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大人,雁儿这个样子,怎么办?圣旨上说要让雁儿在十日内抵达长安,到宫里学习礼仪。唉,现在她这个样子,怎么……”耳边是李道宗低低的叹息声。
然后是杨政道的声音:“王爷放宽心吧,公主她会好起来的。”公主?她想,他这个公主叫得可真是顺口!他怎么就认定她会好起来?他又对她了解多少呢!
她恨恨的想,自以为是的家伙,竟然一直在欺骗她,又张昶,又子洛的,如不是这一道圣旨,他打算要瞒她到何时?如果他是杨政道,那他对她的一切确实是了如指掌,所有以往发生的一切都不足为奇了。
可他,真的是为她中的毒吗?
有人伸手来搓她的手,还有水样的东西落在手背上。她知道是朵儿的眼泪,这丫头是越来越爱哭了。娘呢?好像感觉不到娘在屋里。就听到李道宗说:“朵儿,你去看看夫人吧。”
朵儿松开雪雁的手,低头抹去泪后应道:“好吧。”朵儿开门离去。
李道宗又叹息道:“怎么会这样呢?皇上怎会知道雁儿的存在?”
杨政道沉声道:“我也不知道,我接了这个差事时,也很是愕然。我已让人去查了,相信很快会水落石出。”
突然杨政道对着李道宗“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王爷,对不起,都是政儿的错,要不是当初……”
李道宗愣了一瞬,扶起他道:“罢了,罢了,圣命难违,一切已无可挽回,你就不要太自责了。”
又道:“都是我家雁儿太过任性,要是当初不曾退婚……”他突然顿住了,疑惑道:“退婚?可是,皇上怎么连雁儿退婚的事也知道得一清二楚呢?真叫人好生困疑。”
杨政道说:“王爷,你忙了一日也累了,先去歇着吧,雁儿有我看着呢。”
李道宗沉吟片刻,道:“好吧,劳烦杨大人了。雁儿醒来记得让人知会我。”
杨政道道:“王爷,还是像过去那样叫我政儿吧。”
李道宗点点头,这个曾经的准女婿,他总算没有看走眼。可现在,雁儿,他李道宗唯一的女儿,将要嫁给一个怎样的人呢?真是让人揪心!
他心内叹息,轻轻带上门,离去。
“既然醒了,就不要装睡了。”带笑的声音。
她只好睁开双眼:“都是让你们吵的。”眼前是一张她再熟悉不过的笑脸,久违的笑意,她恍然如梦。梦中的他,就是这样的笑意,带着宠爱,带着窝心的暖。她看着他,抑着心中的剧痛,淡声道:“你身上的毒……”
他面色一凝,随即紧握她的手道轻笑道:“我没事了,皇上已赐了解药。”
她正看得发愣,他却突然不笑了,定定的看着她,良久才说道:“雁儿,你该恨我的。”
她看着他,揺头再揺头:“可我心里没有恨。”
他轻叹口气:“雁儿,不要怕,以后我都会在你身边的,就像儿时一样。”
她歪着脑袋想了一会,道:“那我还是像过去一样闯祸,找黑锅让你背。哈哈……”似乎时光不曾流逝,似乎他从不曾离开过,似乎他就是这样陪着她一路走来的……
他又定定地看了她一瞬,突然俯下身去,轻轻在她的额头印了一吻。她如遭雷击,浑身一颤,心里是喜悦的,想笑,可泪水却是哗啦啦的直往下掉。
他眼神一紧,忙为其拭泪:“怎么了?雁儿,对不起。”
“我不要你说对不起,你已说了好几回了。”她流着泪笑道:“小柔要是看到你……这样,该伤心了。”他恼道:“当初……当初扯上她,不过是……难到直到今日,你还认为我心里的那个人是她么?”
“不,我心里没有小柔,从来都只有你一人存在。”
她扯出一个虚浮的微笑:“我曾经也这样问过你。”
“可,他是谁?”
他?雪雁一愣,反应过来,他指的是力嘉。于是她还是笑着,淡淡道:“他是谁并不重要。”
他的眼神忽地变得执拗起来:“很重要,告诉我。”
她顾左右而言他:“小柔一直在找你,你应该给她一个音讯。”
“找不到我是她的幸福,她本就应忘了我。”他口气很淡,眉梢眼角间却霸气毕现:“别顾左右而言他,告诉我,他是谁?”
她无奈的在心内叹息道,他就胆敢这样对大唐的公主无礼。这一刻她终于有点儿相信和接受,他曾是“铁辕门”门主这个事实了。
她冲他笑笑,轻轻的让自已移离他一点,道:“他是陪着我一起长大的人。他是王府的护院,也是爹的贴身护卫,我视他若兄长。”
杨政道听罢,眉头稍舒,似乎松了口气,道:“雁儿,还记得‘隐香园’吗?那里的一树一花全是我亲手所种,为你而种的。”
她心一窒,鼻子一酸,心里默然道,政哥哥,都是老天的过错。子洛,子洛,今生今世,我们真的就要这样错过了吗?缘份那么浅,可爱却是刻骨的啊!
杨政道盯着她的脸看了又看:“你还是不肯原谅我,对吗?其实,我也无法原谅我自已。是我,是我让一切变成这样的!是我让你莫名其妙的变作了大唐的公主!”他说着,一拳擂在旁边的檀木桌上,桌子应声而裂。
她起身,欲下榻来阻止他,却是迟了。她回视着他,淡淡道:“是,我已是大唐的公主。我不再是当初的李雪雁了,要开始的就要开始了,应该忘的也应忘了。”
他的眼眸闪过一抹难以言喻的痛:“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
说着就甩门而出:“来人啊,公主醒了。”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她愣愣看着他消失在暗夜中的身影,泪又止不住簌簌而落……
四月底,百花开遍。
在宣读完圣旨的第二日,杨政道返回长安复命。圣旨说雪雁在十日内必须到达长安,住到宫里去。因为她已是大唐的公主了,除了要学习宫延礼仪,还得堂堂正正住在宫里。
旨意没说让她到哪一国和亲,雪雁估摸着皇帝定是还没有决定用她去笼络哪个国家。可为惹人非议,她是一定得去长安的。有哪位公主不是住在宫里头的呢?
连日来,爹李道宗仿佛已接受了这个事实,除了比往日更沉默以外,还开始着手打点安排她去长安的事宜。只有娘,终日以泪洗脸,导致旧患复发病卧床榻,自前日宣旨至今还是粒米未进。
起程在即,娘的病才是她最放不下的。而杨政道,想起甩袖而去的他,心里百味杂阵,说不清甜酸苦辣。面临这种境况,她想,人生如若初见,他还是他的“铁辕门”门主,她也还是她的王府千金,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