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已是下半夜了,楼下不时地传来欢歌笑语声,走廊里也不时地传来脚步声,与隔壁传来少女呻吟的抽泣声交织在一起,使整个妓院里不得寂静,让人听了心烦意乱。
隔壁的那位少女还在呻吟地抽泣着,只见一个瘦猴子模样的人在笑眯眯地劝道:“别哭了行不行,女孩子在第一次****时都是这样,次数多了就好了。别哭了,我多给你点小费比什么都强……别哭了好吗……你听着了没有……再哭,让隔壁听见了那可了不得。你知道隔壁是谁吗?他是皇军宪兵队的队长,是咱们县最大的官,你要是给他哭醒了,他一急眼,会把你拎出去枪崩了,到那时候我也说不上话了。”
这一吓唬,少女真得停止了抽泣,只是背着高福田揩眼泪。
高福田将她搬到自己怀里,说:“第二次就不痛了,要不相信试试看……”
……
第二天上午十点多了,瘦猴子高福田得意洋洋地起了床,可能是肚子饿了,穿上内衣,想到一楼饭厅里吃点东西。他一开门,正好看见张英美路过,便急步赶上前去,点头哈腰地、笑嘻嘻地、明知故问地说:“这不是英美姑娘吗,你怎么到这里来啦?”
张英美一看见高福田气就不打一处来,心想,哥哥被抓,肯定与他有关系。就拿自个儿来说吧,如果不是他在三本五郎面前讨好,那现在自己也不会落到这步田地。不过,她把气尽力压了回去,因为她还想利用他的嘴,在三本五郎面前给哥哥说点好话。她微笑着说:“是高二老爷呀,什么风把你吹到春香楼里来啦?”
高福田微微一笑回答道:“昨儿个晚上……”
“来了也不到我的房间里坐坐。”
“岂敢……老虎拉车谁赶(敢)呢!”高福田耷拉着灌铅的脑袋,不敢正眼看张英美一眼,在张迎美没有接茬的情况下,他又补充一句道:“话又说回来了,就是我有那个贼心也没那个贼胆啊!我不是朱老太爷,敢动宪兵队队长的心肝宝贝,那不是吃了豹子胆了吗?”
“朱老太爷怎么啦?”
高福田一听张迎美不知道此事,说明三本五郞在她面前没提起过这事,在这种场合再提此事就没什么意义了,于是将话题转移了,笑眯眯地说:“没什么,只是随便说说而已。”
“高二老爷,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不是你自个儿来的吧?”张英美故意接着前边的话题试探着问,她很想知道高发家怎么来到了这个地方。
高福田一听心里一惊,心想,千万不能让张英美知道高发家到这里来的事,要是让她知道了,事情就会败露出来,于是连口否定说:“不不不,我自个儿……就我一个人来的,没有第二个人跟我一起来这里。”
“我随便说说,高二老爷,你千万别往心里去。”张英美故意微微一笑说。
“三本五郞队长他走了吗?”高福田特意岔开话题说,想在她面前留个好印象,说不定她在三本五郎面前给自己说些好话呢。
“走了。”张英美心不在焉地说:“他的习惯你也知道,天一放亮他就离开这里。”
“三本五郞队长待你不错吧?”
“这事我还得感谢你这位月下老啊,不然,我也不会到这里来,也不可能认识他呀!”
高福田没听出来这话里的弦外之音,认为她在感谢他呢,因此眼珠子一转,笑得眯成一条缝,说:“这还是你的造化大,命里有这份福气。”
张英美的脸立刻严肃起来,说:“听说我哥哥被抓起来了,这是真的吗?”
高福田听到这话,支支吾吾半天才说:“这……这三本五郎队长没跟你说吗?”
“放屁!”张英美显然来气了,说:“三本五郞队长怎么会认识我哥哥呢?”
“是……说的也是。这也怨不得我,是他自个儿不打自招……他要是不出来,我肯定不会说他是游击队队里的人,也不可能被抓到宪兵队里来。”瘦猴子吞吞吐吐地说。
“高福田,我直言不讳告诉你,你要是在三本五郞队长面前不说我哥哥的好话,我不会饶恕你的。”张英美指着他的鼻尖说。
“我说好话顶个屁用,你在三本五郞队长面前多吹一吹枕边风,比我说一万句都管用。”
“这你就甭管了。我说的是你。”
“英美姑娘,你别动这么大肝火,我说……我肯定在三本五郞队长面前说好话。”高福田恐怕再激怒张英美,于是赶快答应道。
“光嘴上说不行,我要看你今后的实际行动……这事你就掂量着办吧!”
“尽力而为……尽力而为。”高福田作揖般点头哈腰地说。
“行了,你也不用跟我来这一套,看你今后的表现。你也别在我面前磨叽什么啦,你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张英美最后下了逐客令,然后到外边散心去了。
自从来到春香楼里之后,张英美还第一次到大街上游逛,就像出笼的鸟一样,心情豁然开朗,此时,以前的烦恼哀愁荡然无存。她像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孩似的,看什么东西都觉得新奇,看什么都感到亲切。她看着前方一排排各式各样的房子,看着大街上打扮各异川流不息的人群,心情格外舒畅。她无意中走到了瘸子老杨烟店门前,突然看见郑志强从董家大院方向走了过来。她赶紧上前打招呼说:“郑翻译官,你怎么到这儿来啦?”
“没烟抽了,到老杨烟店买两盒烟。”郑志强看着她笑着回答,紧接着反问一句说:“今儿个你怎么出来了,里边的人允许吗?”
“三本五郞队长批准了,他们敢不允许吗。”
“这样也好,省得整天总呆在春香楼里憋闷得慌,这样没事的时候出来散散心,心情还能愉快一些。”
“郑翻译官,我向你打听个事,你知不知道我哥哥和那个大个子他俩现在怎么样了,他们给他俩用酷刑了没有?”
“他们用酷刑了,给他俩打得可惨了,皮开肉绽,遍体鳞伤。”
“他俩能受得了吗?”张英美心痛哥哥和那个叫大个子的人。
“他俩可坚强了,特别是那个大个子,打一下一咬牙,连吭一声都不吭。”
“他俩会不会被他们打死?要是给我哥哥打死了,我们张家就断了香火啦,这让我爸爸他老人家可怎么活呀!”张英美说着说着掉下了眼泪。
从旁边路过的行人看她几眼,不知长得如花似玉的姑娘为什么难过伤心,若是郑志强不穿那套服装的话,说不定会有人走过来劝上几句,借着这个机会多看几眼这个姑娘。
郑志强劝道:“英美,别难受了,再让大街上的人看见了多不好。”
张英美擦了擦眼角上的泪水后,两眼直直地看着郑志强,然后天真地说:“你能不能想个办法让他们别打我哥哥?”
“这是不可能的。”郑志强苦笑着回答。他看着她那痛苦的样子,突然想起他昨天对她说过的话,说:“这事只有三本五郞队长说话管用,你昨儿个夜里没跟三本五郞队长说吗?”
“我跟他说了呀,他还向我打了保票,肯定不让我哥哥死。都怪我,我少说了一句话,没说别让他们打我哥哥的事呀!”张英美有些后悔地说。
郑志强听完她的话之后笑了,说:“怪不得三本五郞队长今儿个早上去了之后,那些凶神恶煞般的打手们就住手了,我还以为他们打累了呢。看起来,你的话确实起作用了。”
“真的,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吗?”张英美一下子高兴起来。
“我跟你还能说假话吗?”
张英美听到这句话之后,甜甜一笑,再没说什么。
两个人道别之后,郑志强走进瘸子老杨烟店,借着买烟的机会,把他写给游击大队的亲笔信交给了烟店瘸子老杨手里,临走时,他嘱咐老杨说:“这封信要尽快送到游击大队大队长李春海手里。”
信里写得大致有三方面内容:
一、森林被敌人抓到之后,现在在城里宪兵大队指挥部董家大院的牢房里,在最近一段时间里不会处决;
二、接到信后,游击大队的人不要轻意出动,牢房四周戒备森严;
三、等待时机,在实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只能在行刑前劫法场,别无选择。
望等待消息,
切记。
落款是“大山”。