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闻的社会纪实异常走俏,因为贾闻善于用一句煽情的、刺激的、惊天动地的、一波三折的感叹句作为文章的题目,翻翻近年来贾闻发表的那些文章,不是《40万巨款啊,买不断丈夫对我一片情》《一诺干金:养父,等我长大嫁给你》,就是《天哪,我爱上强奸我的那个人》《血性打工仔:在女老板的温柔陷阱里守身如玉》,贾闻说,你越写得荒唐离奇愚昧变态畸形,越残忍自虐血腥疯狂野蛮,人家就越喜欢。
为了这些文章,今年贾闻已缠上了两桩官司,一桩是他写的《大作家啊,你的黄昏恋到底为哪般》被大作家的遗孀告了,据说对他很不利;还有一桩是他写的《女天后身边的三个男人,到底真爱是谁?》也已到了结案阶段,贾闻说,他有秘密武器,谁输谁赢还是未知数。
贾闻原来写小小说,全是荒诞派,他有的是奇思妙想,他的构思常让人拍案惊奇。
市里有一个省作协名额,我和贾闻是最有力的候选人。有一天晚上,贾闻来看我,他一来我就给他一个下马威:“我发在《长江》上的《幸福》,看到了吗?几家选刊都转载了。“看了,写得挺好!”“你最近怎么像是人间蒸发了?”我又将他一军。他在我书房一阵好找,把一堆杂志扔到我面前,“看看吧,里面贾平凹、苏童、毕飞宇、池莉的文章,你看了吗?”“看了,都是大手笔。”“大手笔?!全是哥们我的大作,现在,所有大手笔都是我的笔名。知道吧,贾平凹那篇稿费3000元,池莉是2000,全是你七八倍。不署他们的名字,全退稿,一署上,编辑巴巴地求你再写一篇。”贾闻嘿嘿笑了,“这些编辑——”
贾闻临走前说:“现代人不是丈夫有外遇,就是妻子红杏出墙,不是女儿笨得像猪,就是儿子痞得赛流氓,你倒好,还写什么《幸福》,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你有一个漂亮贤淑的老婆,有一个聪明乖巧的儿子,你不幸福没人幸福似的。我看你省作协要泡汤!”
果然被贾闻一语言中,我和他都黄了。知道消息那天,我拎瓶二锅头就往他家赶。“我无所谓!”贾闻说。我大声说:“我拼命写拼命写,不就图将来混个作家的名声嘛,谁知省里就拒我于千里之外,我看着前面怎么一片黑暗。”
贾闻想想,说:“我以前也和你一样傻,现在想开了,图个虚名还不如多挣点稿费实惠。”
贾闻辞了文化馆的工作做了自由撰稿人,我找他喝酒那天,刚看见他写了篇“小城发现一只三只脚的鸡下了四个黄的蛋”的新闻。贾闻说那是他去农贸市场买了两只鸡,砍下一只鸡的脚再嫁接到另一只上,拍张照,配几百字,就成了。
贾闻的官司一输一赢,我再次碰见他,正是他那“三只脚的鸡”热发全国大小报刊的时候,问他官司的事,他深有感触:我这会儿也琢磨出点道道,就是老的死的不能写,写得他们晚节不保,还不跟你拼命?活着的年轻的但写无妨,再卑鄙再肮脏也没事,他还乐意你炒他呢!这时,好消息传来,贾闻对着手机说:“好的好的,我明天就来领奖!”
贾闻的“三只脚的鸡”刚被评上“全国最佳新新闻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