东，像被猎人射中要害疼得钻心完全不可能逃掉，最后只剩哀哀鸣叫地，濒死小动物般恐惧。
林东的心疼得无以复加，他想安慰她，像从前一样，哄着她，让她不怕，不疼，他抱抱她，亲亲她，就好了。他想给她把脸上的涔涔的汗擦干了，再给她换上棉质舒服的睡衣。他想问她是不是腿抽茎了，还是肚子疼，他给她按摩，给她揉一夜也愿意。
可林东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重生的林东鼻子发酸，眼眶欲裂，只想着从前自己怎么就那么混帐。
她仍在徒劳地挣扎着。
林东怎么不清楚，她分明是被他接二连三的暴行吓住了，魇住了。
他仍保持着准备抱她起来的姿势，突然整个俯下身喃喃道。
“不会……相信东东……再也不会……！”
略一用力，她连人带毯子被他抱起来。
“……不……不要……”她呜呜着，含含糊糊抗拒。
他抱着她向二楼房间，边走边低头安慰“没事，没事，不怕。我们去暖和的地方。”
他一路抱得又牢又小心，才放她下来，她立刻缩到一团去。他心里酸涨得难受，这下她顾不得东想西想了，只是忙忙把开了关窗开空调，仔细掖好的被子这才又重新下了楼去。
了了身上汗湿了，要尽快擦干，不然，就是把她抱上二楼，不免又像上辈子一样抵不住昏过去，想到后来她的身体亏损成那个样子，怎么都养不好。跟怀孕时没被照顾好有着直接又完全的关系。
这一次，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她再受苦。
他快速下楼，打开冰箱，好在三天前保姆走前买了许多菜还没用，他有些犹豫，不太清楚孕妇吃什么有营养，想着要快一点，先给她垫垫胃，伸手拿了鸡蛋便把门关上了。
现在想起来，她初怀孕的时候，阿K还住在这儿，了了不仅每天要做饭，所有的家务活还都让她一人做，林东就一身冷汗。想着那时，竞没出大事。
林东的动作很快，等着鸡蛋羹，那边小炉上又忙把粥煨上了。准备好这些，这才端上热水去房间。
“了了？”
屋子暖气已经起来了，手伸进被子一摸，眉头皱起来，这样太慢了，怎么身体还是冰凉凉的。
摸摸她的脚，他几乎被冰得打了个激灵。
他握着她的脚没松，她竞也没抗拒，只抽动了一下，就不动了。林东才想着她是不是不怕了，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林东一惊“怎么了，了了？”
他忙掀开被子露出她的头来，被子下，她似乎想翻身，然而两条腿在床单上挣扎着却办不到，只是头半埋在枕头里，却是半点声音都没有。
他忙小心把她的头正过来，只见她一张小脸疼成青白色，牙关紧紧咬着。
林东这才想起，她不会完全表达她哪疼哪不舒服。
“是不是想翻翻？”他一边儿猜一边问，小心把她翻身抱起来。
她又恢复成昏昏沉沉的样子，也没反抗，眼睛虽微微睁着，但显然有些失焦了。额上的湿发弄得林东跟着心神跟着大乱。
他伸手给她捋了捋，这才想起来，刚刚打热水进来了。
忙转身拧了毛巾，给她擦，脸上，脖子，耳后，他从前也为了了做过这些，现在在做，心情却完全相反，又是自责，又是难过至极，又内心坚定。
给她解扣子的时候，想起来，她后来肚子大了，却因为他的不管，连件能穿的衣服都没有，衣服总捆着她的肚子，记得有次，不知是不是她难受得紧，扯着他袖子，嘴里念着“衣衣，衣衣，换。”当时他站在书房门口，冷冷的看着拉着她袖子的那只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