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木术低首看着地上瓷片:“赞普不是派了多路人马去寻了么?未将也就不操这份心了!”
扎木术表情麻木,看不出喜怒哀乐,雪雁气结,半响,才平声道:“准了,下去吧!”
扎木术默默作了一礼,退了下去。雪雁盯着扎木术消失在殿外的身影,心内一片冰凉。朵儿,我的朵儿,苦命的朵儿,总是痴心错付的朵儿,你到底在哪?你若遭了不测,你让姐姐如何一身独活于世?
雪雁心内的悲凉、焦虑正交替着,煎灼着,殿外的侍女快步入内,恭声道:“殿下,秋草回来了,要面见殿下,殿下是否要见她一见?”
“不见!”两字到了嘴边,忽想起秋草便是那日随朵儿进城的吐蕃侍女,她心下一紧,忙道:“快,快让她进来见本宫!”
秋草披头散发、满脸污垢、形容枯槁,跌跌撞撞的撞了进殿,后双膝往地上一跪,哭道:“殿下,殿下要为奴婢作主啊!”
雪雁被她这副模样吓了一跳:“秋草,你这是怎么了?你打哪回来的?朵儿呢,你不是随她一起进的城么?她在哪?”
秋草抬首,脸上的两行清泪在污垢上淌出两条沟来:“殿下!”
秋草哭道:“殿下,那日殿下让奴婢随朵儿姑娘一起回逻些城,我们刚到城门,便被一名自称是勒托曼公主的侍女拦了下来,求我们说勒托曼公主在城外受了伤,让我们速去为她包扎。朵儿姑娘想也不想就掉了马头,随那侍女到城外去。”
秋草抹了一把泪:“岂料,奴婢与朵儿郡主刚随勒托曼公主的侍女去了城北的荒草地,奴婢就让人从后面打晕了过去,等奴婢醒来时已身在不知名的荒野里了。奴婢挨饥受冻,风餐露宿的徒步走了几日,也找不着回逻些城的路,幸好前两日遇上赞普出去寻我们的人马,才得以回城见殿下,殿下,奴婢以为这一辈子再也见不着殿下了……”
秋草重重把头磕了下去:“殿下,可要为奴婢作主啊!”
雪雁听得心内一揪:“那朵儿呢?你知道她在哪么?”
秋草含泪茫然摇头:“奴婢被人打晕后,便什么也不知道了。至于朵儿郡主的下落,奴婢实在不知啊!”
雪雁紧紧盯着她的眼睛:“你是说,是一名自称是勒托曼公主的侍女的女子把你们引到城北去的?”
秋草重重点了下头。雪雁又道:“那你可知道那名侍女的名字?”
秋草又茫然摇头:“那侍女看着眼生,奴婢实在不知!”
“若让你再见到她,你可能认出她的容貌来?”秋草点下头,坚定道:“奴婢至死也不会忘!”
雪雁伸手去把她从地上扶起来,温声道:“你就在这里好好梳洗歇着,本宫一定为你作这个主!”秋草谢恩退出。
勒托曼,又是勒托曼!雪雁不禁一拳擂在金丝楠木琴案上,心里有抑不住的恨意涌起,勒托曼,若朵儿平安归来也罢,若朵儿有个长短,本宫绝不会放过你!
逻些的冬天总是来得格外的早。
清晨,雪雁踏着薄薄的白霜,穿过长长的廊庑,向勒托曼的“清凌阁”行去。因心内灼急,脚步便越行越急,好几次差点被廊庑边结着的薄霜滑倒。快到“清凌阁”时,她脚下一滑,差点又跌在石阶上。身边的秋草眼疾手快扶着:“殿下,您慢点儿。”
她刚要出声让秋草莫要担心,便隐约看见前方松赞干布与勒托曼相对的身影。她心下困疑,便示意秋草原地等候,独自一人轻步上前。离两人不足三步之遥了,可两人还浑然不觉。
勒托曼把一件墨绿锦袍披在松赞干布身上:“赞普,这是阿曼特为赞普做的,天气日渐寒冻,赞普可要好好保重身子。勒托曼轻声细语,在初冬的寒日听来温软无比。
松赞干布却一把按住勒托曼的手,神色有几分不自在的样子:“你衣衫单薄,这锦袍还是给自已留着吧。”
松赞干布说着,把锦袍从身上扯下,交回勒托曼的手上:“阿曼的心意本王领了,只是文成给本王做的袍子甚多,这件锦袍披着甚是暖和,你自已留着穿吧。本王到时辰练兵了,本王先走了。”
松赞干布说着,抬步便走:“外头寒冻,阿曼还是多在屋子里呆着吧。”
勒托曼一急,搂着锦袍紧追几步,柔声唤道:“赞普!”
松赞干布头也不回:“回屋里去吧!”
晨风中,勒托曼看着松赞干布渐行渐远的身影,目光楚楚。
雪雁在心里轻叹口气,轻步走近勒托曼:“妹妹。”
勒托曼听得唤声,忙转首微笑着行礼道:“姐姐早安!”眉梢眼角却是掩不住的郁悒。
雪雁看了眼勒托曼怀内针工略显粗糙的锦袍,也扯出一丝笑来:“这天寒地冻的,妹妹快回屋里去吧。”
勒托曼低首,温顺道:“是,姐姐!妹妹告退了!”行完礼就要离去。
雪雁只好又道:“妹妹不请姐姐进殿坐会?”
勒托曼面上依然带着丝笑,又作了一礼,刚想说什么,便有两名侍女从殿内出了来:“公主!”
勒托曼面色稍变,忙向两侍女轻斥道:“还不先见过大唐公主殿下!”
两名侍女朝雪雁惶恐一跪:“奴婢见过公主殿下!”
雪雁平声道:“都起来吧!”两侍女谢恩平身。
秋草指着其中一名侍女,小声禀道:“殿下,便是她!是她引我们去的城北!”
那名被指的侍女目光一缩,看向勒托曼。勒托曼面不改色,疑道:“霜芷,这是怎么回事?”
那侍女尚未开口,秋草急道:“殿下,是她!求殿下为奴婢和朵儿郡主作主!”
勒托曼又向那叫霜子的侍女大声斥道:“霜芷,你到底对秋草做了什么?”
霜芷忙向地上一跪,满脸惊恐道:“公主,奴婢什么也没做啊!奴婢根本不认得她,也许她错了眼,认错人了……”
雪雁冷眼看着,也凝声向秋草道:“你认得,真是她么?”
秋草指着垂首跪着的霜芷,坚决道:“奴婢绝不会错眼的,那日,在逻些城门口,就是她把我们引到城北的荒草地去的!”
雪雁闻言,不禁一步往前,一伸手把跪在地上的侍女扯了起来,厉声道:“说!是不是你!朵儿,她在哪?你把她弄到哪里去了?”
那叫霜芷的侍女吓得哭了起来:“殿下,奴婢不知道殿下说的什么,奴婢什么也不知道啊!”
雪雁松了手,咄咄逼问道:“还不快快从实招来!你把朵儿骗到哪去了?”
霜芷忙求饶,还是矢口否认。雪雁气极,看着红宫外围陡峭的山壁:“你若有任何隐瞒,本宫会亲手把你从这里扔下去!”
霜芷闻言吓得浑身发抖,求救似的看向勒托曼。勒托曼忙上前笑道:“姐姐消消气,朵儿姑娘失踪,妹妹知道姐姐心里着急,可也不能拿一侍女撒气啊!这不有失您大唐公主的身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