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多久没有这样被抱着过了。薛琳有气无力地躺在穆诺岩的怀里,又开始眷恋他身上那种味道,那种温暖,手也不自觉地将他抱紧。走到房门口的时候,忽然仿佛看见了自己,站在紧闭的门口,泪流满面。
头就像被重重地敲了一下,薛琳忽然清醒了过来。
穆诺岩轻轻地将薛琳放在了床上,然后紧紧地将她抱住。心里想起刚刚彼此的温存,他怎么样也平静不下来。他终于确定了,确定了她还是爱自己的,还是会为自己而动情,为自己而狂热,为自己而妖娆。
“琳儿……”
“王爷。”薛琳的声音忽然又变冷了,没有了浴池里那种娇媚蚀骨的柔情。“你不用再为妾身研究调理了……”
穆诺岩仿佛一下从云端坠落,大脑一片空白。
“王爷,在妾身亲手杀死那个孩子的时候,妾身就没有想过要和王爷,再有孩子了。”
没有想过,再有孩子。这八个字就想爆竹,在穆诺岩的脑子里和心里一齐炸开。炸得大脑和心,七零八落。
自己做了这么多,却只得到这样一句话。原来,自己一直都在一厢情愿。
穆诺岩以为,薛琳是因为落胎药过猛,而不能怀孕的这件事,让她没有办法面对自己。他心疼她,怜惜她,更加爱她。拼命想帮她把心情转好,她要什么,要做什么,他都愿意由着她。可是如今,却得到这样一个事实。
孩子是她自己打掉的,他只当她是听了白雪的话,自己又没有能及时地解释清楚,造成了误会。却没想到,她不仅仅是不要这个孩子,她是故意放足了量,为的就是终其一生,不再有孩子。
“王爷,你想要孩子,妾身只怕不能给了,你还是纳妾室吧。”
薛琳感到放在自己腰上的手,瞬间僵硬了下来。尽管心疼不能自已,却还是平静着说道。“王爷,伤害已经造成,就无法遗忘。妾身时常会梦到那两个孩子,没有样子,只有声音。他们在哭,在质问妾身,为什么不要他们。妾身不配当一个母亲,也不配拥有孩子。”
穆诺岩的手离开了自己的身子,薛琳却继续说道。
“而且,王府的金丝雀,妾身已经做腻了。”
“既如此,倒是本王多虑了。”穆诺岩冷硬的声音彻底刺痛薛琳。他转过了身,背对着薛琳,不再说话了。
薛琳咬着手,死命憋住啜泣的声音。身子因为这种忍耐,微微发颤,眼泪也流淌不止。他终于,放弃了。
不知道哭了多久才睡去,醒来的时候,穆诺岩已经不在自己身边了。
“秋菊,王爷呢?”
“回娘娘,王爷进宫了。”
薛琳点了点头,看着时间也不早了,便打算去绣庄里看看,哪知一出门,就碰上了一身战甲回来的穆诺岩。
两人对视而立,薛琳被他眼里的寒光望得好像要冰冻了一样。
“王爷……这是要出战吗?”薛琳小心翼翼地问道。
“不错,本王今日已经请旨进攻东尧,此事原本是去年年初就要行动的。”
穆诺岩和眸光一样冷清的声音,全然变了一个人一般。倒像是薛琳第一次见到他那样,只是第一次见面,他至少还有点柔情。这一刻,却是什么也没有。
“王爷,一切已经准备就绪。”
薛琳看向说话的人,不是刘志他们几个,而是聂成,旁边还有李泉和孟一。他难道不打算带刘志他们几人吗?薛琳疑惑地看着穆诺岩,穆诺岩却什么也没有再说,而是直接转了身。
“出发!”穆诺岩大吼一声,聂成、李泉和孟一就起了身,跟上了穆诺岩前进的步伐。
诺岩……薛琳在心底大喊,却发现自己已经哽咽到发不出声音。
是自己太固执了吗?看着他远去的身影,薛琳久久无法平静下来。
不,不论如何,既然已经这样了,就不要再回头了。薛琳平复了心情,也出发去了绣庄。
“薛琳一踏进大门,就被衣儿拉了进去。”
“小姐,不好了。”薛琳奇怪地看着衣儿,才一天,就发生什么大事了吗?
“发生什么事了?别急,慢慢说。”
“就是……就是来了一帮人,非说这个别院是他的,还说我们杀了那个焦王吧!害得我们还多客官都吓跑了。”衣儿不满地说道。
“什么?那人在哪?还在院里吗?”薛琳问道。
她当然知道焦王在哪,更知道他不是被杀了,只不过是让伏子成困在余元国做苦力。但她似乎没听焦王说过,这间院子还有什么别的主人啊。而且他也不过三十出头,总不会有个和自己一般大的儿子吧。
“在别院里,杨大哥正在守着他,他也就不敢随便出声。”
薛琳一听这声杨大哥,就觉得叫的一身都起了小疙瘩。从前都没发现,这个从小跟着自己的小丫头,也是个大女孩子了。
原来,来讨房子的人,是焦王的弟弟,叫焦人,这个名字听来,显然比那个焦王要更有意思不少,虽然取起仁义道德之意,却相较于传说里鲛族那种狂妄的群族,仁义到底是什么,只怕是不得而知了。
薛琳在进院之前,想了想,吸取上次焦王的教训,决定换个男装,便遣丫环在旁边布庄里,买了一套现成的小身量版的衣服换上,这才走进了大厅。
“焦小兄好,焦大兄可还安好?”还没走进去,薛琳便粗着嗓子,大声道。
在里面守着的杨藩和秋月瞬间看直了眼,平日里素净灵秀的娘娘,居然办起书生来,模样这样俊俏。
焦仁见迎面走来了一个小个小身板的少年,一脸不屑。
这个焦仁,一看就比那个焦王要显得健壮得多,虽然也是三大五粗的架势,模样却多少比那个哥哥要正派一点,看起来,也多少有些斤两。
“少跟大爷我说这种屁话,你把大爷的哥哥交出来,把房契地契也交出来!”
“焦大兄还没回去?”薛琳一脸的惊愕样,想了想,又说道,“焦小兄,你是讹我吧。”
焦仁怎么听怎么像娇小,不耐烦道。“你才娇小呢,这么个小小个头,还想在大爷面前装爷们!”
“兄台此言差矣,小弟我呢,只是身量小,兄台你呢,才是货真价实叫焦小。”
秋月和衣儿在一旁,看着薛琳故意跟他绕,偷偷地笑。
薛琳一见他这三大五粗的模样,就知道他比他哥哥唯一强的,就是这身空板子,腹内一样是草莽一个。
焦仁果然很是不耐烦了,挥着手让薛琳闭嘴。
“焦小兄,在下且问你,你说这别院是你的,你可有房契地契?”
“大爷我可没说这屋子是我的,大爷的意思是,这是大爷我哥哥的!”
“小弟实在不敢承焦小兄这声哥哥……”薛琳忙躬下身子,谦逊道。
“你!”焦仁一眼愤怒的目光射向薛琳,“老子不想跟你贫嘴,你只管把别院让出来,把老子哥哥交出来就可以了!”
薛琳轻笑一声,让秋月将房契地契拿了来。
“第一,这房契地契在我手上,任凭你找谁,都只会认这契书。”薛琳将契书往手里一晃,焦仁果然就要来抢。薛琳一回身,焦仁扑了个空。
“就刚刚焦小兄这一扑,我已经大可以告你,强抢民居。”
焦仁吃了瘪,也不敢有下一个动作。
“第二,你说这是你的哥哥的屋子,我却没听焦王说起他有一个弟弟。你究竟是不是他弟弟,我不得而知,但我确实是和他谈的这笔生意。我可以把他的画像画出来,让这附近所有认识他的人来认,当然,你也可以。”
“……”焦仁气的脸色铁青,要说话,却半天也不知道怎么辩解。越是急,脸就越是红得厉害,外面的客人听到里面的动静,也围进来看了看,觉得焦仁那张脸,格外好笑。
“第三,你说这别院你家所有,那你说,这院里有多少个房间,每一个房间的装置又是怎么样的?”
房间都是重新装修过的,就算他真能说出房间的多少,却一定不知道里面的布置,何况他这样一个胸无点墨,又一身蛮力的莽夫,断然是不可能知道这许多的。
“老子不管,这院子你不给也得给!”焦仁来了气,冲过去就要跟薛琳抢。
众人一见,更加议论纷纷。
焦仁冲过来,薛琳却不动,因为杨藩已经快步走了来,一剑拦在了他面前。
杨藩只用手指拨出剑的一点点鞘,那声音却震得焦仁不敢再向前。
“我再说一次,我不知道焦王在哪,我与他谈妥八百两银子买下这栋别院,你大可以去问府里原来的丫环。何况这院子,他已经废弃了一阵了,你不会连他搬了新的地方也不知道吧?”
薛琳看着这个衣着打扮跟焦王全然不像一个层次的焦仁,忽然想到一些别的可能,故而刺激道。
焦仁跟发了狂一样,要扑上去。
“杨兄,你将他带下去吧,到时候问清楚了,押去见官。”薛琳说完,看向围观的大家。“各位乡亲,小弟原籍贾叶国的秦东镇,因为河水决堤,镇上大多人遇了难。”薛琳见到围观人众多,便干脆来个顺水推舟,想着那些戏台上的词,开始佯装着自己悲惨身世。
“小弟带着两个妹妹来了暖秋国投亲,可惜亲戚也不是什么有钱人,好在两个妹妹心灵手巧,小弟拿着亲戚送的一些银两和自己带出来的家产,才开了这间绣庄。不想第二日就有人闹事,在这异国他乡,小弟愿和各位乡亲,交个朋友。今日所有顾客,皆可以在大厅内享用清茶点心,一表小弟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