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事先就知道她会有此一问的他抬眼看了一下她,然后淡然解释:“同意我们两个挤一张床。”
“啊?”她骤然回过神来,结结巴巴,“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我从来没有这样建议过。我的意思是说可以给你买新的床……”
他眉头轻蹙,并且有些不依不挠起来:“那新床呢?”
“所以,你是在撒谎了?”
他不是故意得么,明明知道前一个小时她还待在所里准备图纸和材料。她被逼问得,声调有些紧绷:“我刚回来,还没来得及去买。”
“叶茹灵,你是在当着五桐的面耍赖吗?父母是孩子的第一位老师,这样的道理好像不应该由我来告诉你吧。”他对她话里没有直接言明的部分进行围追堵截,让她没有缝隙逃跑。
对了,这就是不一样的地方。他对她的态度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是因为他一直以育儿专家的身份来指点她。四年来,照顾五桐的是她。虽然她也有不够周到的地方,但五桐很健康不是么。
“……你爱怎么办就怎么办吧。”她举手投降。
他对这个答案十分满意,唇角上扬。他心情大好地给五桐夹菜:“五桐要多吃蔬菜。”
他得了个五桐这个超级令牌,可以对她指手画脚,指东她不敢往西,且屡试不爽并遇事就搬出五桐来,且理直气壮,毫无羞意。她悲观地想,她会不会一直这样下去,林楚天说什么就什么。
“对于四岁的幼童来说,他是靠观察来学习周围的一切的,他所有的感官器官都是调动起来模仿周围的一切,而它也会对文字开始产生兴趣,还可以阅读。甚至可以现在教他英文了,对了,你英文不错,我可以教他法语和西班牙语……”这些理论知识他真是倒背如流。
她每做一样事情,他意见都很多。
比如此时,她拿着录音笔,想给五桐录一则故事,可以让他揣在兜里听,林楚天发表了一番长篇大论。
“你怎么懂这么多……”她故意这么说。
“这四年来,我一直坚持学习着。”
“那你为什么一边看笔记本屏幕一遍对我说?让我看看你在看什么。”她突然冲上来,将他的笔记本挪了个个。
屏幕上,百度搜索框里打着“四岁的孩子应该注意什么”。
“如果是百度的话,我也会。”她终于占了一回上风,指着电脑屏幕开怀的哈哈大笑,
被揭穿了吧,伪专家!
他没有料到她会突然上来这么一招,谎言被戳破的瞬间有些愣神。他微微一笑,变换姿势的瞬间,也将那一秒慌神换上坦然。仿若丝毫不觉得他这么做有什么不对的样子,大言不惭地继续说:“我本来就懂很多,这次只是稍微复习了一下,温故知新。”
无论是漫岛的桐花,还是开始繁盛的绿植,都散发出淡淡的鲜的清香。令这春夏之交的空气里充满了饱满而生机勃勃的味道。
他们并肩躺在床上,都占着大床的边缘。中央空出了一大块。
黑暗中,传来的微小但是富有规律的呼吸声,还有来自她胸膛之中因为紧张而狂跳不止的心脏的跳动的声音,这紧张的心跳来自刚才她不小心在浴室里撞见他之后……
按照她日常的作息习惯,七点钟中央台的少儿节目结束之后就是五桐洗澡时间,叶茹灵有自己的一套十分讲究效率的“工序”:打开浴霸,进浴缸,洗发水,搓搓搓,冲掉泡沫,然后是沐浴露,搓搓搓,冲掉泡沫,迅速吹干滚上小床,此时距离睡觉还有一段时间,是讲故事时间,如果她还需要工作,五桐就自己看两集动画片,但是八点半必须闭眼睡觉。而她就用笔记本完成工作,每次都是做完自己的事情之后,她才会进浴室。
但林楚天让平常五桐非常着急且想快快完成好去看动画片的“例行公事“变成了愉快的亲子时刻。他非常有童趣得买来会叫的黄色的小鸭子,让它们排成队伍在浴缸上游来游去。在他们共处的短短几天,林楚天已然完全掌握了五桐的作息规律,他很有经验地按照五桐的时间表照顾他。丝毫不用叶茹灵操心。
而五桐从应付任务转变为期待,因为一边洗澡一边还有好多关于洗澡的故事听,还顺便科普了“如何制作肥皂”等小知识。以至于后来五桐在生活里到处寻找“油脂和氢氧化钠”的踪迹,因为这两种东西共煮,水解为“高级脂肪酸钠和甘油”加工之后就是肥皂。
她听了一下浴室里传来的欢笑声。然后静了静心神投入工作之中。也许是太过放心,也许她还没有习惯这屋子里已不是她和五桐两个人的天下,已经多了一个人住进来了。等到她终于完成手上是事情,舒展筋骨,从椅子上起身时完全忘记了要确定浴室里是否有其他人在,她推门而入,甚至已经解尽了衬衣的钮扣丢它在一旁,下一秒她就要袒露无遗的时候,她从镜子中看到浴帘之后,他正裸着上身,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她倒吸了一口凉气,连连后退了两步,直到后背抵上冰冷的墙砖。
“……你……我……”这一秒,足够她从脸部红到耳朵根源,她皮肤白皙,所以藏都藏不住。
她将衬衣重新捞了回来,紧拽在胸前,然后目光扫过他未着一缕的结实的前胸,立刻觉得脸烫得厉害。她立刻转过身低垂下头,拿后背对着他,她想将衬衣重新穿上,手却极不灵活,怎么也搞不定。
叶茹灵暗自骂自己实在是没有出息,又不是没有见过他的……
而他完全没有要退出去的意思,眼睛开始灼灼发亮,居然缓步向她靠近,叶茹灵急急忙忙想退出去,但林楚天根本没有给她这个机会,他的长而有力的手臂伸手一拉,就把她拉回原地,然后一撑手,将她困在墙壁和他的臂弯之间。让她逃无可逃,已因为她的头是垂着的,所以视线正好落在他的小腹和浴巾的边缘处,连忙移开视线——
叶茹灵紧张得连毛都乍起来。肩头发硬,身子缩成一团,想尽量不碰到他,彼此的不要有皮肤的任何接触,但她稍微一动,就立刻碰到了他火热的身体。她像个傻瓜一样的,居然忘记要推开他,自林自的心跳得愈发快了。
不能继续这么尴尬下去,她讷讷道:“我忘记了……我……”
“如果你想和我一起洗的话,很早很早以前,我就说过我并不介意……”他的声音里带着一股奇怪的魅惑之感。
胡说,她什么时候说过想和他一起洗的话了,他又什么时候这样回答过!看来他成心是要逗弄她,不放过她了。此时此刻,她羡慕着会隐身术的葫芦娃,她想自己现在就是透明人。
在林楚天眼里,此时的叶茹灵惯有的警惕和嚣张被不在,因为紧张而急促起来的呼吸如同一股看不见但棉柔的丝线缠绕上来。
他缓缓低下头,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某人紧闭双眼并咬紧牙关……
这么多年,这点上她依然没有变,只要他靠近她一分,她就会不由自主地紧张,心跳加速血液倒流。
“有颗米饭在嘴边,我帮你拿掉了。”头顶传还戏谑的声音,她睁眼,看到他魅惑一笑,“浴室先让给你用。”
他开门出去,并体贴地替她关上门,他什么都没有做,她反而有那么一点点,仅仅是一点点的失落。
叶茹灵愈发鄙视自己了。
而她在浴室里磨蹭了很久出来之后。林楚天已经睡着了。他给她空出了床的大半边,好让她安心。她抱着另外一床被子在另外一头躺下。钝重的跳动声,发烫的脸颊,依然未减分毫,毫不客气地霸占她的思绪,且延续到现在。
他还是对她的卧室进行了改造,本来和应和她的大床并肩而放的五桐的小床被他移动到隔壁的儿童房里去了,那房间担任儿童房的功能却从来没有机会履行过职责。现在,塞满了林楚天给五桐买的礼物,各种书籍和玩具全都如数搬进了那间屋子,一时间,原本空荡荡的房间被挤得满满的,是个全新的世界,五桐一头扎进这五色稀奇的世界了,兴奋地玩了很久不愿意出来。
叶茹灵本来觉得林楚天这样无边的宠溺并不是很好,购买玩具也应该适量,小孩没有什么判别能力,对新奇的东西腻味得又快,她刚想开口就被林楚天抢了先。
“你每天都那么迟睡,还让五桐和你同一屋,你不是用噪音破坏他的睡眠吗!”
“我想这样他半夜醒了比较好照顾……”
“儿童房就在隔壁,抬脚就能到。”
结果她还被他一番教训。什么时候,她远远落在了下风,连转身都不易,更别提翻身了。
而听从林楚天建议之后的结果就是现在这个场面,一个大房间之内,只有她和她两个人共处。他们分开了很多年了,现在居然同床而眠,对于叶茹灵来说,这样的夜晚不是休息,而是战斗,不,比战斗还要累。
“睡了?”安静的房间里,突然响起了林楚天的声音。
“……呃,还没有。”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并无反常。
“你在紧张?”
“没有!”她像是一段被摁到的弹簧,跳起来反驳。
“是吗……”夜空之中,他轻轻笑出声音来,他的笑仿佛像是一阵风,将她环绕其中。随后他也坐了起来,双眼牢牢看住她,“茹灵,我很想你。”
这是他们重新相见这么久来,他第一次改换回这个称呼。
“……”突来的告白令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又回到了卡壳状态。
是窗外的路灯太过耀眼,她忘记要拉上窗帘了吗?为什么觉得他的眼睛闪闪发光,他的目光如火焰般令人双颊炙热,她甚至可以看到他的黑亮的双眸之中倒影自己。
她无法和他四目相对而别开脸。
“这些年,你有想念过我吗?”
“我……”
“说实话。”这些年,他是怎么活过来的,只能靠拼命工作,思考如何做得更大更强。他将所有对她的想念都变换成思考工作进度的力量,他是这样,生活里只有业务、报表、合同的活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