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糖坐在床边摆弄她的琴,嘉瑜陪了她一阵就下楼去了。
安怡华在厨房跟佣人交代今晚的菜色,她过去想要帮忙,婆婆笑她,“一年难得过来几次,我还舍得让你来干活啊。”
婆媳二人说笑着出了主屋,坐在太阳伞下,看不远处花圃那边两位老人商量着修剪花枝。
“奶奶这次下山得呆多久?”嘉瑜问。
“估计一时半会儿不会山里去了吧,老爷子最近身体不好,她也狠不下心走。”
安怡华看着那一双满头银丝的老人,正巧有树叶落在知非爷爷的头顶,奶奶看见了,笑眯眯地伸手替他捻去……安怡华微笑,这温馨的画面却让她心里闪过一丝怅惘。
知非的父亲走得那么早,再也没有人会陪她沐浴在阳光中欣赏风景了。
嘉瑜看出婆婆的黯然,伸手握住她,“妈妈,在想爸?”
她笑着点头,“是啊,最近总是想起他来。吃饭想,走路想,睡前想一想,早上起来还会想……哎,满脑子都是他……”
“要不,改天我和知非陪您去看看他?”嘉瑜宽慰道。
“就怕你们没那个时间。”
“能耽搁多久呢,说不定知非也想他爸了。”
嘉瑜心里算了一下时间安排,然后说,“就下周末吧,我们陪您去。”
没人注意到,此时楼上有一个小脑袋正搁在窗台上朝花园里看。糖糖很着急,也不知道嘉瑜有没有说大话,要真搞得定外婆才好呢。
没多久嘉瑜就上楼来了,糖糖在房门口迎接她,一双眼睛睁得圆圆的:“怎么样,外婆同意了吗?”
嘉瑜诡秘一笑,抬手比了个“OK”,然后又得意地挑眉,“那当然,都说了,我是超级女战士,百战百胜。”
“什么百战百胜?”
话音刚落,身后楼梯上就有人上来了,听那脚步,是知非来了。
嘉瑜转身看他,糖糖则跑过去接他了。
“知非,小提琴很漂亮,我很喜欢。”
“刚才听你外婆说了,以后就不弹钢琴,只学小提琴了?”
知非把她抱起来,笑着捏了两下她肉肉的脸。糖糖歪着脑袋笑,双臂圈住他的脖子,“我会很努力的,不会让你失望。”
知非点头,“OK,我相信你。不过……你现在得下来,我很累。”
小姑娘乖乖的落地,嘉瑜过去接住他的外套,“吃完饭还早呢,去房里洗个澡休息下。”
“好。”
风尘仆仆的一身,明明面容憔悴,看见她安好地站在身边,他总是忍不住弯了唇角,笑得明媚温暖。
嘉瑜最喜欢他这抹笑。
……
最近嘉瑜没有那么好运隔天就吃母亲打包过来的午餐,父亲身体调养好之后,在家呆着嫌无聊,于是夫妻二人去远行了。
中午开车出去吃饭,和真真讲起这件事来嘉瑜就羡慕:“要是我和知非也这么闲就好了,我们还有好多想去的地方没有去呢。”
“有什么关系,只要你们想去,行李一拎就走人!”真真笑,“主要就是放不下公司的事,是吧?”
嘉瑜无奈耸肩,“你看现在的情况,我能走吗……哎对了,真真我一直忘了问你,你家就你一个人吗,你爸妈呢?”
话落,真真缓缓转头看她,半晌才说,“我爸妈在我小时候就已经过世了。”
嘉瑜当即觉得自己说错了话:“对不起啊,我不知道,所以不是故意……”“没关系,都这么多年了,我已经习惯了他们不在。”
真真低着头,工作牌的带子一直在手指上绕来绕去,她唇边那分明就是强扯出来的笑意,嘉瑜看着难受。
车子停在一家中餐厅,是真真说那家的松鼠桂鱼做得很好。嘉瑜拉着真真的手进去,她从没这么紧地握谁的手,哪怕是知非和容若。
在真真说他家人全都不在了的时候,嘉瑜的心里生出一股想要保护她、照顾她的情绪,恨自己没有在早些年遇到她。
二人跟在服务生身后上了二楼,一路说笑。嘉瑜没有料到,忙得连个电话都没时间打给她的姚知非,竟在这个时候和叶雨浓在这儿私会——
她不会看错,他的手,握着叶雨浓的手。
楼上环境很好,装潢也有情调,嘉瑜的眼睛看不见喷泉和假山,也看不见身前有氧浴缸里接吻鱼的恩爱甜蜜,她看得清清楚楚,她的丈夫握着另一个女人的手,那眼神还情意浓浓。
“走了,我们不在这儿吃饭了。”
嘉瑜在楼梯口停下脚步,给了服务生消费之后扭头就走。
真真自然也看见了那状况,她跟在嘉瑜身后,安抚她:“可能误会了,也许他们是在谈什么事呢?”
“谈事?谈事需要手拉手?怎么不去酒店开个房啊!”
“嘉瑜,也许真的是误会呢……”嘉瑜在车前停下脚步,摁了车锁,冷笑了一声,“真真你别傻了,那个女人,是他的老情人!”
她先上车,真真看她有些气急败坏,说,“要不我来开车?”
她摇头,“没事,我可以。”
“那我们现在去哪里?再怎么生气也得吃饭啊。”
“我吃不下。”
嘉瑜把车子开了出去,开了窗,风一吹,心里的气吹散了,情绪却开始低落。
她实在是不敢相信那个人是她丈夫,就在她看见他握着叶雨浓的手那一瞬间,她幻觉平日里他疼她宠她在她耳边说的那些甜言蜜语都是假的。
“我最讨厌别人骗我,尤其那个人还是我丈夫,他不止一次的说他和叶雨浓什么事都没有,可我明明就看见他们……他们那么亲热……”
嘉瑜把车子停在码头,和真真一起上了游艇。
姚知非送给她的游艇,船身刻着她的名字。童嘉瑜。她是他深爱的女人,他曾经说过这句话是不是?!
站在船头,迎着那么大的风,嘉瑜双臂抱着自己小小的身子,冷得发抖了还不肯到里面去。真真从船舱里拿了浴巾披在她身上,她说谢谢。说话的时候垂下了头,声音哽咽。
“他们毕竟有过那么一段,要是真的一点情意都没有,姚先生就太绝情了。”真真说。
“可他已经结婚了,他口口声声说过的,他们以前不是那种关系。”
“你是他的妻子,有些话当然是不好坦诚,可是嘉瑜,他们是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你没有出现在他生活中的那一段空窗期,叶雨浓是陪着他的。”
真真凝视着她的眼睛,语气那么认真而笃定,嘉瑜无法忽视。真真叹了口气,转而宽慰她,“不过现在你才是姚太太,无论他们之间的感情是属于哪一种,每天晚上睡在姚先生身旁的那个人是你,你不需要害怕。”
“我记得我和他结婚前叶雨浓说过,有些东西我永远都不会懂,那时候我就担心,他的过去我没有参与,他对我了解足够深,可我却不能同等的了解他。他过去的生活极少提起,我也不敢多加过问,心想只要两个人在一起过得开心就够了。我不喜欢他和叶雨浓见面他知道的,就好像……好像我知道他同样不喜欢我私下去见简卓然,我可以做到,可他不能。不管是什么样的理由去见她,跟我说一句总是可以的吧,可他永远都是我行我素,不管我是有多努力的要融入到他的人生中去,不管我用了多少心思要进入他的世界,他还是无法将那扇门全部为我打开……是,我不自信,哪怕我是他的妻子,在叶雨浓面前提到他我也会显得底气不足,因为我知道,即便最后嫁给姚知非的认识我,可真正懂他的那一个人,是她。”
午后的阳光特别刺眼,嘉瑜眯着眼望向远处的海面,也只有在这种平心静气的时候她才敢直面自己,才敢大胆的承认,她爱的男人她一分钟都没有看懂过。
尽管,她对他说的那句“我爱你”深信不疑。
真真站在她身后,看着她削瘦的背影,那一刻,嘉瑜长期以来明媚灿烂的笑脸在她的脑海中渐渐消失。
姚知非的过去,是嘉瑜心口永远的硬伤。其实若是她多给自己一点信心,多给知非一些信任,总有一天她会惊觉,真爱一个人,就当他的过去是一片空白又如何!
再善良的女人也有虚荣心,童嘉瑜她怎么可能容许自己输给叶雨浓!恼恨麻痹了她的理智,如果当时她没有转身离开,如果她心平气和径直走向那对男女,她就会发现……
“喂,我抽烟那么多年了,一分钟都离不开,你按着我干嘛啊!”
两个人商量事情的时候,叶雨浓一支接着一支的抽烟没停过,烟雾缭绕很熏眼睛,姚知非见不得她这副尊容,在她再次去拿烟盒的时候按住她的手,“你收敛一点,这是公共场所。”
任何人面前她都一副优雅的样子,只有在他这里,不修边幅,甚至根本就不像个女人。
叶雨浓四下观望,然后笑,“可也没写禁烟啊!”
她抽回自己的手又点了一支,吸了一口缓缓吐出去,“姚总您忍忍,饭后就各走各的。”
姚知非冷冷地看她,“急什么,我下午没事。”
她笑得讽刺,口没遮拦的,“你这出来私会我,给你家小鱼知道了,回去还上你上床么?”
他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阵,末了严肃着一张脸:“你废话完了没,正事还谈不谈!”
叶雨浓眯着眼点头,将刚才从包里拿出来的那一叠资料推到他面前,“你看这个,日本富家明年年初会在这边开设分公司,这家电子设备厂落成后最需要的是什么?”
“物流。”
“Bingo。”
“所以你想做这个?”
“你有没兴趣?”
她终于是灭了烟,朝着知非挑了下眉,还拿鞋尖蹭他。知非盯了她一眼,她收敛地笑笑。知非问,“这么早你就收到风声,认识里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