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雁困惑:“蛇饵?”
“是一种白色带着独特香味的粉状物,它的香味是蛇致命的诱惑,便是它把蛇吸引上床榻的。”
杨政道后怕道:“这不明着是冲雁儿来的么?好在她不在,要不……”他说着,不禁看了身旁的雪雁一眼,他几乎不敢想像,要是她命丧于此,他该是怎样懊悔自责、肝肠俱断!
李道宗又叹了口气,看着雪雁道:“好在睡在榻上的人不是你,否则,今晚恐怕是难逃厄运了!是上天感悯你的一片善心了!”
雪雁听得冷汗直冒,身子一软便向一边瘫去:“是谁?到底是谁,三番几次的要置我于死地?”
杨政道伸手一把扶着她,看向李道宗道:“那些木材都是禄东赞大相备下的,莫非他……可这也说不通,这门亲事是他好容易才促成的,他怎么可能谋害雁儿呢?”
李道宗又重重的叹了口气,看着雪雁担忧不已:“你还没抵达吐蕃已有人要谋害于你了,你到了吐蕃还不知是如何的光景呢!你可一定得小心提防啊!”
雪雁点头,含泪道:“爹……王爷,我想看一眼朱梅,行么?”
“不行!”李道宗断然道:“她的遗体我已着人处理了,你此刻必须回到帐中,假扮中毒,我让医官们给你下药,懂么?此事还得细细详查,不能走了风声。”
雪雁闻言,心内哀恸。朱梅,那个心灵手巧,一直侍在她身边无微不至的女子!一个待嫁的笑面如花的温和女子,还不曾得到过作为女子的一点点的幸福!她那鲜活的性命,就这样不明不白的被人剥夺了!
朱梅是为她李雪雁而死的!可她,她却不能看她最后一眼,便被草草的掩葬了!她的最美好的青春年华就这样曳然而止了!而一个时辰前,她还巧笑着,手把手的教她烤红薯!
这一路上,已有不少军士、侍女们付出性命了,弘化公主的仇尚在,如今朱梅又为她而死!到底,还要付出多少人的性命才能把这路走远呢!
在这一刹,她突然感到深深的恐惧,以及心灰意冷……
她在李道宗、杨政道的掩护下回到营里,朵儿几人正在悄然垂泪。一见她的面,朵儿便冲上来紧紧把她抱着:“姐姐,姐姐没事就好!朱梅姐姐,她……”
朵儿哽咽着:“她还没嫁人呢,就……”
雪雁含泪扶开朵儿:“你慢慢说与姐姐听,到底怎么一回事?她是如何被蛇咬的?”
朵儿吸了吸鼻子,含泪说:“她当时躺在榻上,偶尔还和我们说说笑,突然她面色煞白的喊道‘有蛇!有蛇!’,接着惨叫一声便昏了过去。我们几人闻声去看,只见得一条母指大小的青蛇从被褥里窜了出去,当时梅姐姐的手腕被咬了几个小牙印,正往外渗血,人也叫不醒了。可因为您不在,我们也不敢声张,只当是梅姐姐被吓得昏了过去的。”
“可过了很久,我们用尽了办法也叫不醒她。而且,而且她的脸、嘴唇都发黑了。我们才意识到她中了毒,便急急的让人去把政哥哥叫来。待政哥哥赶到时,梅姐姐她,她的脸已黑肿得不辨模样了,人也没了气息。”
朵儿看了众人一眼,又低低道:“政哥哥一看人没了气息,就不顾一切的抱着她的身体嚎哭了起来,哭了一会儿,又突然停下不哭了,只是一味扯着我问‘雁儿呢?雁儿呢?’,我便让他去寻你……”
关心则乱,他初初定是以为被咬的是她,才如此失态痛哭,后来定下神来发觉不是她,才打住了吧?难怪他在路上寻着她时,如此的患得患失呢!
她在心里轻叹了口气,才低低道:“梅姐姐葬在哪?”
朵儿摒退了众人,才摇头道:“不知道,王爷说此事不宜张扬。”
朵儿忽想起什么似的,一把扶着她在她耳边低低道:“床榻爹都让人换过了,姐姐快过去歇着吧。”
她会意,便到床榻上躺下,向四周巡了一圈,才发觉周姆与达娃都不在帐内。不禁问道:“达娃和乳娘呢?”
朵儿给她倒了杯水:“达娃事发时就哭着跑了出去,许是年纪太小了,见不得这种事,一时接受不了,说不定现正躲在角落里哭鼻子呢!晚点我再着人寻她回来吧。乳娘到后营去为你煎药了,很快就会回来,爹叮嘱过了,那些药汤姐姐是一定要喝的。”
雪雁只感到锥心的痛,朱梅虽只是侍候她短短几月,可情分却不浅。在宫里时,朱梅就像她的亲姐姐一样照顾着她,还与她诉说体已话。朱梅说,她最大的愿望就是过个几年被恩准出宫了,便嫁一个平凡的男子,置一处房产,与自已心爱的人生儿育女。
她当时还取笑朱梅说她全无大志,好歹是宫里出去的人,样貌也算不俗,怎能轻易的辜负自已,嫁个平平凡凡的男人就满足了。可朱梅说,平凡平淡就是她所追求的幸福,也是最能长久的幸福。
没想着,她如此简简单单的愿望也无法实现了!而这一切,全是因为她李雪雁!想着,她的泪不知不觉的就下来了:“梅姐姐最怕黑了,底下那么黑,她一个人肯定很怕。”
“姐姐别伤心了,梅姐姐与您素来亲厚,她在天之灵也不愿见您为着她伤心难过的。”朵儿忙为她拭泪:“政哥哥若看见您哭,也该伤心了。”
“政哥哥对您可真是……我还没见过政哥哥如此失态过。可姐姐,您有没有想过,政哥哥把我们送到吐蕃后,又当如何?”
是啊,抵达吐蕃后,又当如何?他是去,是留?他离去,她的心也会跟着离去。他留下,她又该怎样面对于他?
不,她不能让他留下,他属于盛世大唐,属于奢华靡丽的长安城,那里有他的前程似锦,他会有他新的人生,新的生活,而她李雪雁也将属于另一个男子,从此屈服于上苍为她所安排的命运……
两人正说着,营帐外的护卫禀道:“公主殿下,恭顿大人求见!”两人相视一眼,朵儿会意,扬声道:“殿下刚歇下了,让大人改日再来吧!”
可那恭顿却没有离去的意思,跪在帐外的雪地里高呼道:“殿下,殿下,您一定要惩冶微臣的失职之罪啊!是下臣护卫不周,害着殿下三番四次的遭罪,臣该死,臣罪该万死啊!”
雪雁不便接见,只用眼神授意朵儿把他打发了。朵儿便行至帐帘边,客气的说:“大人请回吧,殿下刚吃过药,已然歇下了。待殿下身子休养好了,自会召见各位大人的。”
恭顿在外痛呼着叩头道:“殿下,求殿下见一见下臣吧,下臣心里难过啊!”
朵儿刚要出声,却又听得一把低沉冷然的声音传入:“副相大人,您这是唱的那一出啊?好好的,您哭什么?”是禄东赞。怎么禄东赞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