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岳白盘腿坐在石桌上,好奇地看着地上被陈净隐扫到一处的桃花瓣,那些桃花瓣高高地堆成一座小土丘,几乎有半米高,他又抬头看一眼满树梢堆叠而起彩霞一般的桃花,奇怪道:“这花到底是真是假?是幻象吧?”
陈净隐弯着腰捻起一片花瓣,放在鼻尖嗅了嗅,正经说道:“从我闻到的,和我花了半个小时才扫干净的这些花瓣来看,它们应该是真的。”
林岳白点点头,却还是困惑,“可是如果它们是真的,那为什么这棵桃花树上的花瓣怎么落也落不干净?”
陈净隐拄着扫帚,将下巴搁在扫把顶端,豁达地笑道:“你管它是真是假,这个世界上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事情难道还少吗?格物致知的年代已经过去了,难得糊涂才是真嘛。”
林岳白翻了个白眼,冷冷说道:“逃课就是逃课,少拿这些噱头当借口。”
陈净隐被堵得无话可说,只能扛着扫帚在天井里上上下下耍弄,自得其乐。
有风吹过,晃动桃花枝,落下几片零星的花瓣,林岳白抬手接住一片,捏在指尖,将细薄的花瓣对准天空,仔仔细细地看。
陈净隐的扫帚不小心扫过地上的花瓣堆,花瓣纷飞,浪费了他半个多小时的心血,急得他懊恼直叫:“哎哎哎!散了!散了!”
二楼的美人靠上,陈霁歪着身体懒散而坐,她刚洗了头发,泛着水汽的黑长直发拨拢在木栏上,随风摆动,她的脸上和颈上还有未干的水痕,发梢的水滴落入白净的颈间,滑下潮湿的曲线,消失在白色衣服的薄薄领口。
盛夏午后,山间老屋的天井里,炙热的阳光打不进来,纷扰的世事传不进来,眼前的时光好似楼底下那株灼灼其华的桃花树,只瞧一眼,便叫人再舍不得离开半瞬。
青狐踩着嘎吱作响的木梯,手里捧着一盘洗净的野果,端到陈霁身边放下,笑道:“当零食吃吧。”
陈霁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是侧着脸,在黑亮发丝的舞动间,挑起一对带俏的眼,静静地凝视青狐那张不知不觉便窘迫起来的脸,半晌后,她终于抬起头,笑了笑,起身往屋里走。
青狐有点摸不着头绪,只能重新捧起那盘酸甜的野果,跟在她身后走进屋内。
陈霁坐在窗边,潮湿的发披散在身后,素白的一张脸与她的名字极为相衬。
沉寂。
青狐在她身边蹲下,抓着她的一只手,指尖摸了摸,笑道:“我都快分不清楚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了。”
“我不生你的气。”陈霁低头看着他,笑道:“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我又不是铁石心肠,怎么会不懂?”
青狐握着她的手,笑道:“你生气也没有关系。”
陈霁摇摇头,晃动一头长发,“我不生气。”
青狐嘿嘿笑了两声,仰着头,赖皮一般地说:“那你吃果子。”
陈霁微愣,继而也笑,“吃果子就能证明我不生气吗?”
“证明你不生气的方法有很多,但是都不是我真的想要的。”青狐站起身,趴到窗边,懒洋洋地往下看。
陈霁的目光追随他,“那你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青狐没有回答。
陈霁伸手去拉他的指尖,“你闻闻看,我身上是不是有奇怪的味道。”
青狐回过头,看了她一眼,俯身将脸贴近她脖颈间。
灼热的气息喷在敏感的皮肤上,激起陈霁一阵颤栗,她仰高脑袋,闭上双眼。
“是桃花香,那妖怪在你身上留下香味了。”青狐嗅了嗅,微微皱眉。
“洗澡也洗不掉,”陈霁依然闭着眼,睫毛轻颤,“我不喜欢身上留下别的妖怪的味道。”
青狐从她身上抬起头,眼神胶着在陈霁的脸上,受了蛊惑般,两张脸越靠越近,“我也不喜欢……。”
陈霁闭着眼低笑,“……真矫情……。”
窗外有午后的盛夏骄阳如涨潮的海浪般,静悄悄涌上窗台,漫延进窗下的木质地板,在夹缝中孕育绽放出光的花蕾,两道影子一上一下,交叠的双唇,缠绵的手臂,还有那些道不清言不明的暧昧情愫。
青狐在陈霁还是个婴儿的时候就明目张胆吻过她多回,只是在那时,那种亲密的肌肤之亲只是宠溺疼爱的表现,像父亲,像兄长,对着自己看顾大的孩子撅嘴笑着宝宝来亲一下,这实在是天底下再寻常不过的事了。
可如今,那个宝宝长大了。
在陈霁青春期到来后,青狐便开始与这个女孩保持距离,他们不再亲吻,不再相偎而眠,在所有人眼里,陈霁只是像每一个扑通的女孩般慢慢长大,可在青狐心里,陈霁却是一夜之间有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他甚至有一种错觉,觉得陈霁这一生只有两个阶段,一个是幼童期,一个是成人期,他的小宝宝从蹒跚学步的娃娃一下子成长为待字闺中的少女,惊的是他,吓的也是他。
青狐不是不明白陈霁的疑虑,他也曾经慎重思考过,自己对这个女孩子的感情,到底是家人的在乎日积月累而来,还是情人的此生相守非你不可?
这个复杂的问题翻译成另外一个问题便是: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爱上她的?
陈霁的嘴唇很软,含在嘴里柔柔弱弱,一点都没有她平日里面对妖怪时的坚韧强硬,她仰着头,下巴的线条在青狐的双掌下牵引出极致的柔美,青狐忘乎所以地亲吻****她的双唇,时轻时重,恨不得将她连唇带人吞下肚般。
吻到双唇有些肿痛,陈霁微微抗拒地动了动,青狐这才恋恋不舍地放开她,却依然鼻尖相抵,不愿分离。
陈霁一眼望进他深沉的眼,不自觉舔了舔湿漉漉热辣辣的嘴唇,促狭地低笑道:“你想这一天想了多久?”
“想了很久很久。”青狐蹭了蹭她的鼻子,“想得必须把自己绑在床上,才不会扑到你身上把你翻来覆去地亲。”
陈霁搂着他的脖子,低低笑出声,“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青狐出神一般看着她近在咫尺的笑脸,喃喃低语道:“……真好……。”
陈霁忍俊不禁,“好什么?”
“我终于光明正大地亲到你了……。”青狐微微笑,脸上的神情带着些微遗憾的落寞,“尽管你并不是真的青青。”
“陈霁”一愣,继而失笑道:“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从你勾引我开始……。”青狐的额头依然与她相靠,说话间的鼻息带着生命的温度,清晰可感,“你就是打死青青,她也不会发情到主动缠着我……。”
“陈霁”的眼珠子一转,眼神越发放肆地艳丽起来,“你难道不喜欢?”
“喜欢,怎么能不喜欢?”青狐笑道:“喜欢多年的人主动投怀送抱,这是多少男人梦寐以求的事?更何况,你这身子确实是青青的,我亲到的也确实是青青的嘴巴,哈。”
“陈霁”显然被他话里的乐观豁达逗乐了,“你这家伙真奇怪,明明那么喜欢她,非得强迫自己慢慢等,等她长大,等她接受,再等她爱你,你等了这么久,难道不累吗?”
“不累,”青狐咧嘴笑得真心实意,“我不是等到了吗?”
“呸。”“陈霁”嘴巴一瘪,就要戳穿他的谎言,谁知眼前的男人突然压下脸,再次亲住了她的嘴。
半晌后,“陈霁”再次推开不愿分开的青狐,笑骂道:“你想怎么样?”
“嘘!”青狐流连忘返地舔着自己的唇,笑得无赖,“趁她还没有回来,让我再占一占便宜。”
“陈霁”揶揄地笑,“你要不要做足全套?”
青狐摸摸下巴,认真思考片刻后,严肃摇头道:“不行,我不能让除了青青以外的人看到我的裸体。”
“呸!恬不知耻!”“陈霁”哭笑不得地骂道:“你的裸体不就是一只拔光毛的狐狸吗?”
青狐哈哈大笑。
“陈霁”将微湿的头发束到脑后,十指翻动间,颊侧落下一缕黑发,青狐伸出手,轻轻将那缕乱发别到她耳后。
“陈霁”停下动作,定定地看向青狐。
青狐也在看她。
“你知不知道自己的眼神?”“陈霁”突然笑道:“即使明知道身体里的灵魂不是她,你的眼神也还是忍不住这么深情。”
青狐微怔,他摸摸自己的鼻子,有些微的不好意思。
“陈霁”将束好的长发拢到胸前,笑道:“行了,亲都亲了,少在那边惺惺作态了。”
青狐叹一口气,“美则美矣,可惜不是青青。”
“陈霁”走到窗边,笑道:“如果是一副面目可憎的肉体,里头却住着你的青青,你亲还是不亲?”
青狐跟在她身后,不假思索笑道:“自然是亲的。”
“陈霁”挑眉,不信道:“都说你们狐狸最重容貌,难道是假的?”
青狐学她挑眉道:“只要是青青的,就是好的。”
“少肉麻了,我又不是你的青青!”“陈霁”一手搭在窗沿,身子一提,起身跃出窗外,“等把她换回来,你爱怎样便怎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