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木术点点头,深深的向她叩了一个响头:“殿下,未将自小跟在赞普身边,扎木术这一身技艺也是他亲自所授的,未将会不惜一切把他找回来的!若找不到赞普,扎木术,扎木术也不会再回来了……”
她定眼看着扎木术:“本宫要你三日一报,你可做得到?”
“未将领命!”
“退下吧!”
扎木术转身出帐那一瞬,沉默的看了朵儿一眼。
“姐姐。”朵儿扶着她坐下,欲言又止:“我……”
雪雁心内轻叹,轻声道:“去吧,他伤得不轻。”
朵儿急急出了帐,扎木术去得不远,她便小跑着跟上尚待开口,便闻得“啪”一声闷响,却是扎木术高大的身躯倒在草地上了。几个军士扑上去急声叫道:“将军,将军醒醒!”
几曾熟悉的情形,朵儿脑里刹那便闪出李泰受伤坠马那一幕,她只觉心里又急又痛,几步上前去扑倒在地上:“扎木术,扎木术你怎么了?”可凭她怎么唤,扎木术还是闭目静静地躺着,一动不动。
她看向几个军士,嘶声道:“他怎么了?他怎么了?”
几个军士回道:“将军受了刀伤,还不眠不休赶了几日的路,想必是伤太重了,体力不支才昏了过去的……”
看着扎木术死灰的脸,朵儿忙动手卸他身上的盔甲:“快,快帮忙把他的盔甲卸下来!”
战甲卸去,却见他内里的衣袍已被血染透,膀上一大片血迹触目惊心!她四下张望,却一时不知把他扶往哪里。几个军士急道:“姑娘,咱们先把将军抬到老夫人帐上去吧!”
她一时反应不过来:“老夫人?”
“便是将军的阿姆!”
“好!”
几个军士小心翼翼的抬着扎木术,朵儿一路跟着,行了一盏茶功夫还不到,她看着昏迷不醒的扎木术,心下更越发着急:“几位大哥,还得走多远?”
一军士回道:“姑娘莫急,前边不远处就老夫人的帐了。”
又向西行了一会,才到了一个普通的小帐。几人掀帘入内,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妇人与一个坐在一张特制的椅子上的、容貌平凡却一脸从容平静的年轻女子正说说笑笑的理着手中的麻丝,见他们抬了扎木术进帐,两人手上的麻线掉在地上。
几人把扎木术安置在榻上,那满头白发的老妇先扑上来:“扎木术,儿子,儿子,你怎么了?你不要丢下阿姆啊!”
那年轻女子听得老妇的叫声,面现沉痛之色,却因行动不便,努力了好几回也移不动身子。朵儿忍不住过去相扶:“姐姐别急,他只是昏过去了。”
朵儿把她扶在榻前,一边轻声对老妇道:“大娘,你去给我热几盆水吧。”
又吩咐其中一个军士:“去,去公主殿下帐里取金创药来!”
那军士不敢怠慢,急急向帐外行去。朵儿环顾四下,从一小腾萝上取过剪子,动手剪扎木术臂膀沾在皮肤上的衣衫,年轻女子见状,一把按住她的手:“姑娘,你这是干什么?”
朵儿边剪边道:“姐姐别急,他的衣裳都让血把受伤的伤口沾住了,我必须把布剪开,才能为他包扎。”那女子才松了手。
扎木术整个臂膀外露在朵儿眼前,一条一指多长的刀伤血肉模糊。伤口没有再向外流血,看来是在路上策马颠得厉害把血流干了。难怪这伤口并不致命,他却昏迷不醒。
采平在这时急急赶到:“朵儿,药来了。”
采平放下手中的药箱子,轻轻朝那年轻女子欠了欠身。又向朵儿道:“他怎么了?殿下说了,要是流血不止可用银针封穴。”
朵儿也不去看她,只道:“快去端盆热水来!”采平忙向外而去。朵儿边用热水拭着他的伤口,边哽咽道:“他的血早流干了!”
水端来了又端出去,如此几回后,朵儿才把药敷在上面,用纱布把伤口缠上。又抬起扎木术的手,五指按在他的手腕间,不禁蹙了眉,一颗心也不知不觉悬了起来。见她神色有异,一旁的年轻女子急道:“姑娘,他怎么了?他何时才能醒过来?”
她眼一红:“他失血过多,也不知何时能醒,或者,永远也醒不来了!”说着,泪大滴大滴的顺着脸颊淌下。
采平忙抽出随身的帕子递与她:“可还有别的法子?”
朵儿无助的摇了摇头。那女子已失声哭了出来,摇着扎木术的身子哭道:“扎木术,你快醒来!你快醒来啊!你可不要丢下年老的阿姆不顾啊!我知道你不喜欢格桑兰,格桑兰答应你,只要你醒来,格桑兰就与你解除婚约!”
朵儿一愣,按着她的手:“你不能用力摇他,你让他静静的躺一会,他太累了!”
那女子松了手,掩面嘤嘤的抽泣着。采平急急向外行去:“我去把殿下请来,或许殿下可以救他!”她说着,人已出了帐。
朵儿回眼看着静静躺在榻上的扎木术,她这时脑里混乱不堪,早已分不出他究竟是扎木术还是李泰了!只觉得心中像被一团火滋滋地烧着,灼灼的痛。手不觉轻轻抚上他的浓密的剑眉,挺直的鼻梁,苍白的唇……
他与他,是那么的相似!他醒着时的神态倒是相去甚远,可他这样一躺下,便是一个她梦牵魂绕的名字!他是大唐尊贵的王子王爷,可他却从来不问她的出身!她不禁喃喃唤道:“殿下,魏王殿下,你醒醒,你不要丢下朵儿,不要。”说着,已泪流满脸。
“当”一声脆响,她仿如从梦中惊醒,忙拭了泪看去。却是扎木术的阿姆站中帐门口,手上的热水盆打翻在地上,目光呆滞的看着榻上的扎木术。她忙过去相扶:“大娘当心。”
那老妇一把执着她手,执得她生生的痛:“姑娘懂医术?”
朵儿轻轻点了点头。那老妇沉痛道:“那好,姑娘你告诉老妇,我的儿子,他是否还有救?”
朵儿刚想出言安抚,几个吐蕃医官赶来,与她见了礼后。便去给扎木术把脉,又查看他的伤口。完了,几个医官皆是神色黯然的对着她摇了摇头:“他失了这么多的血,现下只能听天由命了!”
朵儿的心刹那急遽直下,那老妇却在她身旁昏了过去。众医官又七手八脚去顾那老妇。朵儿复又坐回榻前,忍不住轻轻握了握他手,心中默默道,扎木术,我不管你是扎木术还是魏王李泰,你一定要挺着!知道么?若是魏王李泰,他一定不轻易把性命交回给上苍的!为了你身边爱着你的人,你的阿姆,你的……你一定醒来!
“朵儿。”她抬目,却是面覆轻纱的雪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