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定国康安帝昭和十一月十六日深冬
大禁行宫静宁宫
静宁宫是南定国后宫太后、太妃、太嫔所住的宫所,素来以简洁尊贵著称,主殿太安殿是由太后或者最高级别的太妃所住。
现在的静宁宫就如它的名字一般安静、宁祥,就如秋日落叶一般凄凉,不复往日盛况。
走过静宁宫的宫门口,就看见了金碧辉煌的太安殿,也听见了太安殿里女尼们细细嗡嗡念着佛语的声音,这种声音使我的心境不如来时平静。慢慢向前走,看着眼前冷冷清清的太安殿,经过鲜血的洗礼后,盛景早已不复存在。
今年的冬天来的特别早,也特别冷,昨夜还下了今入冬的第一场雪,我掖着梅色雪狐披裘,下着芙蓉祥云百花软烟罗褶裙,身披淡兰色梅花披肩,站立于太安殿的阶梯面前,与茫茫白雪融为了一体。
我走在太安殿的汉白玉制成的阶梯上,心里有了一股悲凉,心里想她踏上时会不会有我这样的心境呢?脚下踩着这用亲人的鲜血与尸体建成的阶梯时,她就真的能够心安吗?
现在一层一层的御林军精兵把整个太安殿变成了宫殿牢房,牢房里困住的人正是我的养母庄康静圣母皇太后慕容氏,楠安帝的庄静皇贵姬。
可是她终究不是我的生母。。
想起皇祖母静元圣曜然静母后皇太后在时,静宁宫也是这样的安静,可却不至于这么让人窒息,那个时候的我整日陪伴在皇祖母的身边,也陪伴着皇祖母度过最后的时刻。
那个时候的我,也是最单纯的。。
虽然我曾也疑惑楠安帝的子女有那么多,为何只有我一个人受尽皇祖母疼爱,我曾经问过皇祖母,皇祖母却只低头不语,手里的檀木佛珠也捻得更快,面容上也尽是忧伤,我见之也就不敢继续问下去。
应该说解答我疑问的是静元淑太妃,是她的解答让我失去了这孩子般的单纯。
楠安帝十六年四月,刚入春。那时皇祖母因误吸入御花园的柳絮,引发了喉疾,卧躺在床上就是好几天,那段时间宫外的天花闹得厉害。
就是这一年,也就是静元淑太妃前往太安殿的“请安”让宫里发生了很多变化。其实一个月前静元淑太妃的儿子,也就是我的九皇叔未英亲王——南定未,因传染上宫外的天花而亡,按规矩静元淑太妃可以不用前来请安的,也因南定未得的是天花,是一种传染性极快的病,静元淑太妃来太安殿请安应该是让人有所顾忌的才对。
静元淑太妃一进寝殿,我当然发现静元淑太妃的怪异,聪明如皇祖母自然是发现了的,下一刻便唤了身边伺候的季英嬷嬷带我下去,避开她与静元淑太妃之间的谈话。
可事事难料,慕容氏之前让过我留意皇祖母的动向,告诉她。所以我趁伺候皇祖母的季英嬷嬷做事的时候,偷偷溜进了太安殿,躲在九扇红檀木富贵牡丹落地镜屏风下偷听皇祖母与静元淑太妃的对话。
我当时七岁,恐怕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有多么后悔偷听了静元淑太妃与皇祖母的对话。
皇祖母卧在淮南进贡的黄花梨木制作成的床上,盖着新进贡的枣红色凤纹八宝蜀锦被,一身简单的浅黄色牡丹织花锦寝衣,黑白相间的发丝由一只白玉兰簪拢起。具显太后威仪,双目有神与静元淑太妃对视。
静元淑太妃则坐在江苏香檀木六凤椅上,两鬓黑白,金钗对敛,且有赤金松鹤长簪,耳垂挂点翠衔珠云形耳环。眉间朱砂,妆面简单大方,内衬繁复宫娟鲛纱制裙,外是黛绿贡缎外裳,底下衬碧色弹墨鹤纹玉锦裙裾,与皇祖母成了显而易见的对比。
穿得这样盛重,谁会想起这是一个月前刚死了儿子的母亲呢?
“几日不见姐姐,姐姐气色更好了。也亏咱们皇上孝心,一听说姐姐病了便四处寻找良方,为姐姐治愈喉疾,哪像妹妹刚死了儿子这般凄凉呢?”静元淑太妃先开了口,话一出便带着刺。虽然一个、一个姐姐叫的亲热,可连当时只有七岁的我都知道这后宫里没有正真的感情。
这后宫里的人,多半都是笑里藏刀的人。
皇祖母轻“嗤”一声,半躺在枣红色八仙送福软烟罗枕上,目光锐利看着静元淑太妃,没有一点拐弯抹角的意思,“知道妹妹来哀家这太安殿没什么好事,妹妹又何必这样,有什么事妹妹就直说了吧。”
可能没想到皇祖母会说得这么直,静元淑太妃摸着点翠衔珠云形耳环,尴尬的笑了笑道,“姐姐既然说的这么直了,妹妹也不好再拐弯抹角了,今天妹妹是来给姐姐讲故事的。”静元淑太妃放下手端正坐着,眼神突然锋利的看着皇祖母,“妹妹想给姐姐聊一聊正孝六年到正孝十年的事。”
皇祖母扶着头轻笑,“妹妹今日是闲不住么?这么盛装浓重的来向哀家讲故事,妹妹怎么又知道哀家很想听呢?”
“妹妹讲的故事肯定是姐姐想听的。”静元淑太妃不顾皇祖母的语气,娓娓道,“正孝六年咱们现任的楠安帝例行祖制三年一选秀,其中参选的就有与薛晋国战事得胜归来的南宫老将军的嫡孙女——南宫清。南宫清进宫后因母家的殊荣自然就是专房之宠,后来正孝八年五月南宫清又有了身孕,很快就成为南定国建国以来晋升最快的皇贵妃。”
“妹妹这是在给姐姐讲南宫清入宫后琐事吗?妹妹应该知道南宫清已经死了?!还是妹妹经过未儿的死伤心糊涂了?!”皇祖母突然打断了静元淑太妃的话,但话语中明显带了怒气。
皇祖母警示静元淑太妃不要再说下去,其实也看得出静元淑太妃要讲的事会让皇祖母很难过。
可能一旦知道后,就只有隔断母子之情,就只有痛心后悔不已的结果。所以没有人敢把这事件的真正结果告诉她,也没有人能够承受告诉过后的结果。
静元淑太妃听到皇祖母一句“未儿的死”脸色便不是很好看了,但静元淑太妃嘴角噙着冷笑,继续讲着,“姐姐听妹妹把故事说完嘛,南宫清怀孕没多久宫中便谣言,若南宫清生的若是皇子南宫老将军就会挟天子以令诸侯,逼迫皇上退位,立南宫清所生之子为帝。其实当时还有一种说法就是南宫清若生皇女,便是皇上胞弟安正亲王南定正之女。”
静元淑太妃脸上露出了一点鄙夷,无谓道,“这南宫清入宫之前便有传言与安正亲王暧昧,所以当时南宫清不管生男生女都是死路一条,而这条死路就是姐姐与姐姐的好侄女,念城皇后刘磬给逼的,却不料条死路还害死了姐姐的儿子。”
静元淑太妃早已怒目通红,皇祖母却无一丝的悲伤,反而淡淡道,“那是你的儿子。”皇祖母祖母深吸了一口气,不想再听,“妹妹你在后宫也几十年了,这后宫里的规矩不用哀家教你吧。”
静元淑太妃邪笑了一下,脸上写满了难过,“臣妾跟姐姐在厚怀先帝在时同日生产,姐姐生下一个男婴,却一直都没有哭泣。而我同时也生了一个男婴,那时姐姐是皇后,是厚怀先帝的结发妻子。而我呢,只是一个小小的贵人,姐姐怕厚怀先帝发怒就使用皇后的权势把臣妾的孩子调换了。”
说着静元淑太妃的眼神开始变得愤恨,“姐姐想不到吧,姐姐的那个男婴到我宫里没有多久,就有了哭声。姐姐那个孩子没有死,却成了我的儿子。”
皇祖母安静地听着,可是脸色明显的变得悲伤。
静元淑太妃恶狠狠的说着,邪恶的笑着,最后竟是哽咽着,“后来我知道姐姐把我的儿子交给奶娘抚养再也没管过,凭什么我对你的儿子如亲生!!姐姐你就对我的儿子敝履!我不甘心就用钱疏通了奶娘,替换了我的儿子!!”
静元淑太妃像一个疯子一样笑着,说出了隐藏在心里很久的事实,“姐姐你没有想到吧,你跟刘磬联手害死害的才是你的亲生子!!”
但皇祖母低了低头,眼泪终于流了下来,并未怪罪静淑元太妃的无礼。
是真的?!
我躲在屏风后深呼吸了口冷气,怪不得南定未死时皇祖母居然是那么的悲痛,也许当时皇祖母也以为南定正不是自己亲生的所以才下此狠手的吧,不然皇祖母如何在南定未死期时才会突然就病得这么重呢!
也许皇祖母曾经可能怀疑过南定正是自己的儿子,但经历那次事件的人不是死就是失踪,再也没有找到过。也有可能静元淑太妃为了南定未的前途荣辱故意不让皇祖母知道,而这也成为念城皇后刘磬让皇祖母对付南定正的支撑。
可惜这个支撑一旦出现破裂,就会如黄河水决堤一般凶猛,自己的害人之心最中害死了自己的亲生子,我想皇祖母一定很难受吧。
但故事就是这样,不相信也必须相信,因为这才是这个故事的真相。
“姐姐就让妹妹告诉姐姐二子真正死的原因吧。”静元淑太妃显然很得意于皇祖母的哭泣,大步流星地跑到了皇祖母身旁弯下腰,颇有点惋惜道,“其实姐姐和刘氏的阴谋怎么可能那么早实现,多亏咱们的皇上啊!他自知他的才华不如南定正,怕他夺了他的皇位,才会顺水推波。被牺牲的还有我的未儿啊!!南定烨不知怎么得知当年互换的事,怕你因为未儿是你亲生子,而偏袒未儿,居然给未儿种下了天花!!”
静静元淑太妃的妆也花了,头饰也因为刚才跑得太快散乱了不少,就这样静元淑太妃还是泣不成声的说着,“刘寄柔你风风光光了一辈子,楠高祖的后辈却自相残杀!!你死后怎么向南定国皇室的列祖列宗交代啊?!怎么向厚怀先帝交代啊?!还有你最宠爱的凤安公主竟然是南定正与南宫清私通所生,你又怎么向列祖列宗交代啊?!”
PS:楠高祖南定弘是楠安帝南定烨的生父——被楠安帝南定烨谥封:厚怀康庆安正高恭元柯帝。
谥号都是作者自己想的哦,希望不要有人找我,说我乱写,因为我确实是乱写的谥号,原谅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